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城集市上,人來人往。
雖胥城水患嚴重,可到了胥城的第一時間,元宇傾就發佈了一系列安民撫卹的措施,儘量將胥城百姓的傷害降低到最低,減輕了許多難言的苦楚,更甚至,有些健忘的人早已忘記了當初江河水氾濫的可怕。
且看這滿大街亂跑的孩童,從街頭飄蕩到街尾的吆喝聲以及絡繹不絕的車輛人羣,就可以看出胥城百姓的恢復能力之快。
只是,這樣強大的恢復能力,卻是讓人擔心不已。
能快速從傷痛災禍中恢復過來,不過分沉浸在過往悲痛中,以一顆積極向上的心態面對生活中的風雨晴天;用現代的話來講,這是一種健康的心理狀態。可若是恢復過來後,一味的憧憬着未來,歷史不被人記住,教訓也沒有被放在心上,居安思危的意識不能根植於每個人的腦海裡,即便再來多少次水患,每一次也都是一場生死對決。
生於憂患,死於安樂。
這是多少年來都不曾改變過的真理!
“歌兒,快過來看看,這種胭脂水粉很適合你啊!”正思索着,忽然前方傳來一道愉悅的叫喚聲,聲音之大,足可以從嘈雜的叫賣聲中脫穎而出。
這爽朗明亮的聲音一響起,整條街頓時安靜了許多,目光紛紛看向那名俊美非凡的紫衣男子和蒙着面紗的白衣女子,待發現男子身姿挺拔秀逸,女子氣質清華高貴時,一時間竟不由得怔愣在了原地。
慕晚歌面紗下的嘴角抽了抽,從來都不知道,一個大男人居然也可以對逛街這件事兒如此熱衷。心中汗顏的同時,腳步卻朝着另一個方向走去。難得出來逛一次,去哪裡,自然是由她說了算。
看到佳人離開,衆人頓時看向舉着脂粉笑意僵硬的俊美男子,眼中齊齊浮現出同情之色。看來,這兩人的感情也不是很好啊。
忽然,一陣風吹過,那道紫色的身影瞬間便消失在衆人眼中,光影斑駁,紫衣瀲灩,碎了一地的唏噓感嘆。
“歌兒,你怎麼不等等我?剛纔那胭脂,我看着就挺好的。難道你不喜歡?”元宇傾急急忙忙跟了上來,難爲他跑得這麼快,氣息居然沒有一絲紊亂。
慕晚歌不看他,雙眼淡淡的掃過周圍的一切,漫不經心道,“在清泉寺的時候,似乎提到過,我對脂粉過敏。”
呃,元宇傾面色一怔,似乎是提到過,當時隔着門窗都見她躲得遠遠的,可自己卻並未放在心上。
剛想開口道歉,不想,卻又聽她涼涼道,“更何況,你一個大男人,怎麼知道脂粉好不好?莫不是經常買這種東西送人,才能如此迅速的作出判斷?”
不自覺的摸了摸鼻子,元宇傾少有的沉默起來,就連步子都落下了幾步,眉頭緊緊揪着,似乎在糾結着什麼。
慕晚歌心裡冷笑一聲,饒是尋常人家的男子,家裡都有通房丫頭之類的,又遑論他這站在權勢巔峰的一國左相?拿脂粉送人,也不過是意料之中的事兒。
腳下的步子忽然加快了些。擡頭四望,似乎周圍的熱鬧場景都無法再吸引她的眼球了。東晃晃,西轉轉,瞬間無聊倍生。剛想轉身往來時的方向走回去,不想,一張笑臉頓時放大在自己面前。若不是她腳步停得快,此刻怕是早已撞了上去。
慕晚歌狠狠的瞪了元宇傾一眼,怒道:“你在做什麼?”
