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把這安胎藥先喝了,大夫說了,您月份小,還是需要喝上一兩劑藥,纔可使腹中胎兒穩定。”
側院的廂房內,冬春端着一碗溫熱的剛好的安胎藥遞給了靠在梨花木架子上的海棠,微微一笑,柔聲的說道。
冬春不是這府裡家生的奴才,是顧靖風在大漠時買來伺候海棠的,她與海棠都是農家女出生,容貌清秀只是見識不多,兩個人不同的是海棠心機深沉,城府極深且樣子妖嬈有着一種渾然而成的風情。而冬春,則從小讓人販子牙婆拐賣怕了,小黠大癡愚昧無知,除了會些小聰明,小手段,旁的沒了別的。
此時此刻,她只知道,自己必須捧住了眼前的女子,自己才能夠有口飯吃,且看剛纔的情形,往後這海棠必然是這府裡的第一隻手纔是,自己只要伺候好了她,那她也是有三分顏面的。
“那位將軍夫人當真性子烈,這才三兩句話就打了將軍兩個巴掌,沒見過這樣的潑婦,就地主富戶家還有個三房五房的小妾呢,有什麼呀,瞧她矯情的。
不過看將軍,還是最着急姑娘,那位將軍夫人現如今除了肚子比姑娘大點,旁的什麼都比不過姑娘,姑娘簡單的一下子,她就見了紅,往後眼瞧着姑娘與將軍親親熱熱的,她說不準還會胎死腹中呢。
到時候,姑娘就是這府里正兒八經的主子,那個老婦,根本蓋不過姑娘去,等姑娘把肚子裡的孩子生出來了,若在是個公子,那那位將軍夫人只怕是一輩子要坐冷板凳了。”
海棠喝着藥,冬春在一旁看着,只挑好的話說,此刻海棠的額頭上還包着一圈白色紗布,額頭上的傷口還能看到一層粉色的血液印記,那一記,海棠是算準了角度與力道撞的,父親行醫,她從小看過的醫術自然也有許多,她清楚的知道,哪裡只會出血,卻撞不死人。
頭還在盈盈隱隱的做痛着,海棠快速的喝了藥,隨後把碗遞給了冬春,笑道“這個府裡,到底我們是外來的,人生地不熟,你只需要知道,往後你我主僕就是連在一根繩上的螞蚱就是,到了外頭,別這樣喜上眉梢的,若是有人給你氣受,你也只管告訴了將軍,想來將軍會給你做主的。”
“是,奴婢知道了。”冬春似懂非懂的聽着,忙不迭的點頭,本還要說些什麼的時候,外頭顧靖風已經慢步的走了進來,他臉上不善,在正院受了氣,連話都不願與沈輕舞說完,便扭身離去。
冬春最會看人臉色,此刻忙不迭的噤了聲,對着顧靖風匆匆的行禮。
顧靖風把手裡拿着的藥交給了冬春,只囑咐她等頭上傷口結痂脫落後,一日三次的用着,冬春聽後小心的將其收起,便退了出去。
“還疼嗎?”顧靖風伸手,仔細的打量了海棠額頭上的傷口,柔聲道。
海棠搖了搖頭,滿是深情的模樣,顧靖風扳了臉,對其道“以後,可不能這麼胡鬧,你這肚子裡可還有着孩子。”
“將軍,海棠雖只是個農家女,卻也知道,大周律例,無故休妻是要問罪的,夫人腹中有子,將軍又無父無母,再怎麼樣也構不成七出之條,一旦將軍休妻,那將軍就成了衆矢之的,旁人只道將軍寵妾滅妻,對大人官聲有損,海棠不願將軍揹負這樣的名聲。”柔聲細語的話似三月的清風拂面般,撥動着顧靖風的心。
顧靖風伸手一攬,將海棠輕輕攬入懷中,微微一笑“這段時間,你只管安心休養就是,我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絕不讓你帶着孩子不明不白的住在這裡,若她還不能夠想通,我便以悍妒的理由休了她,必然不讓你受委屈。”
海棠聽着男人輕聲的允諾,自然淚流滿面,臉頰越發貼緊了男人寬厚的胸膛,不住的點着頭,男人輕輕一吻落在了海棠的額間,只等到她昏昏睡去,顧靖風這才離開,離去前只囑咐了冬春好好照顧海棠。
冬春瞧着二人在裡頭耳病廝磨了許久,心裡頭滿滿的歡喜,心中只道自己的好日子就要來了,忙不迭的點頭。
比之側院內冬春像是浸在蜜糖罐裡似得歡喜,正院之中,卻不盡然,原本安生的將軍府在七月裡的這一天開始便不得安寧!
