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小歌傻眼了。
難不成鐵將軍是個姑娘家,滿沛陽郡的人,都稱他爲鐵郎,雖然瞅着像個女子,可行事走路帶着十二分的爽利。
呃......除了與萬人屠說話的時候十分扭捏。
她忽然意識到了,先入爲主了!
正因爲那些姑娘家都激情地高呼“鐵郎”,她這才誤會。這會兒再想想,因爲一直穿着鎧甲,壓根看不出體型,可是明明就是一張大美女的臉,怎麼會認爲她是男人呢?
恐怕是因爲鐵英男長期穿男裝鎧甲啊,修爲高扮相美,大姑娘們對她極其愛戴,所以才以“郎”字相稱。也正因爲如此,好多男子都對着她露出可望而不可及的愛慕。
丁土爲什麼不找鐵英男當系統女主,人家裝男人多帥氣啊!
萬人屠身形一晃便站到門口,將房門給堵住,然而他心中卻是十分煩躁。
此刻他彷彿終於發現問題的癥結之所在——竟然全誤會了。
被萬人屠攔住了房門,衛小歌又是擔心,又是煩惱。就算丫的不知哪根神經抽了,打算戲弄一下,玩點大老爺和侍女之間的把戲,可是也講究個你情我願吧!
之前被堵得貼着牆壁,這下又竄到她跟前堵門,差點將鼻子都撞歪了,兩人大眼瞪小眼,相距不過寸許。
真是惱火啊!
她忙往倒退了無數步,一腳絆在桌腿上,將整張桌子都掀翻,細瓷茶壺“啪”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這聲打破平靜的響聲傳到萬人屠的耳中,更讓他心情苦悶。
爲什麼,到底哪裡出了錯?
小村女竟然認爲他喜愛男子,所以才一派大方自然,任由着他抱着跑。在林子裡丟給她一身白衣裳,她也敢當場換了。自己從湖水裡光着上身上岸,也沒見她有什麼太大的反應。
只是紅着臉背過身子而已。
小村女當着他的面說了,和穆乘風再無瓜葛,一個是天生的月,一個是那湖水,兩人全無交集。那時,他自己剛從湖中爬出來,這豈不是說,大家都是湖裡的人,其實是一家的。
誤會大了!
他一直認爲小村女默許了!
還以爲小村女因爲他在棺材邊守了十天,心生感動,又或者是仰慕自身的修爲,也許是因爲他的氣勢夠足。
總之,他一直便覺得,從頭到尾都認爲,這姑娘內心必定隱隱在仰慕他,卻因爲彼此地位和修爲相差太遠,不敢想而已。
問題是——他自己是什麼時候開始喜愛這小姑娘的?
反正與她一起還挺愉快,除了偶爾瞧着邋遢了點,性情倒是極合心意。慢慢就有些捨不得了,慢慢就越看越順眼,慢慢就希望她一直相伴左右。
可是,目前看來,竟然什麼都沒有,全部都是他的臆想!
簡直就是奇恥大辱!
他萬人屠何時丟過這麼大的臉?
靜默了良久,萬人屠終於覺得,這張老臉不能再丟下去了,得趕緊找回來貼上。
將平靜的面孔擺在臉上,他淡淡說道:“小村女,你既不願我就不提了。”
衛小歌傻眼。
之前搞出這麼大個陣仗,又是吼又是叫的,額頭都撞出個包了,差點以爲萬人屠馬上會如禽獸似的撲過來。眼看就要兵戎相見,血灑當場了。這會兒,卻輕飄飄的來一句就當什麼都沒說。
看來......真的只是一場誤會。
自己以爲他是個斷袖,因此不大避諱,由着他一路當個包袱拎着。
而此人便覺得女子這般作爲,就是表示對他有意。
再上萬人屠信心十足,自戀情結不比明王少,一肚子的悶騷,結果就成了這副局面。
難怪那天在天目湖,將鬍鬚剃掉,大約是覺得他自身年歲太大,兩人不相配,特地扮小。
就算是一場誤會,可是日後該怎麼相處?
還剩下兩個多月,任務怎麼做啊!
本來還想着混完三個月。然後哪天想個辦法,讓毒蛇在腿上咬一口,然後果斷暈過去,這樣就可以完成解衣療傷的條件了。
可是一旦這種垃圾辦法使出來,萬人屠肯定以爲自己在刻意勾引。被毒蛇咬暈了,鬼才信!
一屁股坐到美人榻上,衛小歌愁眉苦臉,“唉,我怎麼就沒瞧出鐵英男是個姑娘家,還以爲你喜歡男子。這倒是我的錯了,讓你想多了。”
萬人屠在房間走了幾步,背對衛小歌站在窗前。
“罷了,姑且不論你有什麼理由需要跟隨我,只是眼下危機頗多,我不欲過於託大,你還是走吧。從前常認爲自己無所不能,不過想來凡事都有個萬一,我並不想你死。”
說起死,不知爲何衛小歌鼻頭有些發酸。
被系統抹殺是遲早的事,魂魄轉移到另外一個活人的身體中,此事極其重大,天下沒有任何人不想做到這點。
她憑什麼獲得再一次的生命。
女主系統最終的目的,姑且不管到底是什麼,她活不了多久。
即使眼前這人是穆乘風,她其實也得狠心拒絕。
不知不覺中,聲帶哽咽。
“死是遲早的事......萬人屠,我不曉得到底是什麼緣由,讓你有所誤會,但是心中着實感激你的厚愛。眼下我有一事相求,幾個弟弟妹妹年齡尚幼,求你看在我拼死相救的份上,好生照看他們。”
聽到衛小歌略帶哭腔,萬人屠緩緩轉過身,看着眼眶含着一絲淚意的小姑娘,他十分不解。
“你,何出此言?我早答允過你,既然你接了誘餌的任務,便會保證他們的安全。或許不會親自看顧,卻絕不會食言。你爲何這般說,彷彿不久於人世一般?”