“沒什麼,歌兒,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在吃醋?”元宇傾卻是喜笑顏開,眸光溫柔的凝視着慕晚歌。
慕晚歌很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繼續往前走去,拒絕與此人進行任何沒有營養的對話。
吃泥煤的醋!你才吃醋,你全家都吃醋!
不想,元宇傾卻將她的白眼自動翻譯成小女孩兒被撞破心事的惱羞成怒,嘴角咧得更開,連忙追了上去,愉悅笑道:“歌兒,吃醋就吃醋,沒有什麼大不了的。這件事兒,我是可以解釋的。之所以知道脂粉好壞,不是買多了,而是陪買多了。小的時候,我祖父經常拉着我一起去給祖母買脂粉,耳濡目染之下才會辨識好壞的。歌兒,我沒給人送過什麼脂粉,就連一般女孩兒的手都沒牽過,當然你不是一般女孩兒,自然除外啦。我本人可是很乾淨的,隨時等待着你來開封啊。”
“咳咳…”慕晚歌猛然一嗆,一個趔趄就要跌倒在地上,元宇傾眼疾手快的拉住了她,伸手撫上她的後背爲其順氣,好半晌她才緩過氣來,指着他怒道:“你給我…”
“歌兒,我知道你很激動,換做是你說等我來開封,我估計會比你更激動的。只是,你可得注意自己的身子纔是。”元宇傾一把握住她的手,眸光溫柔的看着她,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樣。
“滾!”慕晚歌猛地將自己的手從大手中抽出,憤憤的瞪了他一眼,隨即大踏步往前走去。若是再多留一秒鐘,她不敢保證自己會不會失手揍趴了那人。
泥煤!誰要開封就開封去,她不稀罕。
“哈哈哈…”看着慕晚歌匆忙離去的身影,元宇傾開懷大笑。
沒想到這個自信而冷靜的人,竟然也會有近乎倉皇而逃的這一天。向來都是別人被她逼得無話可說,何曾見過她這般狼狽的模樣?
元宇傾摸摸下巴,頓覺榮幸感倍生。自己可真是功不可沒啊!
待覺察到身後沒有傳來緊緊跟隨的腳步聲時,疾走的慕晚歌才慢慢停了下來,長舒了一口氣。前世,除了那兩個人,誰對她不是畢恭畢敬,誰敢說一句玩笑話?而即便是那兩個臭小子,也不曾公然說出這樣的話。
如此異常的現象,不得不讓她心中暗暗思忖着,是對方調戲良家婦女的手段過於高明,還是自己本身的言行舉止出了什麼讓人誤會的問題?
“歌兒,你怎麼不等等我,竟然跑這麼快?”身後傳來一道笑聲,慕晚歌放鬆的身子瞬間又緊繃了起來,嘴脣緊緊抿着,看着衝到自己面前的男子,眸光微微閃了閃。
元宇傾一愣,本來還以爲能夠多看幾眼她惱羞成怒的可愛神情,誰想她竟然恢復得這麼快!一時間竟然玩心大起,笑道:“歌兒,你…”
“打鐵鋪在哪裡?”不想,慕晚歌卻冷靜打斷了他的話,不給他絲毫插嘴的餘地。看到他怔愣的神情,心中頓時鬆了一口氣,這一刻,她知道自己做對了。與其讓他繼續方纔的話題,倒不如自己打斷他的話,這樣自己也可以變被動爲主動,輕而易舉的轉換話題。
果然,元宇傾一聽她要找打鐵鋪,再也顧不上自己的玩心大起,連忙道:“你找打鐵鋪做什麼?”
“打造一把防身匕首,”慕晚歌淡淡看了他一眼,“打鐵鋪在哪裡?”
“防身匕首?我之前給你的碧玉簫呢?”元宇傾皺着眉看她,心裡莫名的有些失落。
慕晚歌清涼如水的目光淡淡瞥了他一眼,薄脣輕吐:“青楓衛以網相捕,我用來割網,然後打鬥過程中被摔到了地上,碎了!”
