確認了死者身份之後,自然要第一時間通知死者家屬,尤莉和吳偉趕來的很快,到公安局的時候眼睛紅紅的,鼻子尖也紅紅的,看起來在過來的路上她已經哭了一陣子了,吳偉是一個勁兒的唉聲嘆氣,顧小凡安慰了他們幾句,還沒等切入主題,尤春霞也跌跌撞撞的衝進了辦公室大門,身後跟着她的老伴兒。
“我的天吶,怎麼會真的是我二哥!”她一進門就大聲哭嚎起來,腳一軟,還沒等丈夫在身後來得及扶她,就已經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顧小凡連忙把她給扶起來,尤春霞並不是十分配合,一邊哭一邊還總是想往地上坐,顧小凡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她給架到尤莉身邊的椅子上,安頓她坐下來,折騰了一身的汗,而尤莉在尤春霞坐在自己身邊的那一瞬間,立刻毫不掩飾的朝另外一側挪了挪自己的椅子,把臉也轉向了另外一側,不去看尤春霞。
尤春霞原本一直在大聲的哭號,察覺到尤莉挪椅子的動作,還是用在場人都聽得到的音量冷哼了一聲。這姑侄兩個人之間的矛盾看起來確實是很深,就連尤志業的死也沒有能夠暫時的緩解兩個人之間的隔閡,反倒是吳偉和尤春霞的老伴兒這兩個男人表現得還是比較有風度的,儘管在這樣的場合見面難免有些不自在和尷尬,他們還是禮節性的彼此點了點頭,算是打過了招呼。
尤莉抽抽搭搭的哭了一會兒,從吳偉手裡接過紙巾擦了擦臉上的眼淚。吸了吸鼻子,擡頭對鍾翰和顧小凡說:“既然確定了那個人是我父親,還有什麼需要我們做的,你們儘管吩咐。我們肯定是責無旁貸的,而且我是我父親最至親的親人,有什麼事你們問我就行,我知無不言,就別拉不相關的閒人進來了。”
“你會不會說人話?目無尊長我都沒替你爸爸教訓你呢,你現在說誰是不相關的閒人?你不當我是你姑姑。我也是你姑姑,除非你把你血管裡頭的血都抽出來換了!我告訴你,我認識你爸的時候,你還不是個人呢!”尤春霞立刻怒罵。
尤莉拿眼朝她一瞪,絲毫不畏懼尤春霞刻意擺出來的長輩尊嚴:“有血緣關係的就一定親,一定不會沒按好心眼兒麼?這麼多年,你除了覺得我爸賺的錢就得姓尤,你也姓尤,所以死活都想插一手之外,你關心過我爸什麼?”
“那也比你強!因爲你自私。害的你爸爸大半輩子都只能……”
“行了!你們倆誰都少說兩句!這都什麼時候了!”尤春霞的話還沒等說完,她的老伴兒就在一旁突然大聲的呵斥了一句,把尤春霞和尤莉都嚇了一跳,尤春霞有些不滿的瞪了丈夫一眼,卻也還是被他不多見的氣場鎮住,沒有再多說什麼。
“好了。每個人都少說幾句,你們都是尤志業最知悉的血親,不管感情上怎麼樣,也不管你們彼此之間是什麼樣的感情,現在你們都得爲了尤志業,把這些暫時拋在一邊。”鍾翰也示意她們不要在有別的爭執,把臉一板,態度異常嚴肅,以尤春霞和尤莉的狀態來看,假如不端出這樣的態度來。恐怕也沒有辦法讓她們兩個乖乖的配合,“尤莉,你還有吳偉作爲女兒、女婿,和你父親接觸的比較多,在最近一段時間。你們有沒有聽他提到過什麼不同尋常的事情?”
“不同尋常的事情……”尤莉有些疑惑,沒什麼主意的扭頭看了看身邊的吳偉,“沒有什麼特別的,我爸自從不怎麼過問飯店裡頭的事情以後,不是打麻將,就是釣魚,要不就是跟人家去郊外什麼的到處玩兒,感覺日子過得挺滋潤的,有時候釣魚釣多了,還拿到飯店來,讓廚房做了給大夥吃,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勁兒的地方啊,你說是不是,吳偉?”
吳偉有些無奈的看了她一眼:“人家警察讓你回憶不尋常的事兒,是讓你想咱爸和別人有沒有矛盾之類的那些事兒,不是問你他過的開心不開心這些,咱爸是被人給害了,又不是抑鬱症自殺了,你說他成天出去玩兒那些根本沒有用。”
尤春霞在一旁哼了一聲,她雖然不喜歡吳偉這個人,但是看到自己同意不喜歡的侄女吃癟,還是會忍不住有一種很解氣的舒暢感。
尤莉也有些不滿,但又不知道是不敢還是不方便發作,只好用眼睛瞥了瞥丈夫,說:“你那麼明白就你來說吧,我不說了,反正說也說不明白!”
