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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重重一拳砸在鋪着花格檯布的餐桌上,毫無疑問,周天星每次做這個帥動作時,都會疼得直吸涼氣,只是這次,他硬生生憋住了一口氣,沒有哼出聲。
他臉色鐵青,怒視着面前嬌俏不可方物的女人,冷聲道:“又是你自作主張,你是不是嫌我們暴露得不夠快?還是想讓bug成爲衆矢之的?”
阮清面容平靜地和他對視,晶亮的美眸中蘊着一絲曖昧的笑意,雲淡風輕地道:“你是在擔心我,還是擔心bug?”
“先回答我的問題!”
周天星雙手按着桌面,幾乎是在咆哮。
“如果你只是擔心bug,那我可以告訴你,在我的計劃中,bug是個過渡產品,充其量只是一個人才培訓基地,而且我相信,你真正需要的,並不是錢或者財團,而是人,死心塌地追隨我們家族的精英,難道不是嗎?所以,bug的股份將會被逐漸攤薄,分攤到每一個忠心追隨我們的人身上,然而,在不遠的將來,bug就會遇到一次或者多次重大危機,我相信你一定很清楚那段歷史,經歷過萬里長征,最終能活下來、留下來的人,纔是真正的精英。所以,bug需要危機。”
周天星的整個身體,完全僵住了,良久,他費力地嚥了一下口水,下意識地點燃一根雪茄。
嫋嫋藍煙中,柔媚刻骨的女聲再次響起:“如果你只是擔心我,那麼我就太開心了,雖然這種擔心完全是多餘的,可是,我還是喜歡看你擔心我的樣子。”
她笑得很風情,很冶蕩。隔着桌子探過上半身,臀腰處立刻弓出一道驚心動魄的優美曲線。她一手撐着桌面,另一隻手伸向周天星嘴邊,輕輕抽出那根正在燃燒的雪茄。然後,兩片火熱的紅脣深深印了上去。
下一刻,她身下這張合金結構地餐桌就發出了刺耳的格吱聲。劇烈顫抖起來。
同一時刻,京城通向承德的高速公路上,一輛黑色加長林肯平穩行駛在超車道上。
車廂中的楚雄南,沒有象往常一樣西裝革履,而是一身端方典雅的黑緞團花唐裝,足蹬同色緞面千層底布鞋,從頭到腳。十足的復古打扮。
緩緩從腰間解下用紅絛繩繫着地玉佩,捏在掌心細細把玩。那是一枚質地極佳的古玉,色澤溫潤純和,雕工精美,玉石中央隱隱現出一絲淡淡的流光。
在掌中溫存良久,他細細從玉佩上解下紅絛繩。拉長梳平,把一頭再次穿過玉佩頂端的圓孔,然後兩頭一併,打了個死結,最後套上脖頸。於是,這塊玉佩就被他上衣完全遮蓋住了。幹完這一切後,他從面前的吧檯上端起一杯紅酒,輕輕呷了一口。放下酒杯時,凝目望向對面正襟危坐的兩個男人。
這兩人都是三十來歲年紀。相貌身材仿若一人。也都穿着唐裝,只是他們的氣質似乎和服裝格格不入,不言不動,也給人一種冷峭如劍地感覺。這兩人其實是一對孿生兄弟,一個叫楊威,一個叫楊武,都是退役軍人,兩兄弟合夥在南都開了一家保安公司。在必要時。就會成爲楚雄南的貼身保鏢。
“讓我看看你們的玉。”這是楚雄南的命令。
兩人一言不發,同時解開上衣領口的鈕釦。從內衣中掏出貼身懸掛的玉佩,式樣和楚雄南那枚差不多,材質方面就遜色多了。
楚雄南微微點頭,又道:“槍帶了嗎?”