話落,她很鄙夷的看了他一眼。明明知道是用來防身的,居然還拿個易碎的東西給她,碎了也在情理之中,能怪她麼?
本來以爲元宇傾會失落上好一陣子。誰想,他卻是嘴角一勾,一把拉過慕晚歌,往某個方向轉去,甚至邊走邊問道:“歌兒,你想要打什麼樣的防身器啊?匕首就不要了吧。這東西太尖銳,一不小心就傷到自己。要不打一把軟劍吧?軟劍輕便易於攜帶,可做腰帶,亦可做殺人利器,一舉兩得。嗯,就這麼說定了。這樣,你一把,我一把,剛好湊成一對。對了,我名字都想好了,你的那把叫做冰魄,我的就叫赤練。歌兒,你看這名字如何?”
慕晚歌嘴角狠狠的一抽,自己摔碎了他的碧玉簫,他不是應該傷心麼?還是說,他根本就知道會有碎的那一天?只是,既然知道會碎掉,爲何還送這個東西給自己?
其實,元宇傾卻是另一種想法。當初送她碧玉簫,只是爲了讓其近身防衛,根本就沒有預想過會遇到青楓衛追捕的意外情況,碧玉簫能替她擋去青楓衛的襲擊,即便是碎了,也是碎得其所。而最讓他高興的是,她竟然隨身攜帶着自己所送的碧玉簫。這是不是說明自己的努力終於看到了一絲絲曙光了?
看到某人邊走邊傻笑的模樣,慕晚歌忽然不忍心去打擊他,就連被他拉住的手在掙扎未果的情況下,也沒有一再堅持要抽出來。許是覺得這樣的笑容這樣的語氣很溫暖很難得,又或許是因爲一瞬間腦海裡閃過了一些泛黃的片段。似乎,那些年裡,她也曾經這般傻傻的笑過。
只是,一晃經年,人事變遷。
不知不覺間,走過熱鬧的大街,穿過略顯冷清的小巷,兩人拉拉扯扯着便來到了一家打鐵鋪前。只是,鋪面已經關門,此刻竟連個人影都見不到。
看着眼前這扇黑不溜秋的木門,慕晚歌微皺起了眉,沉默不語。
“歌兒,沒關係。回去之後,我讓暗衛專門給你打造一把。喏,我身上這把,先給你用着。”說着,便見他從腰間抽出一把軟劍,塞到慕晚歌手中。
慕晚歌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隨即低聲道:“這…這不太好吧?我要了,你用什麼?”
雖是這麼說,她握着軟劍的手卻緊了緊。劍身雪亮而柔韌,觸手冰涼。這涼意,從手心竄到四肢百骸,浮躁的情緒瞬間也被平息了下來。若是有這麼一把軟劍在手,的確是很方便得多了,只是…
“嗯?有什麼不好的?咱倆誰跟誰啊,我的就是你的,你的就是我的,不必在意這麼多啊!大不了等你的那把軟劍打造好後,你先用上幾天,然後借我用上一段時間。”元宇傾一副哥倆好的模樣,直接將慕晚歌要說的話都堵了回去。他自是看到了她握緊的動作,心裡也是由衷的高興着。
此後,便是危機重重。雖有風雲衛在她身邊暗中保護着,可終究不能事事都能隨時出現。她能具備如此強烈的自我保護意識,既是一件好事兒,也能讓他放心不少。
誰想,慕晚歌卻似乎對他的話較起勁兒來了,微皺着眉,沒好氣道:“什麼叫做咱倆誰跟誰?我的就是我的,不是你的。而且,爲什麼我的軟劍要自己先用上幾天,然後再給你一段時日?”
