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迎娶的隊伍走到劉家大門口時,天色已經大亮。大門口已經有許多人正等着呢,張小花牽着馬走到衆人面前,這才停了下來。等張小龍翻身下馬,張小花把馬匹的繮繩交給過來的劉家人。
衆人都給張小龍拱手道:“新郎官,恭喜恭喜。”張小龍也高興地給大家回禮,然後,衆人都讓出一個道兒來,張小花擡眼一看,就見大門的旁邊有個木頭架子,在架子的上面放了一張弓。這是鄉間的規矩,新郎迎娶的第一件事就是在新娘的大門口向天射箭三支,意味着把所有的妖邪都趕跑,以往在別人家娶媳婦的時候,也都看過的,不過,這會兒張小龍的胳膊傷勢雖然好了,田裡的勞作還成問題呢,如何能拉弓射箭?
看來這件事只能由伴郎張小花來做了,可是,張小花就十二三歲的孩子,讓他拉這個弓箭,未免太牽強,衆人都有些面面相覷了。張小龍想了想就走上前,準備去拿弓,張小花急了,趕緊搶上前一把拉住了大哥,說:“大哥,你的胳膊剛剛好,怎麼能拉這個玩意兒?萬一再有個什麼損傷,豈不是前功盡棄,還是我來吧。”
張小龍笑着說:“沒關係的,就是拉開射箭嘛,這個勁兒我還是有的。你還小,哪有開弓射箭的力氣?”
張小花也笑着說:“大哥,你這可就小瞧我了,我自己都能開田耕地了,怎麼會沒有力氣,還是讓我試試吧,如果我不成了,你再來,咱們也不算是丟面子,你說是不是?”
張小龍一想也是,反正伴郎在迎娶的時候就是替新郎做事的,小花實在拉不開,那就只好自己上了,估計劉先生知道自己的胳膊不夠好,架子上擺的應該是一架軟弓,不必用太大力氣就能拉開的。
就看張小花走到架子前,從跟自己一樣高的架子上拿下那口大弓,入手感覺很是沉重,他本來就沒有拉過弓箭的,以爲所有的弓都是很沉重,也沒有在意,然後,又從架上撿起一根沒有箭頭的箭,架在弓上,回頭問張小龍:“大哥,往哪裡射?”
張小龍指着村外的天空說:“那邊吧。”
張小花答應一聲,學着以前看人的樣子,紮了個馬步,然後,對着那天空,使勁兒拉起了弓弦,可是,那弓弦竟然很是緊繃,張小花拉了大概三分滿,就拉不動了,他不由得一陣臉紅,按說這時他鬆開手,把箭射出去就是了,可他第一次開弓射箭,而且以前看別人也都是拉得滿月似地,以爲都要完全拉開才行,於是,他又深吸一口氣,兩個胳膊一較勁,果不其然,他感覺有股勁兒又從胳膊中生出,他大喝一聲,弓箭立刻就被拉成了滿月狀,他信心滿滿的望了望村外的朝霞,鬆開也緊繃的弓弦,那箭就像流星般“嗖”的一聲就飛了出去,看着遠去的箭,張小花心裡竟然有種愉悅感。
剩下的兩箭張小花都如法炮製,將它們遠遠地射出八里溝,等三箭射完,張小花感覺雙臂痠麻,有些擡不起來,無法將弓放到架子上,這時衆人都鼓掌讚歎張小花的力氣,只有張小龍看到了異常,他趕緊走到張小花的面前,接過弓,準備把它放到架子上,卻不料手中一沉,趕緊又使了點力氣,方纔接住,張小龍的心中很是驚訝,這軟弓怎麼如此的沉重?不過,這時的衆人已經圍了上來,不容他細加思索就把弓放到了架子上吧,被衆人簇擁着走進劉家大院,只留下那弓孤零零的放在架子上。
就在張小龍被簇擁進劉家大院的同時,八里溝北頭的張獵戶,正在收拾行裝準備上山打獵。他走進放弓箭的小屋,不多時,氣急敗壞的出來,問他的婆娘:“孩兒他娘,放在架子上的那口弓哪裡去了?”
他的婆娘奇怪的說:“哪口弓?我怎麼知道,那個小屋我從來都不進的。”
張獵戶急了,說:“就是我祖輩傳下來的那口五石的弓啊,就放在右邊架子上最上邊的。前天我還看見了呢,今天就不見了,難不成昨天家裡遭賊了?”
他的婆娘本來在竈臺上整治早飯,這時突然想起什麼似的,急忙跑了出來,說:“我想起來了,孩兒他爹,昨天教書的劉先生差人來借一口軟弓,想必是今天給他女婿用,怕拉不開,特意叮囑要的,當時我正在給孩子收拾衣物,就讓來人自己去拿的,我記得你說上邊架子上有口你自己做着玩用的,我就跟他說了。”
張獵戶問:“那人家拿出來你看沒看?”