“你瞧你,這個時候是鬧小性子的時候麼?”吳偉橫了尤莉一眼,又對鍾翰和顧小凡笑了笑,“關心則亂,我老丈人突然出了這樣的事兒,我老婆她也是難過着急,所以有點抓不到重點。我呢,知道的也不多,不過有一次倒是聽我老丈人提起來過,說他在外面有點兒外債的事情解決不了,有點發愁上火來着。”
“你說的外債是尤志業欠別人,還是別人欠他?”顧小凡問。
“好像是別人欠我老丈人的,具體欠了多少,是誰欠的,我都不太清楚,我就光是跟他一起吃飯的時候,聽他嘟囔了那麼幾句,說是被人拖來拖去,恐怕早晚要把這筆錢給拖黃了,所以他想要想想辦法,趕緊把錢給收回來,好歹是一筆錢,自己辛辛苦苦的賺回來的,不能就那麼不明不白的就折騰沒了,”吳偉回答,“我沒好意思問具體是涉及到多少錢,估摸着不會是萬八千的那種金額,如果只有那麼少,我老丈人的能力來講,還不至於上火發愁。我當時還給他出主意,問他有沒有欠條兒,他說有,我說要不走法律程序吧,上法院去打官司,債務糾紛什麼的,實在不行就找個正經律師,花點委託費,但是起碼能把人家欠的錢給追回來。結果他不幹,說好端端的誰沒事兒願意進法院那種衙門口啊,我再說,他就讓我別管,他自己想辦法,我一想,可能我到底是女婿,是外人,所以我老丈夫有些事情可能不太方便讓我知道太多,就沒再打聽。”
尤春霞在一旁嗤得一聲,咕噥說:“還算你有點兒自知之明。”
尤莉一聽這話,想要當場發作,吳偉在一旁拉了拉她,對她搖搖頭,她也只好狠狠的瞪了尤春霞一眼,什麼也沒有說出來。
“也就是說,對於那個債務人的身份,你們都沒有了解,對麼?”鍾翰問吳偉,吳偉和尤莉都點了頭,他又看看尤春霞和她的老伴兒,“你們之前不是也提到過,知道尤志業曾經借錢給別人麼?這件事你們瞭解多少?”
“我之前不是說了麼,我就是聽他說了那麼一嘴,當時在氣頭上,根本沒有來得及問過,我們也不知道啊。”確定了遇害身亡的人就是自己的哥哥尤志業之後,尤春霞再說起借錢的話題時也不好意思再像之前那樣氣哼哼的了。
“那這件事還有誰有可能知情的麼?尤志業的那個親侄子,尤圖,他對這件事有沒有可能知情?”鍾翰想到了另外的一個人。
他剛剛問完,尤莉和吳偉就都立刻搖頭表示沒有這種可能性。
“我爸要是都沒告訴過吳偉,肯定也不可能告訴尤圖的,我爸那個人絕對分得清裡外。”尤莉說,從她的語氣和神情不難看出她對尤圖有着一種排斥情緒。
“要是你爸真分得清楚裡外,那說不定尤圖還真的就有可能知道這事兒呢,那可畢竟是老尤家的人啊,自己的親侄子,不是隨便什麼沒有血緣關係的人能夠比得了的。”尤春霞不知道是真的這麼看好尤圖,還是單純爲了和尤莉擡槓,馬上就表達了自己的不同看法,“尤圖那孩子那麼懂事,大老遠從老家跑來,就是爲了幫二大爺打理我們老尤家自己的生意,肯定會想辦法幫他二大爺分憂,說不定我二哥覺得尤圖比較貼心,就跟他說過一句半句的也不一定呢。”
“你夠了吧!我爸現在都已經出了這樣的事兒,你還開口閉口你們老尤家,你們老尤家!你下一句是不是又想當着人家警察的面再跟我說一句我是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啊?所以呢?我爸現在出事了,你們都想立刻把我排擠到一旁,把我們一家子辛辛苦苦積攢的家業都給分了是不是?”尤莉忽然之間就怒火中燒起來,她一拍桌子,指着尤春霞的鼻子罵了起來,“你自己就是個女的,你不也是一盆潑出去的水麼?那你幹嘛還老回來攪合孃家的事兒?你想佔便宜的時候你是尤家人,你想排擠我的時候我就成了潑出去的水了?做親姑姑做到你這個份上,也真是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了!”
尤春霞被她嚇了一跳,根本沒有來得及立刻做出反應,尤莉也不打算給她這個機會,她氣鼓鼓的對鍾翰和顧小凡說:“二位,我姑姑不是說我那個堂弟是來幫忙打理生意,幫我爸分憂的麼?我今天就好好跟你們介紹介紹,讓你們知道知道那個懂事的尤家子孫是怎麼幫我們家‘分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