“呃…”元宇傾面色一怔,心裡卻是有些哭笑不得,不知是該爲她少有的較真而驚喜,還是該爲自己的表達不清而悲哀。他好笑的看了她一眼,隨即攤開手,狀似無奈道:“是。歌兒說什麼,就是什麼。”
見他態度如此誠懇,慕晚歌頗是鄭重的點了點頭,看了眼手中的軟劍,真心道謝道:“多謝。算我欠你一個人情。日後元相府入不敷出之時,可以來找我。或許我能支助一下你。”
說着,風動背影不動的轉身離去。
幾步之外,還可以聽到他的嘟囔聲“這不是想着你的軟劍自己先用上幾天,然後給我用的時候劍身有你的獨特氣息麼?我這要求也不算是過分啊…”
慕晚歌的腳步微微停頓了下,自動忽略某人稀奇古怪的思維與想法。
重又走回到熱鬧的集市中。
看着身側面前的人來人往,慕晚歌心中一片安然平靜。
只是,有元宇傾在的地方,似乎都無法平靜到底。
“歌兒,你還想買什麼?想買的直接跟我說啊!元相府雖然不是很有錢,可足夠幫你買東西了。要不,幫你買一匹馬吧?那匹小黃都給顧尋了,你沒有一匹馬,實在不是很方便啊。而且,你又那麼喜歡馬啊…”
“你怎麼知道我喜歡馬?”慕晚歌擡頭看着身側的男子,心底疑惑頓生。
“歌兒,我若是說了,會有什麼獎勵?”說着,元宇傾一個側臉湊過來,眼珠兒卻是狡猾的轉着,似無聲的鼓勵,又似是戲謔的笑意。
“沒獎勵。愛說不說。”話落,人已經走到幾步之外。
元宇傾長嘆了一聲,想着盧朝軒是個孩子,她又何嘗不是個孩子?竟然連自己明裡暗裡的示意都沒看懂。看來,路漫漫其修遠兮啊…
走着走着,卻發現前方里三層外三層的圍了許多人,攤主似乎在埋頭捏着什麼。慕晚歌頓在了原處,頗想擠進去,一探究竟。無奈於人實在是太多,根本就找不到人羣中的入口。
“歌兒,你在看什麼呢?”元宇傾從後面貼了上來,偏頭問。
“沒什麼。回去吧。這日頭有些大了。”說着,慕晚歌便拿手擋了下陽光,眉眼間的一絲疲憊,隱約可見。
元宇傾看了她一眼,連忙走開了會兒,片刻後便又走了回去,手裡還拿着一把紫色的油紙傘。傘一開,瞬間便移到了慕晚歌的頭上方,原本被炙烈陽光蒸暈的腦袋,在一片清涼中恢復了清明冷靜。
“走,咱們過去看看。”元宇傾拉着慕晚歌的手,小心的將她護在了自己的安全防護圈內,這才緩緩走了上去。
由於兩人衣着華麗、氣質高貴,原本緊緊擠在攤子周圍的人,一看到他們,便不由得讓出了一條道來。如此人物,非富即貴,可不是他們這些老百姓能夠惹得起的。
誰想,元宇傾朝四周微微頷首,徑自招呼道:“大家不必介意,我們也是看看而已,各位,請自便…”
慕晚歌嘴角抽了抽,這男人,似乎在哪裡都是最中心的存在。
周圍之人見這兩人如此好說話,倒也沒有了先前的敬畏,依舊忙活着手中的事情。而攤子對面的酒樓二樓處,一男一女正看着擠在人羣裡衣着華麗的兩人,神色耐人尋味…
靠近攤子,慕晚歌纔看到攤主是在捏小人。攤上擺放的一對對男男女女,很是活靈活現。
“姑娘,可是要捏個小人啊?”攤主擡起頭,當看到眼前這兩人時,眼裡劃過一絲精光,隨即問嚮慕晚歌。他當然看出來了,那男子是以蒙着面紗的女子爲中心,在四周打轉的。通常,爲搏佳人一笑,男子自然是以女子的需求爲上了。
聞言,慕晚歌掩在面紗下的面色有些紅了起來,隨即訕訕然道:“我不會。還是不用了,謝謝。”
說着,就要拉着元宇傾往人羣外擠去。
“歌兒,你不會不要緊,我會就行了。來,我給你捏個小人啊!”元宇傾及時將慕晚歌拉回到身側,從袖子中掏出一錠銀子,往攤面一放,不容商量道,“攤主,給我幾團泥巴,我自己動手。”
那攤主滿臉紅光的收起銀子,隨即拿出好幾團泥巴,全部都推到元宇傾面前,樂呵呵道:“公子,您看這些夠不夠?若是不夠,這裡還有。”
其他人對他這般諂媚的模樣,頗是嗤之以鼻。可他也沒多在意,一雙渾濁的老眼直直在慕晚歌和元宇傾身上打轉,心裡暗暗想着,這可是金主啊,若是一天裡能再多幾個這樣的人來,他一年的生計都不用愁了。
元宇傾回頭看了慕晚歌一眼,笑着道:“歌兒,我就捏個你吧!你要不要也試着捏一個我啊?”