真是言多必失,剛纔一個激動不小心錯了話,衛小歌萬分無奈,“你想多了,人生在世誰無死。”
萬人屠皺眉。
“涉及到自身,我偶爾犯點小糊塗。不過,你要知道,我是個很精明的人,很少有人能騙得了我!你可是有什麼難言之隱?”
知道自己說謊的技能欠缺,衛小歌只好搖搖頭,“既是難言之隱,便是不可說之事。”
萬人屠沉默了一瞬。
“你起意要跟在我身邊三個月,是有人脅迫?因此你必須要跟着我身邊,藉助我的修爲,讓人投鼠忌器?不對......”
他又慢慢走了幾步,身子再次背對着衛小歌。
“不對不對......脅迫你之人若是修爲不如我,你會拿我送你的金銀獎賞作爲交換,讓我助你除去那人。若是那人修爲比我高,那麼你跟在我身邊也無用,他若要殺你,仍舊是可以殺。”
又走了兩步,萬人屠自言自語。
“還是不對,我瞧得出並沒有打算利用我替你擋災,你對我毫無其他圖謀。”
衛小歌捂着頭。
正如萬人屠自己所說,涉及到他自身的男女之事,簡直一塌糊塗。可是在其他事上,卻是極其精明。
她破綻百出,再推敲一下,說不定結論就出來了。
恐怕等她走出這個房間,丁土就會將她的魂魄拖走。
良久之後,萬人屠站定腳步,猛地轉過身,雙眼圓睜。
“我明白了......”
衛小歌臉色蒼白,坐在美人榻上搖搖欲墜。
秦郡守揣測她有前世記憶,而萬人屠的揣測卻未必如此,因爲......還有馬頭嶺離魂十天,突然返回的離奇之舉。
無可解釋!
“不可說,萬人屠,你不能說出口......”
“我不說。”
萬人屠坐到美人榻上,忽然一把握住衛小歌的手,面上既有驚異,又有疑惑,帶着無盡的不可思議。
他忽然擡起頭,向着空中看了看,彷彿想看到房間之外,甚至外面的天空。
萬人屠這副表情,更是讓衛小歌更是面如死灰。
“萬老大,我得走了!”
剛想起身,她卻發現手被牢牢握住,徹底抽不出。
“別走,你想在我身邊逗留三個月,對嗎?我就那般讓你難以忍耐?便是你不久於人世,可還有一些日子對不對?”萬人屠柔聲說道。
剛纔不是說,都是誤會了嗎?
什麼意思,難道是臨死前先取悅你一把?衛小歌有點不明白萬人屠的邏輯之所在。
她急急抽手,“我活得好好的,哪能那麼快死,你想多了!”
見衛小歌一臉惶急,一顆眼淚還掛在腮邊,萬人屠心中再次一軟。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小村女,當然不可能是個小村女。
她是什麼來歷?
當然是不可說的來歷!
——潼川河上,談及九幽鬼嬰,魂魄轉移之事,她便有些古怪。明明是她自己猜出前因後果,面色卻驚恐得厲害。
——烏金國階級森嚴之極,多少年來都是如此,奴籍賤籍之人,早習慣被壓迫作爲下等人,彷彿被抽去了脊樑骨似的。這姑娘又哪有半分奴籍之態,比一般良籍還多許多傲氣。
——山中打獵的獵戶,又何來這等對敵的經驗。
——哪有村女不懂得烹飪?
——離魂十日,尚能歸來,竟然以魂魄之體瞧見他守棺。**修離魂修煉,也不可長久,並且未必有此魂魄目力。
萬人屠微微一笑,這些破綻他早已知曉,只是卻不願細思罷了。小村女對他並無圖謀,對誰都沒有圖謀,因此懶得費那不必要的腦子。原先最多不過是認爲她曾有過奇遇,得高人指導。
眼下還有什麼不懂的。
顯然她便是再世爲人之人。
不,大約未必是人,哪裡有不懂得梳頭的人,便是男子也曉得梳髮髻,她卻一直以絲帶束髮。
也許來自師父曾說的“白玉京”,這姑娘或許是個稍微算不得太精明的仙子。
她無法在人間逗留太久吧!
爲什麼要走這麼一遭,是歷練,是了結一些事?
她爲什麼要跟在自己身邊三個月,不重要。
她到底是誰也不重要,她就是她了。
手臂輕輕一帶,萬人屠將眼前的女子,送入懷中緊緊擁住。溫暖的體溫,柔軟的腰肢,帶着淡淡地體香,完完整整地鑲嵌在懷抱之中,如此美妙。
彷彿,是一直缺少的,另外那一半的自己。
相擁此刻,就此完整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