離開後的顧靖風換乘了一匹高頭大馬只馳騁飛揚着向着皇宮的方向而去,“跺跺”的馬蹄聲在京城內的青石板道上回響着,不消多時,顧靖風便下了馬,由着門口早已等候多時的內宮太監,帶着前往裡頭叩見聖駕。
太和殿內,一身月白色暗花刺繡龍紋深衣的年輕天子正俯首於書案之間,奮筆疾書批閱手上的的奏摺,天子蘇衡,乃先帝的第七子,大周的第五位皇帝,在位的十年內,他爲政謹慎,知人善任,整飭吏治,薄賦尚儉,如今的大週四海昇平,百姓安居樂業離不開他兢兢業業的勵精圖治。
近幾年在尉遲吾帶領下的大漠的分支不斷擴大開始騷擾邊境,躍躍欲試,企圖挑戰大周國威,蘇衡更是輕徭薄賦,戒奢尚儉,將省下的錢糧充作前線物資,打算給尉遲吾一個重擊,這一次,顧靖風帶人重創了尉遲吾,算是他最爲開心的一件事。
“皇上,顧將軍到了。”李全弓着身,對着尚伏在案上的皇帝輕聲道。
顧靖風上前剛要下跪時,從書案前擡頭的蘇衡已經疾步的上前,一把拖住了顧靖風,隨後滿身打量着他“戰報傳來時,說你身受重傷,如今傷可好了?”
“無妨,都是皮肉傷,已經好的差不多了。”蘇濯搖了搖頭,爽朗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膛,表示着自己身強體健。
蘇衡握拳一記打在了他的胸膛隨着他一道郎朗一笑“這一身肉緊的像銅牆鐵壁,想來是當真無事了。”
蘇衡讓李全下去備了酒菜,隨後屏退了太和殿內的所有人,二人就在小間的紫檀圓桌之上,坐下小酌,暢談了起來。
“府裡如今怎麼樣了?”三杯水酒下肚,皇帝蘇衡執起杯盞,嘴角斜着上揚,像是故意一般的,壞笑道。“輕舞丫頭的性子最不容人,這段時間只怕要讓她受委屈了。”
蘇衡的話一說,顧靖風的手不自覺的向着自己的臉頰上摸了摸,痛感不在,就是想起小女人的憤怒,以及對自己警惕之心,他有些發苦。
眼見着顧靖風的手摸上了臉頰,蘇衡一笑道“不會,還捱了打?”
顧靖風抿脣苦苦一笑“到底她懷了六個月的身孕,我這個時候帶着女人回去已經是不妥,加之海棠的肚子裡還有着身孕,她沒把我們打出去,算是客氣的。”
“你確定海棠就是尉遲吾的人?”小室內無人,蘇衡把話題回到了正事上,滿是正色的對着顧靖風說道。
顧靖風點了點頭“尉遲吾這人陰鷙狠毒,最善用計,這幾次攻境他接連受創,如今看着是躲在漠北偃旗息鼓,實則只怕是修生養息,好在適當的時機再次出手,海棠這人來的蹊蹺,不然這次我身中劇毒,怎麼還能夠有魅香這樣的東西在裡頭,且我們的大軍之中,只怕也有他們的奸細,不然我身受重傷遭海棠搭救,這一切怎麼能夠那樣順利,想來都是他們早就計劃好的。
以尉遲吾的手段,不會僅僅的想用一個美人計來迷惑我那樣簡單,只怕到最後,想要的便是邊關巡防的布兵圖,海棠最善的便是攻於心計,三兩句話,滿是可憐,稍有血性的漢子,便被勾了魂,這樣的女人,哪裡像是一個農家醫女那麼簡單。有道是貪多嚼不爛,他也算是給了我一個機會!”
“難爲你了。”聽得顧靖風如是說,蘇衡只向其敬了一杯酒,不住道。
“把海棠帶回來,爲的就是想看看她到底會和什麼人接觸,無論是軍中,還是將軍府,亦或者是京城,只有把這些人全部揪出來,下一次,才能夠有機會把尉遲吾一擊即中,尉遲吾陰險,我顧靖風卻也不是吃素的,這幾年,陪着他在邊關玩着貓捉老鼠的遊戲,我也是膩了,了!”
“朕懂得,可輕舞的身邊,你到底還是要多派些人來得好,這件事情如今只有你我二人知曉,旁的人,只道你負心薄倖在外頭養了小的帶回來,你也不好解釋,想來以後,你這後院的日子,只怕不會消停,那位海棠,手段若是陰毒些,輕舞只怕不好對付,她如今懷着六個月的身孕,始終大意不得!”
君臣二人對於這位頻繁騷擾邊境的尉遲吾皆咬牙切齒,恨之入骨,自然蘇衡是同意顧靖風的法子的。
顧靖風點了點頭,回覆了一聲“是”,話音剛落,外頭李全就已經在門外輕聲的喚道“皇上,皇上,外頭將軍府的人來報,昌平郡主住的正院剛纔走水了,管家讓將軍趕緊回去看看!”
“砰”的一聲,顧靖風手裡的杯盞落地,來不及和皇帝請安,他匆匆的朝着外頭開門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