聞言,某人搖了搖頭,神色有些訕訕然。
元宇傾也不在意,一把抓起攤面上的泥巴,動起手來。
慕晚歌湊了過去,待發現原本堆成一團毫無形狀的泥巴在他手裡竟然慢慢的現出她的模樣來,心裡頓時好奇不已。袖子中的手不由得蜷了蜷,看了看元宇傾,他正專心的捏着手中的小人兒;再看了看周圍的人,不是忙着自己手中的,就是看着元宇傾手中的。
似乎沒有人會注意到她。
嗯。很好。
慕晚歌嘴角勾起,纖細素淨的小手頓時從袖子中伸了出來,往攤面上堆着的一團泥巴快速的伸了過去,隨即又快速的收了回來,藏於袖子中。
特殊的泥巴在手心裡靜靜的躺着,她小心的用袖中的帕子將泥巴裹好,繼續若無其事的看着元宇傾的傑作。
不出片刻,一個有模有樣的泥人就誕生了。
元宇傾看着那泥人,頓時心花怒放,隨即將它往慕晚歌面前一遞,笑着道:“歌兒,哪,這個給你。”
慕晚歌眼裡劃過一絲訝異,但還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連忙將泥人接了過來。定睛一看,喜悅頓時飛上眉梢。只見手中的女子淺笑盈盈,娉婷婀娜,傾國傾城,更甚至連眉眼間那抹堅定自信的神色都被他捏得真實可人,惟妙惟肖。
“這個…是我麼?”慕晚歌驚喜不已。
“嗯。很像你吧?”元宇傾低下頭,看着近在咫尺的女子,心頭一陣盪漾。曾經以爲,要這樣近距離的接近她,注視着她的一顰一笑,還需要等待很長的時間。他知道,在她心口處,躺着一個很深的執念,糾纏了她近乎兩輩子。
若她此生都不曾放下執念,亦未曾想過要讓他人走入她的世界,那他離她最近的距離,永遠都只能隔着一層薄紗,似雲似霧,無一真切。
可不想,今日竟然能拉住她的手,靜靜的陪着她笑看人潮涌動,親手爲她遞上最真摯的情意,心中又怎能不歡喜?
也許,離那一天還有些遙遠,可至少她不再刻意拒絕他的接近了。這不就是個很大的進步麼?總有一日,他會讓她眼裡只有自己一人,他會溫柔的擁她入懷的。
慕晚歌哪裡知道他的想法,滿心歡喜的看着手中的小人兒,當真是愛不釋手。尤其是眉梢的上揚手法,像極了小時候梅姨給她捏的那一個,只是可惜,當初匆忙逃走的時候,將所有的東西都丟棄了。
“謝謝。”慕晚歌含笑着看向元宇傾,眸光柔和。
元宇傾得意的挑眉,自是聽出了她話語中的真誠,趁機湊過去,附在她耳邊低聲道:“要是想謝我,改日再捏個小人兒給我唄。”
慕晚歌白了他一眼,寶貝兒的將其護在手中,隨即擠出人羣。
不想,在他們並肩走回去時,卻見一黑衣男子攔在了面前,躬身恭敬道:“兩位,我家主子有請。”
元宇傾看了慕晚歌一眼,待發現她又恢復了以往的冷靜自信時,嘴角一勾,淡淡道:“你家主子好大的架子!要請我們,也得親自來請不是?歌兒,不必理他,我們走!”
