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寧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過去,前面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只是那座橫跨河兩岸的橋而已,賀寧之前休息的時候也跟着方圓到這裡散過步,自己的過了橋,河對岸那邊有個公園,環境挺不錯,雖然沒有什麼遊樂設施,倒是勝在自然環境好,樹木花草鬱鬱蔥蔥,讓賀寧印象不錯。剛纔的現場距離這座橋還有一小段距離,再加上賀寧不是a市人,對這裡的環境也不算特別熟悉,因此沒有一下子意識到這座橋就在附近。
不過一瞬間的詫異之後,她還是立刻就意識到了爲什麼湯力要指給自己看這座橋:“你是覺得,那個裝屍體的箱子應該是從橋上被扔下去的?”
湯力點點頭:“箱子在水中間,這是河不是海,只可能從上游被衝下去,不可能從岸邊被捲到中間。”
賀寧點點頭:“那咱們上橋看一看吧!那麼一個大箱子,裡面還裝着一個成年男人,按照劉法醫的判斷,還是那種身材比較發福的類型,想要從橋上推下去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除非有幫手,做這事的人不止一個,一個人不可能有力氣把箱子舉過橋欄杆扔下去呀。”
湯力對此也沒有什麼反對意見,別說是普通人了,就算是他這種平日裡有良好鍛鍊習慣,體力相對來說已經很不錯的人,想要靠自己把那麼個裝了一個成年人在裡頭的大旅行箱搬起來,也不是那麼輕鬆的事情。
兩個人快步走到橋邊上了橋,一個負責左邊,一個負責右邊,仔細的查看起橋上的欄杆有沒有什麼特殊的痕跡,橋上有很多散步的行人,其中不少都站在橋欄杆旁遠遠的朝打撈起箱子的方向看熱鬧,由於賀寧和湯力都身着便裝,沒有人發現他們兩個是警察,看他們倆一直沿着欄杆旁邊走,還很仔細的看,只當他們是丟了什麼東西,正在找呢,當然,也有人好奇他們到底是幹什麼的,目光一直追着他們,試圖找到答案。賀寧和湯力盡量低調行事,以免被圍觀羣衆發現了他們的身份和真實目的,搞不好又會有人亂緊張一氣,或者胡亂猜測,帶來一些風言風語。
賀寧和湯力分頭查看了一會兒,賀寧先發現了一處護欄有缺口的地方,便招呼湯力過去查看,湯力趕忙過去查看,發現賀寧指出來的那個地方的柵欄少了兩根,留出了一個缺口,缺口兩旁的兩根柵欄也被人爲的向兩側拉扯過,形成了兩條弧線,讓那個缺口又加寬了一些,賀寧蹲下身,側着身子比了比,發現以她的體型完全可以從那個豁口側着身子鑽出去。這也正是她感到奇怪的地方,如果說這樣大柵欄缺口出現在院牆上面,賀寧絕對不會感到奇怪,畢竟想要走捷徑的人總是很多,但是出現在橋上就很奇怪了,正常人誰會想要從橋柵欄鑽出去呢?即便是真有想不開想要尋短見的人,從柵欄上面翻過去恐怕都要比拓寬缺口來得容易,因此她的第一反應就是有人利用這個本來就缺了柵欄的缺口,再進行適當的拓寬,好把某個比原本的缺口略寬一點的東西從缺口處推出去,而那“某個東西”極有可能就是剛剛他們才查看過的裝着屍體的旅行箱。
湯力蹲下身,從口袋裡摸出一個小巧的捲尺,量了量那個缺口的寬度,又掏出隨身的小記事本記錄下來。
旁邊一直好奇他們兩個舉動的人看到湯力這一舉動,頓時恍然大悟,小聲對自己的同伴說:“哦,肯定是市政的人,看橋欄杆壞了準備安排修理呢!”