兩人對視一眼,塞回玉佩,分別從腰間拔出兩把烏黑鋥亮地手槍,倒握着擱在吧檯上。
楚雄南淡淡瞥了一眼那兩把槍,道:“一會兒下去的時候,把槍留在車裡,那種環境,帶着兇器有傷風雅。”
兩人眼中同時現出訝色,楊威搖頭道:“楚總,這恐怕不太合適吧。”
楚雄南笑着搖頭,擺手道:“沒什麼不合適的,不用這麼緊張,這裡又不是日本,他們再愚蠢,也絕不敢動我分毫的,帶着槍,就顯得小家子氣了。只是有一點你們一定要牢記,不管發生什麼情況,都要玉不離身,人在玉在。”
楊武目光一閃,現出一絲不以爲然之色,道:“楚總,您既然對那些日本人這麼提防,我還是覺得有把槍防身比較安
楚雄南失笑道:“小武,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有些事我一時也對你解釋不清,你只需要知道,和日本人打交道,身上最好佩一塊玉,至於槍嘛,在這種場合,真的是一點用都沒有,帶進去徒增笑柄。”
兩兄弟再次對望,都現出不信的神色,終於還是楊武忍不住好奇,追問道:“楚總,您難道連我們哥倆都信不過?反正時間還早,就跟我們講講吧。”
楚雄南哈哈一笑,點頭道:“既然你們這麼想知道,說說也無妨。”
側頭想了想,又道:“這樣吧,我先說個故事,這事是從前聽我家老爺子說的,還是抗戰時期的一段秘辛,就從汪、蔣決裂說起吧,汪精衛從重慶叛逃後,帶着一幫幕僚投靠了日本人,赴東京和談。其實呢,歷史上的有些事,後人真地很難說得清,不過據我個人分析,以當時汪精衛在國民黨內地身份地位,雖然被蔣中正奪了大位,也實在沒必要承擔這千古罵名。至少我覺得,汪精衛作爲國民黨內最具影響力的元老,起初的出發點絕不是賣國,而是真的想要實現所謂的和平救國。”
這番話把楊家兩兄弟聽得雲山霧罩,面面相覷,楊威苦笑道:“楚總,您說的這些我們都不太明白,我們只想知道,這和佩不佩玉有什麼關係。”
楚雄南微微一笑,又端起酒杯呷了一口。點頭道:“那好,我就長話短說,據我家老爺子說,後來汪精衛在東京和日本人籤的賣國條約,並不是一開始談定的,而是被日本人臨時修改過地。可是最後汪精衛還是在上面簽了字,這件事其實就是日本人用邪法搗地鬼。至於具體是什麼邪法,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需要用活人獻祭,而玉石就是這種邪法的剋星。”
說到這裡,見兩人還是似懂非懂,一臉茫然。不禁搖頭苦笑道:“我就知道這種事說了你們也不會明白,只要記住我地話,照做就可以了,明白嗎?”
說話間,車已下了高速公路,開進一條偏僻的柏油路。整條路上就只有這一輛車飛速行進,兩旁波光粼粼,水波盪漾,竟是行駛在一座大湖的堤壩上。
這是一個月色皎潔的夜晚,四下裡亮如白晝,根本不用開車燈,就能通行無礙。
不多時,車已開進湖中央一座面積頗大地島嶼,橫着路障的正門口。二三十個身穿傳統長袍的日本武士分列兩排。整齊劃一地向楚雄南的座車行90度鞠躬禮。居中而立的,卻是一個膚白如雪、明豔照人的和服少女,她聘聘婷婷地來到車門邊,向剛下車的楚雄南鞠躬行禮,未語先笑,說地是一口極純正的標準普通話:“楚先生,我家小姐正在烹茶相候,以酬貴賓。因此不便遠迎。失禮之處,還望海涵。”
楚雄南抱拳一笑。朗聲道:“哪裡哪裡,小姐芳名怎麼稱呼?”
少女答道:“我是小姐的貼身侍從,賤名不足掛齒,先生叫我蘭兒就行了。”
楚雄南點點頭,再不多言,轉頭吩咐楊家兄弟:“你們就聽主人家的安排吧。”
蘭兒嬌笑道:“既然是先生貼身的人,想必一時半刻都離不開的,還是請和先生同行吧。”
楚雄南目中露出一絲讚賞,頷首道:“客隨主便。”
於是,楚雄南一行隨着蘭兒向島內走去。雖是深秋時節,但島上隨處可見鬆、柏等常青樹木,還有一幢幢雕樑畫棟掩映其間,穿廊過舍,古意盎然,一草一木、一磚一瓦,無不是最純正地中國古典格局。
蘭兒邊行邊絮絮介紹:“楚先生想必是第一次來吧,我家小姐最愛貴國的蘇州園林,所以這裡的建築格局都是小姐參照蘇州的各大名園親自設計的,先生還看得過眼吧?”
楚雄南笑道:“蘭兒小姐,真是讓你見笑了,本人向來對園林建築一竅不通,這不是問道於盲嘛。”
蘭兒撲哧一笑:“倒是蘭兒失言了,先生身居高位,手握重權,關心的是國家大事,人民福祉,哪裡會在意這類末枝小節,還請先生不要見怪纔好呀。”
楚雄南聽了這話,不由微微一怔,隨後啞然失笑,感慨道:“真是個乖巧可人的丫頭,小嘴象抹了蜜似的。”
蘭兒頓住腳步,回頭嫣然一笑,隨後收斂笑容,滿面鄭重地道:“先生如果覺得甜,蘭兒倒是願意自薦枕蓆,不知道蘭兒有沒有這個榮幸呢?”