說着,將慕晚歌拉到了自己身側,越過那男子就要往前走去。
不想,那男子又一次攔在了他們面前,仍舊恭敬道:“還請元相跟屬下走一趟。我家主子說了,故人相見,本不需要過多禮節;況且元相也不是遵從禮法之人,這些虛禮也就免了吧!”
“哼,你家主子倒是瞭解本相。可惜,本相雖不怎麼遵從禮法,可我家歌兒卻不能受了委屈。兩個選擇,要麼你滾開,別擋本相的路;要麼回去告訴你家主子,要請本相就親自來請。歌兒,我們走。”元宇傾瞪了那男子一眼,隨即拉過慕晚歌,就要離去。
不想,慕晚歌卻是站在原地不動,眸光染上一絲怒氣,沒見過拿別人作擋箭牌還走得如此心安理得的。只見她反手拉回元宇傾,沒好氣道:“既然是故人相見,不去見一見,豈不失禮?”
那男子立即對慕晚歌感激涕零,滿眼喜色的看向元宇傾。
元宇傾不明所以的看着慕晚歌。他知道,她向來怕麻煩,此刻又怎麼肯和自己一起去看什麼所謂的“故人”?莫不是其中另有隱情?
“帶路。”冷目掃了那男子一眼,隨即習慣性的上前拉住慕晚歌。
不想,慕晚歌早就有防備,極快的躲開了他的手,淡淡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元宇傾面色一怔,隨即點了點頭,伸出的手立即收了回去。
三人走到了泥人攤對面的酒樓二樓雅間。那男子帶完路後,便退了下去。
雅間內,只有一名紅衣女子和一名黑衣男子。那名男子正站在窗前,身姿挺拔且暗含霸氣,而那名女子卻坐在桌前,看到他們進來,眼神輕蔑的掃了一眼,隨即看向黑衣男子。
慕晚歌眸光一閃,在那女子的容顏上停留了片刻,心中疑惑頓生。這女子,不是當晚被自己掐在手中的人麼?清冷的目光一轉,再看那男子的身影,果真是與當晚挾持展靖的人很相像。
心中暗暗留了個心眼,不明白元宇傾和他們又是什麼關係!
看着眸光有些恍惚的慕晚歌,元宇傾眼裡劃過一抹擔憂,就連出口的語氣都極其不善起來:“樑太子好大的架子!請我們來,居然還這般晾着我們!”
聞言,慕晚歌心中一動,原來他就是樑羽國的太子樑瑾天。那一旁的女子,便是樑瑾天一母同胞的妹妹,也就是穆君帝最喜愛的三公主,樑碧疏了。此刻,她忽然有些明白當晚黑衣人所說的“千里迢迢”是什麼意思了!可不是麼?從樑羽國都城到紫啓國胥城,何止千里?