他的婆娘羞愧的說:“倒是跟我說了,不過,不就是你瞎胡做的玩意兒嘛,我也懶得看,就讓他拿走了。”
張獵戶立刻就罵道:“你這個敗家的娘們兒,借東西也不好好的看看,人家把咱們祖傳的東西都拿走了,你還懶得出來看一下,況且劉先生對我們一向很好,咱們村的孩子都是他叫的,人家特意來借軟弓肯定是有原因的,你這下好,給了張十數年都沒人拉開的弓,這不是特意削人家的面子嗎?等我回來看怎麼收拾你。“
說完,張獵戶着急忙慌的跑了出去。等他跑到劉家大門的時候,張小龍等人已經走進了院子,門口的架子上就放着他那口祖傳的強弓,在他看來,肯定是沒被人拉開來,丟了面子,這才扔在那裡,這時,正好看到劉家大門有人探了個頭兒,他感覺說:“劉三兒,跟劉先生說一聲,我把這個弓箭拿走了。”
裡面的人應了一聲說:“好的,知道了。”
張獵戶趕緊拿了那弓,寶貝似地抱在懷裡,面帶愧疚的匆匆走了,就怕人家攔住他,責罵他拿一口沒人能拉開的弓來應付,心中有事的他根本就沒注意到那應該放在架子上的沒有箭頭的三根箭已經蹤影全無。
這時的張小龍已經在張小花的陪伴下,走到了劉倩的閨房門前,按照鄉里的規矩,這新郎要想讓新娘開門,必須要回答新娘提出的問題,只有回答滿意了,方能開門,其實提出問題的大多都是伴娘等人,新娘是不可能爲難自己未來枕邊人的。張小龍現在也同樣面臨這個問題,劉先生一向是詩書待人,這滿院也大多都是文人,懂武藝的沒有一個,否則剛纔張小花那驚天的三箭也不會沒人看的出來。雖然劉先生事先也跟自己的朋友和學生說過,自己這個女婿是泥腿子出身,不要太過爲難他,不過,說實話,劉先生這個聰明賢惠的女兒惦記的人也不是一個兩個,今天居然被一個不是自己圈裡的人給娶走,這賓客中還真有幾個心中不忿的,不過,當着劉先生的面當然不能做的很明顯,有幾個好事的人就琢磨着怎麼在新娘的問題上爲難張小龍,那劉月月當然就是劉倩的伴娘,這丫頭從來都是不怕事兒的主,而且做事也從不過腦袋,這不,第一個問題就是:讓張小龍寫幾個字,展示一下書法。
這個問題一出,閨房裡的劉倩就嗔怪的瞪着劉月月,問:“這是誰的主意?怎麼也不告訴我一聲?”
劉月月嬌聲說:“姐姐,就是外面的一羣人說的,這會兒掃了姐夫的面子,也沒事嘛,也好督促他以後好好的學書法,你說呢?”
這劉倩心中苦笑,我能說什麼?你的問題已經出來了,我能收回來嗎?唉,只不知道小龍是否會以後怪罪我。
大廳的劉先生也是臉上有些難看,這明顯就是給自己的女婿難看嘛,不過,婚事講究的就是一個熱鬧,任憑怎麼胡鬧都不能怪罪的,還是看張小龍如何應付吧,實在不行就瞎寫個,也沒什麼的,反正本來就是農夫嘛。
張小龍兄弟二人的臉色也是十分的怪異,怕什麼來什麼,張小龍心中嘆口氣,走上前,準備瞎胡的寫幾個應付算了,這時張小花又一次拉住大哥的胳膊說:“稍安勿躁,大哥,我來試試。”
“你,能行麼?”張小龍有些疑惑。
張小花拍拍他的手說:“還是那句話,我不行,你再來。”
張小花走上前,對衆人說:“諸位,還是那句老話,我大哥的胳膊傷勢未好,這字還是我來代寫把。”
說完,走到鋪好的筆墨紙硯面前,低頭沉思片刻,突然眼睛一亮,他擡頭說:“諸位,今日助興,就不用這筆墨紙硯了。”
大家奇道:“那用什麼?”
張小花問:“有沒有現成的拖把?我今日用拖把給大家寫幾個大字。”
“拖把?那怎麼寫?”有人奇怪的問。說話間,已經有人把拖把拿了過來,張小花找了個盆,把磨好的墨倒在盆裡,又把拖把放進盆裡,沾了沾,雙手握着拖把的杆,在心裡細細的醞釀一下,拿起拖把就在劉先生大院的青石板上龍飛鳳舞的寫下兩個大字:“縹緲”。
這兩個字寫的是古色古香,飄逸的韻味十足,張小花這一氣呵成,竟讓圍觀的衆人呆住了。大廳的劉先生聽的外面喧譁一片,突然寂靜異常,也從大廳出來,等他看到青石板上的兩個字,也不說話,細細的品味,竟也癡了。
說起“縹緲”這兩個字,本就是令牌上的字,當日張小花請人認出後,就在心中不止一次的模擬,品味,練習如何寫,其它的字,比如:張小花,他無論如何是寫不出的,而這兩個字已經如鐫刻一樣深深地印入他的心中,自然是信手拈來,當然,就憑他沒有入學的水平,寫毛筆字肯定是被人恥笑的,而用拖把這玩意兒寫,自然就不必介意手法之類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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