楚雄南微微一怔,不由也停下步子,隨後爆發出一陣開懷大笑,指着她鼻尖道:“你這個小鬼,這玩笑也未免開得太過了。”
蘭兒表情無辜地凝目向他,肅然道:“先生以爲這是玩笑麼?那蘭兒可就太傷心了。我家小姐常說,荊襄楚氏、人中龍鳳,起先我還只是聞名,今天見識先生風采,氣宇軒昂,雄姿英發,才知道什麼叫人中龍鳳,因此一見傾心,自願長伴左右,服侍先生起居,這難道也有錯嗎?”
楚雄南的神色漸漸變得古怪起來,最後已是啼笑皆非,然而,目光中還是流露出一絲自矜和得色,似笑非笑地道:“蘭兒小姐,你芳華正茂,我卻已經是個年過半百地人了,要是在古代,早就可以自稱老朽了,如果這不是玩笑,我還能作何想?”
蘭兒還是一本正經地搖頭,理直氣壯地道:“先生出身名門,世代簪纓。想必一定是熟讀三國地,我問你,劉玄德娶孫尚香的時候,多大年紀?”
楚雄南啞然失笑,忍不住伸出手去,點了一下她鼻尖。笑罵道:“真是個鬼靈精的小丫頭,好了,我們不要在這裡耽誤工夫了,去晚了你家小姐可要見怪了。”
話雖如此說,神態卻已在無形中親切到了極點,連語調也變得柔聲細氣了。正所謂,千穿萬穿。馬屁不穿,有些看起來十分荒誕可笑的事,在當事人看來,就不見得是那回事了。
話說到這裡,按常理本該打住,蘭兒卻還是不依不饒。賭氣式地別過腰,嬌嗔道:“我家小姐要是知道蘭兒對先生一見傾心,還不知道會有多高興呢,怎麼會怪人家呢。先生不肯垂愛,就請明言好了,何必這樣惺惺作態呢。”
聽了這話,以楚雄南閱歷之豐,也不禁僵在當場。心中明知對方多半不是所謂的“一見傾心”,可腦中還是忍不住轉起念頭:“這丫頭實在伶俐可愛到了極點。要是真的……其實也沒什麼關係。不就是一個外室嘛。”
正思量間,卻聽蘭兒撲哧一笑,用撒嬌式地口吻道:“好啦,先生也不要爲難了,既然心裡沒有蘭兒,蘭兒除了自嘆命苦,還能怪誰,走了啦!”
楚雄南這才長出一口大氣。在心底抹了把冷汗。卻在同時,生出一種沒來由的淡淡失落。
經過這番小風波。一行人繼續前行,又轉過幾道迴廊,正前方隱約望見一座臨湖而築地亭臺,其中坐着一個白衣女子,遠遠望見他們,盈盈起身,款款拾階而下。
銀色地月光,銀色的湖面,再加一個白衣如雪、長髮飄飄地女人,這會是一幅怎樣動人地場景呢。
楚雄南見到她的第一感覺,就如置身夢境。
她整個人如同籠在一團輕煙裡,竟然讓人產生出一種錯覺,越走近,越蒙朧,看得越不真
“川崎明秀見過先生。”
直到一個清越無比的女聲傳入耳鼓,楚雄南才驀地醒過神來,凝目望向面前這個似真似幻的絕代佳人。
月白色的蘇繡錦袍,是那種只有在電視劇中才能見到、真正的古裝,寬袍大袖,卻掩不住芳華天生。
“讓先生見笑了,明秀自幼的性子就隨家父,傾慕中華文化,尤其喜愛唐宋風物,所以常常會自己裁剪一些布料,做幾套古裝平時在家裡穿,如有不妥地地方,還請先生多多指教。”
楚雄南終於靈魂歸位,點頭笑道:“小姐真是好雅興,楚某一介俗人,怎敢飴笑大方。”
川崎明秀掩口一笑,柔聲道:“荊襄楚氏如果都能出俗人,那我們川崎家就只能當野人了。先生和家父平輩論交,還請直呼晚輩秀兒。”
這一刻,楚雄南只覺心神俱醉,忍不住縱聲大笑,隨後收斂笑容,拱手道:“小姐客氣了,楚某這次可是專程登門,負荊請罪的……”
“先生。”
不等楚雄南把話說完,川崎明秀就用一聲蕩氣迴腸的嬌呼把他的話截斷了,輕描淡寫地道:“生意上的事,再大也是小事。交情上的事,再小也是大事。這次地事,事出突然,事發有因,家父的意思是,萬不能因此傷了兩家的和氣。中國人不是有句古話……來日方長。”