思及此,她倒是有些好奇起展靖手裡的東西。能讓一國太子屈尊降貴來到他國,這展靖,又是有着什麼本事。
“聽聞元相睿智過人,頗有經天緯地之才。今日一見,倒是有些名不副實了。至少,這等定力,倒是讓本宮有些吃驚呢!”這時,那黑衣男子忽然轉過身來,徑自譏諷道。只是,當看到元宇傾身側的慕晚歌時,眼裡頓時劃過一絲亮光。
“樑太子也不遑多讓。太平盛世,青天白日,竟然偷偷潛到紫啓國來,也不怕一不小心就掉進坑裡。”元宇傾嘴角噙笑,反脣相譏。只是,在對方將視線落在身側時,他連忙將慕晚歌護到了自己的身後,以免被對方有機可趁。
誰不知道,樑瑾天的手段是出了名的狠辣。但凡是他看上的,不論貨物女子,均是不惜代價的得到。若是歌兒被他盯上了,始終都是一個很大的麻煩。雖有風雲衛暗中保護,看在自己的面子上,他或許不會做什麼出格的事情。只是,此人心思詭異,不按常理出牌,也是常事。
從現在就開始防備着,也好過將來追悔莫及。
樑瑾天笑了一下,又看了眼被他護在身後的慕晚歌,滿含興味道:“幾年不見,元相可真是越來越意氣風發了。如今出門,都知道帶着絕色佳人了。當真是好福氣。”
“不敢!比不上太子府佳麗三千。”元宇傾握緊了慕晚歌的手,那手上的力度很重,生怕她從自己手中飛走一般。
慕晚歌心中一動,腦海中頓時翻閱起市井中關於樑羽國太子的傳言,雖不完全可信,卻也瞭解到了一些大概。對元宇傾的舉動,她理解,也很感激。能在關鍵時刻將自己拉到身後護着的人,她沒有理由不配合他。
樑碧疏看了樑瑾天一眼,隨即笑着走上前,握住慕晚歌空着的那隻手,甚是誠懇道:“姑娘,要不我們去外面坐坐?我太子皇兄和元相有要事相商,咱們女兒家的,不好多參合。”
誰想,慕晚歌卻只是看了她一眼,隨即在她的訝異中緩緩抽出手,清冷的聲音緩緩吐出:“三公主要出去,自己走着便是。恕我不奉陪。”
聞言,元宇傾嘴角一勾,歌兒這是擔心他麼?
而樑瑾天眼裡則是劃過一絲驚訝,越過元宇傾直直看了過去,這才發現眼前這白衣女子即便蒙着白色面紗,依舊不掩其清貴氣質。而她露在面紗外的大眼睛,靈動中隱含着一抹清冷,似是一汪碧泉,望進去便是漣漣水波,頓覺神清氣爽。
何時,元宇傾身旁竟有了此等美妙佳人了?
而樑碧疏被慕晚歌這麼直接的拒絕,面子上有些掛不住,只是笑意勉強的解釋道:“男人們談事,終究不適合咱們女人聽。也不過是一會兒而已,姑娘不妨…”
“不必了,”慕晚歌舉手打斷了她的話,“我女人的外表下,包裹着的是一顆男人的心。他們談事我不認爲自己需要避開。若是公主覺得需要,那便請吧。”
元宇傾頓時樂了,若是兩人繼續交手下去,似乎可以預見三公主被他的歌兒打得落花流水狼狽竄逃的結果。此刻,更是握緊了慕晚歌微涼的小手,爲看戲的私心也好,爲她的安全考慮也罷,他都留下她了。
“呵呵,姑娘可真是特別。”樑碧疏眼裡劃過一絲不悅,但還是擠出了一絲笑意。
慕晚歌淡淡掃了她一眼後,彷彿她那張臉讓其不忍直視般快速離開,不痛不癢道:“好說。多少都比三公主特別一些。”
“既如此,都坐下吧。坐着說話,可是會累的。元相如此憐香惜玉,定是比我們更懂得其中的道理。”樑瑾天收回探究的目光,一撩衣襬,徑自落座。
樑碧疏暗自瞪了慕晚歌一眼,也跟着坐下。從兩人的舉止步法中,倒是可以窺見皇室禮教的影子。
這一認知,卻讓慕晚歌多了幾個心眼兒。在不曾知道對方的目的前,萬事小心,方爲上上策。元宇傾暗中緊了緊她的手,隨即拉着她坐在了他們的對面。
“敢問姑娘芳名!”剛一坐下,樑碧疏就迫不及待的問道。
慕晚歌微擡眸,淡淡看了她一眼,“慕晚歌!”