賀寧耳朵靈,聽到了之後差一點笑出來,還好及時忍住了,她偷偷的在心裡感慨人們的聯想能力有多強,同時又覺得這樣的誤會也挺好,至少不會引起什麼恐慌情緒。當然,更讓她感到驚訝的還是湯力隨手掏出來的那個便攜捲尺。
“你隨身怎麼還帶這些東西啊?”賀寧好奇的問湯力。
湯力一邊把隨身的小記事本收好,一邊回答說:“有備無患。”
很好,這樣講話實在是太符合湯力的個性了,賀寧有些無奈的嘆了一口氣,只有涉及到與案件有關的話題時,湯力的話纔會多起來,除此之外就立刻變成了一本行走的成語詞典,賀寧還專門數過,除了討論與工作有關的事情字數略多之外,其他時候湯力的話都在十個字以內,偶爾破例,基本上也沒超過十幾二十個字,這對於賀寧這種一開口就滔滔不絕的性格來說,實在是有些難以想象。
“怎麼樣?你覺得尺寸相符麼?位置呢?”她收回自己的心思,問湯力。
湯力點點頭:“目測差不多。”
“那咱們就就到橋那邊,要是沒有什麼更值得注意的細節,咱們就回局裡去吧,查一查最近這段時間有沒有什麼失蹤人口。”賀寧看看已經完全暗下去的天色,覺得再繼續逗留在這裡也沒有更多的意義,像這種人來人往的地方,除非是剛剛造成的痕跡,或者柵欄缺口那麼明顯的,否則基本上不大可能保留下來,所以再怎麼遲遲不走,似乎也沒有什麼特別大的意義。
湯力表示同意,兩個人繼續按照方纔的分工,把餘下來的橋面也走了一遍,的確沒有什麼別的更值得注意的東西,於是便折返回去,下了橋,開車返回公安局。這時候劉法醫他們也已經收隊,看樣子晚上公安局“開夜車”的人不會太少。
回去的路上,湯力問賀寧:“我送你回家,失蹤人口我查。”
“不用,”賀寧拒絕了他的好意,“我這也惦記着屍檢的結果什麼的,回家也呆着不踏實,而且這個案子剛剛接手,還有好多未知數,萬一半夜裡又有什麼別的進展需要人,我不也得往局裡面趕麼,還不如跟你一起回局裡去呢。”
湯力聽她這樣說,便點了點頭,沒有繼續勸她回家。
他這麼痛快就接手了自己的決定,賀寧有點意外:“你這就同意啦?我還以爲你會爲了表現一下自己的紳士風度和善意,堅持要送我回去休息呢!”
湯力扭頭看了賀寧一眼,認認真真的搖搖頭:“最大的善意是尊重你的意願。”
他的話雖然很簡短,語氣也十分平淡,賀寧卻感覺到自己的胸口好像被一把無形的錘子重重的敲了一下似的,沒想到湯力這個少言寡語的男人,偶爾說起話來居然也這麼有哲理。人和人之間確實需要互相關心,互相照顧,彼此體貼,但是這個世界上總有很多人,打着關心你、爲你好的旗號,把他們的意願強加到你身上,要求你必須按照他們的想法去做,不管你自己原本的打算是怎麼樣的。很多時候,你又不得不屈服於對方的這種“關心”,以免讓對方覺得自己不識好人心,然而當你按照對方的要求,活成了對方想要的那個樣子,在某一天的某一時刻,對方卻有可能忽然之間就變了臉,反過頭來指責你爲什麼不對自己的生活負責,反而要把這份責任壓倒了別人的身上,他喘不過氣來,需要一個人調整一下。
賀寧想起當初自己在畢業前準備報考的時候,是多麼的渴望成爲一名一線刑警,但是就因爲有那麼一個“爲你好”的人,極力反對,希望她做內勤,能夠更穩定一些,以便在未來有更多的時間來“主內”,她又是多麼的一時糊塗,竟然因爲之前的感動而稀裡糊塗的接受了這樣的安排,直到血淋淋的事實擺在面前,才猛然驚醒,意識到自己當初是多麼的蠢笨。
是啊,真正爲了一個人好,難道不是尊重這個人自己的意願麼?把自己的意志強加給對方,那不是爲了對方好,而是爲了自己好而已。
幸好,自己醒悟的還不算太晚,一切都還來得及。
“好!那咱們就直奔公安局!”賀寧迅速的調整好自己的情緒,姿態瀟灑的揮了揮手,姿態昂揚的樣子,好像是她在指揮湯力去往什麼目的地似的,順便指了指自己放在車後座上的那個塑料袋,“正好,你拿給我的零食,我還沒拿回家去呢,今天晚上‘開夜車’,肯定會餓,咱們就拿這些來填肚子吧!”
湯力默默的點了點頭,賀寧也對他這種沉默的迴應習以爲常,兩個人很快的回到了公安局,立刻動手查起最近一段時間的失蹤男性信息來。
雖然先篩查失蹤人口信息是必須要做的步驟,但是賀寧並沒有把希望壓在這上頭,畢竟以她爲數不多的經驗來看,往往這種時候能從失蹤人口那裡查到線索的機率至多也只有百分之五十而已,大多數人在被人發現報警的時候,其家屬還以爲這個人什麼事都沒有呢。
果不其然,查了一大圈,發現這一時期a市竟然沒有報案失蹤的男性。
不過還好,到了半夜的時候,劉法醫打了電話通知他們過去聊聊屍檢的事情,對死者屍體的檢查已經有了一點新進展,這個“夜車”總算沒有白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