楚雄南怔了良久,終於現出真心的歡容,連連點頭讚道:“不錯不錯,難得軒石兄如此深明事理,倒是楚某小家子氣了。”
川崎明秀美眸流轉,瞥了一眼俏立在他身後的蘭兒,瞬間就交換了一個不易覺察的眼神,輕笑道:“朋友相交,貴在知心。我川崎一門,願和荊襄楚氏世代交好,不如就請先生收下蘭兒吧,也算是略表寸
楚雄南的眼皮子明顯跳了兩下,卻是赧容搖頭,嘆道:“小姐美意,本來不敢推辭,可惜楚某自幼家規謹嚴,從來不敢有什麼非份之想,還請小姐不要見怪啊。”
川崎明秀再次掩口嬌笑:“先生不要怪秀兒多嘴,豈不知紅袖添香,自古就是世間美談,先生何必非要拒人於千里之外呢。”
不待楚雄南迴話,她就輕輕巧巧轉換了話題,揚手肅客:“先生請上座,明秀剛學了一個古曲,鳳求凰,還請先生不吝指
然後在前引路,領着楚雄南款款拾級而上,進入亭中,等他就座後,就坐到一張七絃古琴後,伸出玉蔥般的十指,輕輕撩撥起來。
這一下,可就把楚雄南撩撥得六神無主了,並不是因爲琴聲多麼悅耳動聽,而是因爲蘭兒。就在剛纔,他其實已經意動,只要川崎明秀再多勸兩句,說不定就把蘭兒收了,誰知還沒等他拿定主意,人家就不理這個茬了,心中頓覺不是滋味,如同有千百個貓爪子撓心一樣難過。
說實話,楚雄南也算是個***場上閱女無數的老鳥了,本來多一個女人少一個女人根本沒什麼,可不知怎地,心理上被來回折騰了幾次,反而漸漸生出一股強烈地佔有欲。暗下決心,只要對方再開一次口,就順水推舟了。
同一時刻,就在這座亭臺正下方,深達地下五六米處,有一個臨時挖出的洞穴,也可以稱作地下室。
洞穴四壁上,插滿了燭臺,足有上百根蠟燭,正中央是一個高約一米的圓形土臺,其上端坐一個滿面油彩的紅袍神官,火光映照下,他的臉狀似厲鬼。
空氣中,充滿着令人窒息的腐臭味。十幾個白袍武士圍成一圈,盤腿合目坐在泥地上,每個人膝蓋上都平放着一柄帶鞘短
驀地,一直處於冥想中的神官霍地睜眼,戟指身前一名白袍武士,暴喝一聲,吐出一長串古怪音節。
“嗨伊!”
那個被手指點到的武士立刻作出反應,鏘一聲拔刀出鞘,雙瞳血紅,大喝一聲,突然反握刀把,向自己小腹部位狠狠扎去,直沒直柄。下一刻,血花崩濺,一截殷紅地刀尖從他後腰探出。
“嗨伊!”
這人再次拖出一聲淒厲地長嚎,身子前弓如蝦,劇烈顫抖抽搐,口眼歪斜,脣角緩緩淌出一縷黑血,可就是沒有當場斷氣。
神官再次舉手,指向另一名武士,那人同樣毫不猶豫,拔出寒森森的鋼刀,向小腹戳去,而且和前一個一般無二,也沒有立刻斃命,趴在地上痛苦地扭曲掙扎。
接下來,第三個、第四個、第五個,同樣如法炮製。濃稠地血污大灘大灘地到處流淌,空氣中盈滿了令人作嘔的腥臭味。
“啊!”
當神官第六次舉起手臂時,被點到的武士突然從地上跳了起來,歇斯底里地大叫大嚷着,向反方向衝去。
神官坐着沒動,脣角卻現出一絲猙獰的笑容,另一隻手悄無聲息擡起,掌心中捏着一張畫滿奇異符號的黃紙,無火自燃,升騰出幽藍的火焰。五指一張,就遙遙向那人後心飄去。
“嗷嗚!”
一聲比之前所有人的慘嚎加起來還要淒厲的、不似人類的獸吼從那人口腔中發出。就在那片燃燒着的黃紙和他背心接觸之際,如同被澆上了硫酸,後背上立刻被腐蝕出一個大黑洞,同時還伴隨着陣陣刺鼻的焦臭味。
短短几秒鐘內,這人全身各處都着了起來,滿地亂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