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咪嗚……咪嗚……”
小橘貓急切地叫着, 撞進小男孩懷裡,它仰頭想順着衣襟爬上去舔吻對方的下巴,卻一次次失敗, 只能笨拙地踩着男孩的大腿, 反覆地爬上去又摔下來。
“笨死了!”
男孩叫伊凡, 是莫里的兒子, 查德西爾花了很長時間才接受這個事實。他兇巴巴地瞪着步履蹣跚的小橘貓, 滿臉嫌棄語調兇狠,動作卻溫柔得近乎小心翼翼,“不要叫, 你叫什麼我又聽不懂!再叫把你丟河裡餵魚噢!”
小橘貓困惑地衝他歪頭,似乎在問你說什麼我沒聽懂, 本來板着臉的伊凡看它這樣, 長長地嘆氣, 那苦惱的樣子令人發笑。
男孩抱着小橘貓坐在窗前,光線清晰地勾勒出男孩臉部的輪廓, 小橘貓在光線下則像一隻發光的毛球,任誰看了都會想要上前摸一把過個癮。
看着看着,窗邊的兩個人長大了,一個變成了溫柔的青年,一個變成了胖嘟嘟的大型公仔。長胖了的大貓咪毫不客氣地蹦上了青年的膝蓋, 青年有些受驚, 但還是寵溺得刮刮對方的粉鼻, 讓大貓咪愜意地在自己懷裡舒展四肢, 偶爾調皮的前爪抵上了高挺的鼻樑, 青年把爪子拿下來親了親肉墊。
查德西爾再睜大眼睛去看,那在窗邊玩耍的分明還是男孩和他的小橘貓, 逆光的身影像一幅畫,分外和諧。
“它叫鈴鐺,是被人遺棄的小雄子。”莫里突然出現在查德西爾身後,“它的小腦天生存在缺陷,無法靠自己的尾巴保持平衡,所以走路總是走一步摔一步,搖搖晃晃的……非常粘人,雖然還懵懵懂懂的,但討厭誰喜歡誰表現得很明顯。”
“它很喜歡你和伊凡。”查德西爾沉默了片刻才說出這麼一句話,和曾經撫養自己的人待在一起,他的心情卻格外平靜。沒有想象中認親哭作一團的場面,也沒有了激動感動,像是碰上一個本該熟悉卻又陌生的人,清晰地看到彼此之間存在的溝壑。
那是時間長河,又或者是別的什麼。
“它喜歡伊凡,對於我……只是雛鳥般的依賴而已。”莫里的這幾句話說得輕飄飄的,卻又讓查德西爾心寒,“即使是換一個人去照顧它……只要不是存心虐待它,它都會依賴或者說是喜歡上對方。但這種喜歡是暫時的,等它長大了成人了,這種依賴感就不存在了。”
查德西爾張嘴想反駁他,卻發現莫里眼底有很深的一些東西,張開的嘴又緊閉起來。是啊,對於一個保育員來說,照顧一個小毛孩是暫時的,好比養一隻寵物,在他的眼裡,自己的存在也是如此吧,只是他職業生涯中的一位過客罷了,他有他自己的生活……至於那個孩子怎麼看待他,這並不重要。
查德西爾深吸一口氣,將眼眶裡的溼意逼了回去。
是時候放下過去了,沒有人在乎的過往……有被銘記的必要嗎
查德西爾甚至後悔來到這裡,如果他不來,留着幻想的空間也是美好的。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置身於一種破滅感,眼睜睜看着帶頭紗的新娘露出真容,無語凝噎。
邙山附近,C城的鄉鎮街道上。
“走吧,別墨跡了!”
凜秋在公共廁所外望風,他穿了一身皮衣,扮相囂張又危險,聞言慢吞吞出來的人穿着臃腫,狼狽地打了個噴嚏。
“嘖嘖,你看上去可不太好……你確定雄子能看上你跟你離開”
凜秋的話戳中了貝利·安德魯的痛點,他裹緊了身上的大衣,粗魯地擤了擤鼻子,幾天沒刮鬍須加上連日的逃亡,安德魯臉色差勁眼睛泛紅。他粗啞着嗓子讓凜秋閉嘴,這是短時間抽菸過多的後遺症,那冷冰冰凝視人的眼睛也因爲扮相顯得兇惡幾分。
“我敢打賭……小雄子一定認不出你……”
凜秋一臉唏噓,哀悼一位年輕雌性的墮落。
貝利·安德魯用鼻子哼了一聲作答,甕聲甕氣:“閉嘴吧單身蟲。”說完又覺得自己是不是太過分了,但看凜秋那一臉沒心沒肺抗打擊力超強的樣子,似乎又變得理直氣壯。
“你就嘚瑟吧,見到雄子他不肯跟你離開你就等着哭吧!”
“他不會的。”
貝利·安德魯嘴上這麼說,心裡卻唱着忐忑。剛下過一場大雨,地面上到處是反光的水窪,安德魯漫不經心地跨過一個小水潭,被那一閃而過的倒影刺地眼睛生疼。
那個一臉狼狽身形臃腫的人是誰
就這樣子還是一個通緝犯賣國賊(至少名聲上是這樣),他有什麼資格有什麼勇氣帶走一名貌美又潛力無限的雄子
更何況,他還有一個強勁的對手——所謂的情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