“可是右相府上的五小姐?”樑碧疏驚訝道。
“正是。”
一如既往的平淡語調,不起波瀾。
樑瑾天和樑碧疏眼裡齊齊劃過一絲驚訝,怎麼都沒有想到,傳聞中被洛王退婚的無德無才之人竟會是眼前這氣質清華的女子。據說,慕五小姐傾國傾城。如今,蒙着面紗都如此引人注目,若是摘下面紗…
“慕五小姐爲何不摘下面紗,讓我們一睹芳顏?莫不是傳聞中的‘傾國傾城’有虛,實含瑕疵?”是女人都會嫉妒比自己容貌好的,樑碧疏自然也不例外。更何況,能將流言傳至樑羽國的,更是讓她心中頗爲不舒服。
樑瑾天嘴角噙着興味的笑意,執起茶杯喝了一口,同樣很期待她的“傾國傾城”。
而元宇傾眼裡頓時劃過一絲暗沉,握着慕晚歌的手緊了緊。
不想,慕晚歌卻不急着回答,桌下的手反握了回去,示意他不必擔心。隨即執起桌上的茶壺,動作優雅的給元宇傾斟上一杯茶。在元宇傾的受寵若驚下,這才緩緩擡眸看向對面的兩人,淡淡道:“摘下面紗,我怕你活不下去。我如此善良體貼,總不能活生生害死一個人,你說,我該怎麼辦呢?”
“咳咳…”元宇傾被茶水一嗆,頓時咳出聲來。
慕晚歌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抽出桌下的手給他拍了拍背,在對面兩人看來,怎麼看都是和諧美好的畫面。只是,唯有元宇傾才清楚,這拍在背上的手究竟灌注了多少的力度,竟將他的心肝兒拍得一顫一顫的。
“慕五小姐是不給本宮和太子皇兄面子了?公然藐視皇室威嚴,慕五小姐可真是好膽識。”樑碧疏眼裡劃過一絲恨意。元宇傾爲一國左相,不理會她也就罷了,可慕晚歌作爲一個棄婦,竟然也敢公然無視她。這口氣,她可不會輕易就這麼嚥下的。
“論膽識,我可比不上三公主。三公主可真是折煞我了。”待發現元宇傾面色漲紅後,慕晚歌眼裡劃過一絲滿意之色。看戲雖好,若是將自己也搭了進去,可就不妙了。
元宇傾讀懂了她的意思,連忙低下頭喝茶。這女人,就不懂得溫柔些麼?
慕晚歌面紗下的嘴角一勾,很好心情的爲對面兩人解惑:“樑太子與三公主偷偷潛入紫啓國,竟還敢堂而皇之的出現在元相面前,單是這份膽量,倒是讓人欽佩不已。俗話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三公主爲樑羽國的公主,卻跑到紫啓國的國土上宣揚皇室威嚴。我倒是想問問,這皇室威嚴,指的是您樑羽國的,還是我紫啓國的?若是樑羽國的,三公主似乎眼睛不好使,看不清形勢了;若是紫啓國的,那也得等三公主嫁入我朝皇室再說。只是,洛王娶了正妃,太子也確定了太子妃。其他皇子均未成年,怕是也娶不了三公主。如此說來,皇室裡也就只剩下我朝皇上和肅親王了…呵呵…說到這裡,我倒是佩服起三公主的非凡膽識來了…”
說着,只見她微微別開臉,作出一副害羞的模樣來,似是在嘲諷對方嫩牛吃老草的非凡膽量。
------題外話------
住處來了位貴客,因她要好好休息。
本來晚上碼字的這隻夜貓只得白天碼完再傳上來了。
這幾日更新時間很亂,我在這裡向大家道歉了。
從明日開始,恢復每天早上八點的準時更新。
這段日子,多謝大家的體諒了。羣麼麼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