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案人夫婦三十多歲,鍾翰和顧小凡找到他們的時候,他們還坐在巡警的巡邏車裡,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男房東雖然臉色蒼白,一頭的冷汗,顯然也嚇得不輕,但還是努力的維持着平靜,讓妻子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你還好吧?”顧小凡藉着車裡面的照明燈,看到女房東的臉色,以及她瑟瑟發抖的身體,覺得有些擔心,現在這周圍和荒郊野外也沒有什麼區別,距離醫院診所都不算近,如果她真的有什麼身體不適,可不敢在這裡耽誤時間。
女房東白着臉,點點頭,似乎不大想開口,顧小凡也不打算勉強她,自己的膽子就不大,知道受到驚嚇會是什麼樣的感受。
“你們是這裡的房主?”鍾翰問男房東,他們現在唯一適合交談的對象。
男房東有點木然的點了點頭:“我倆過來找人,想催她交房租,這都超期很久了,這幾天我們倆來過幾次,都沒找到人,所以今天就拿着鑰匙過來了,怕她不想交房租人就跑掉了,結果一開門……”
他說到這裡,似乎又不由自主的想到了自己看見的那個畫面,趕忙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免得在車裡面就乾嘔出來,旁邊的女房東顫抖的也更厲害了。
“沒關係,沒關係,你們不用給我們講上面的細節,就說說你們這個房客的個人信息吧。”顧小凡見狀。連忙示意他們放輕鬆,並且避開了會重新喚起他們兩個不良記憶的敏感話題,希望能讓這兩個飽受驚嚇的年輕夫婦放鬆下來。
“我們跟她也不怎麼熟悉。”說話的依舊是男房東,他努力壓制下去涌上來的噁心感,對顧小凡和鍾翰說,“我就知道她的名字叫韓玉環,好像是不知道哪個幼兒園的老師,當初她租我們房子的時候說是爲了圖上班近,估計可能就在周圍。具體的我們也不太清楚,沒怎麼跟她打聽過。就最初租房子給她見了個面,簽了合同,之後都是通過銀行把房租轉給我們的,幾乎就沒有聯繫過。她在這兒都住了得有一年多,將近兩年的時間了,以前也沒拖欠過房租,我們也沒催過,所以這次纔會超期這麼久,實在找不到人了纔過來看看,沒想到……”
他說到這裡,立刻自己打住了沒有說完的話,生怕又觸及了方纔的畫面。
“你們租房子給她有簽訂過租房合同麼?留沒留過身份證信息?”鍾翰問。
男房東點點頭:“那當然。簽了,我們倆也擔心沒保障,所以留了身份證號。”
說着他就伸手從大衣口袋裡拿出了一張摺疊起來的a4紙。遞給鍾翰:“這就是我們的合同,來找她怕她耍賴或者記錯了,所以隨身帶着一起,給你們吧,反正現在放在我們手裡也沒有什麼用了,說不定你們用得上。”
鍾翰點點頭。接過來打開看看,合同雖然比較簡單。但是該有的內容倒是還算齊全,總體來說算得上是比較正規了,上面也確實有租房人韓玉環留下的手機號碼和身份證號碼,看過之後,鍾翰又把合同重新整整齊齊的疊起來,夾進了自己的記事本里,準備回到局裡之後用來確認覈實死者身份的時候用。
女房東這個時候忽然哭了起來,把所有人都嚇了一大跳,男房東趕忙安撫她,顧小凡和鍾翰也想知道她到底是想到了什麼,纔會忽然之間哭出來。
“早知道會這樣我當初就不應該答應租房給她住,怎麼會遇到這樣的事情呢,真是太坑人了,以後這屋連我自己都不敢進了,好好的一個房子,就這麼給毀了啊!”女房東哭得很傷心,眼淚大顆大顆的往下掉,對房子裡發生了兇案的鬱悶漸漸超過了看到案發現場時候的驚嚇和恐懼。
“現在還說這些幹什麼,這個世界上有沒有後悔藥,也沒有那麼多早知當初的事兒啊。”男房東比他的妻子要略微冷靜理智一些,知道事情已經發生了自然是不可能逆轉的,只好儘量開導她,“你就看開一點吧,反正咱們這個小區也沒有幾戶人家,估計也不會傳出去,沒事的,別想那麼多。”
“當初租房子的時候我就覺得她看上去給人感覺有點風塵氣太重了,不像是個幼兒園老師,怕她是騙咱們,實際上萬一是跑出去幹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把咱們倆這個房子當成了賺錢的地方,那多噁心啊,當時你就說讓我別互相亂猜,說不會不會,結果現在出了這個事,當初要是相信我的直覺,就不會搞成這樣了。”女房東還是沒有辦法平復心中的惱火,忍不住開始埋怨起了自己的丈夫來。
男房東一臉無奈:“行了,都這個時候了,怪你還是怪我,直覺不直覺的,說那些還有什麼用啊!而且你現在不也不能就說她是搞那一行的麼!”
說完之後,他發覺鍾翰和顧小凡都一言不發的看着他們,也有點不好意思,便對他們解釋說:“是這麼回事兒,這個房子……當初是我們倆剛結婚的時候買來住的,在這兒生活了兩年多,後來我老婆懷孕了,我們需要更大的空間,所以就搬去了別處,這裡空出來就出租給被人,所以她對這個房子的感情特別深。”
顧小凡點點頭,看着女房東的目光裡多少帶着一點點的同情,兩個人剛結婚的時候住的房子,不管多麼簡陋,還是會覺得意義深刻,這一點她能理解。
“那爲什麼當初你們會覺得韓玉環像是個從事不良執業的人呢?是她有什麼看起來比較有代表性的舉動,還是別的什麼原因?”鍾翰畢竟是個男人,房子對於女房東什麼意義,他並不是很在意,卻對女房東對死者的看法很感興趣。
“就是穿着打扮,我也不知道自己那麼覺得對不對,就是直覺而已。”女房東見鍾翰真的詢問起來,也覺得有一點不敢隨便發表看法似的,方纔的惱火也收斂了許多,支支吾吾的回答說,“我自己也是個老師,小學老師,所以覺得不管是幼兒園的老師還是小學、中學的老師,最起碼都應該是爲人師表,平時的言談、着裝什麼的,都應該比較注意,不能太前衛或者……隨便,這個韓玉環之前找我們租房子的時候,我印象還挺深的,當時也已經是秋天了,天挺涼的,她下面就穿了一條還能透肉的薄絲襪,裙子短得距離膝蓋起碼有一隻手的長度,到了屋子裡看房子,她把外套一脫,裡面那件緊身的小t恤,領口那麼低,她還化妝,反正就是一眼就能看出來她化了妝的那種感覺,怎麼看都覺得不太像是個在幼兒園裡工作的人,我那會兒不太想租房給她,但是你們也看到我們這兒了,不租給她,什麼時候能找到下一個願意過來租房子的人都不好說,所以……”
顧小凡一邊聽女房東的講述,一邊回想着方纔在房子裡看到的,寫字檯上面一本書都沒有,倒是有很多被用得幾乎快要見底的彩妝,衣櫃裡面塞得滿滿的各種衣服裡,很多顏色花樣都很顯眼,尤其是豹紋圖案更是出現頻率很高。
這樣的着裝風格和化妝習慣,確實和尋常意義上的幼師形象不太相符,不過不管是對待什麼人,在什麼樣的情況下,以貌取人都是不可靠的,所以顧小凡也只是聽女房東說說,並不敢把她的這番評價作爲什麼參考佐證。
“那平時你們有沒有過來看過,這裡是不是就只有她一個人獨居?”顧小凡不知道女房東除了主觀上的判斷之外,有沒有發現別的什麼跡象。
女房東搖了搖頭:“原來這個房子因爲開發商那邊的原因,一直沒有給安裝有線電視的接口,去年才談妥了,我們回來過一次帶着師傅按機頂盒,當時韓玉環沒在家,我們給她打電話,她讓我們直接過去,我們到那兒看了看,雖然挺亂的,但是看着不像是有別人一起住的樣子,應該還是隻有她自己一個人住的。”
關於死者韓玉環的其他事情,房東夫婦也都答不上來更多,於是鍾翰向他們道過謝,表示他們可以回家去休息了,但是男房東因爲受到了驚嚇,手軟腳軟,開不了車子,讓他們把車子留下來,坐公安局的車回去,白天再找時間過來取車,男房東卻不願意,說他對這裡有點陰影了,近期恐怕都不會想到這邊來,無奈,鍾翰只好讓他們暫時等在車裡,一直到現場這邊的事情大致處理完,他才讓這對夫婦坐上自己的車,另外請其他同事幫忙開着他們的車,在回公安局之前先把他們兩個送回家裡去。
房東夫婦現在的住處,距離案發地點比較遠,不過相對更靠近市區這邊一些,儘管如此送完他們回家之後,等鍾翰和顧小凡回到公安局,也已經是接近午夜了,而他們所要做的下一件事便是覈實和確認死者的身份。
這一夜,恐怕註定要是一個不眠夜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