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飛羽眼見赤鶴王尊位便要落入囊中,正自心癢難耐,卻不料白元等人憑空殺出。此刻見他與秦箏互敘契闊,旁若無人。自家諸長老倒像被晾在一邊,哪還有半點權位交接鄭而重之的味道。
赤飛羽是個忍不得氣的,當下便冷言冷語的道:“我道是誰,原來白禺族幾條喪家犬,我赤鶴族長廢立的大事,何時輪到外人來指手畫腳了。”
“小白臉,你罵誰喪家犬?”四將中白通脾氣最烈,當即便罵了回去。
“你這頭老黑猿,你……吃我一棍。”
赤飛羽額上青筋暴跳,掣出青銅棍便要和白通過手。赤鶴族向以貌美著稱,不論男女,大都身量頎長,膚色白晰,天狼原十族之中,只有花鹿族可與爭短長。然而花鹿之好淫又不如赤鶴之清高。更兼赤鶴族堅持優種優生,是以天生便有一段貴族氣。只是赤飛羽向以武勇自許,當然不能容忍別人以小白臉視之。
“呸,怕你……”白通雙眼圓瞪,立時也拔出佩刀,大步搶上。
“老三,別衝動。”白元料不到雙方這麼快便接上火,連忙扯住白通臂膀,回頭使個眼色,雷被三個方纔嘿笑着上前將白通架住。他這邊方自約束住,卻不妨耳畔生風,赤飛羽憑空低掠,厲喝一聲,手中銅棍便砸將下來。
“白元,小心。”
“嘿,這小子……。”
白元也料不到赤飛羽未曾罷手,赤鶴族那邊更無一人阻攔。其實赤飛羽驕縱慣了,一口惡氣不泄,親老子也約束他不住。這一棍雖是指白通打來,白元側着半個身子正擋在白通身前,卻是首當其衝。風聲盈耳,隱隱裹脅着風雷之聲。
赤鶴族相傳乃是周文王第百子雷震子之後,那雷震子是感應雷龍所生,天生異相,力大無窮,持一根風雷金棍,有萬夫莫敵之勇。後來助武王興周滅商,肉身成聖。風雷棍和風雷心法便成爲族中的鎮族之寶,不傳之秘。幾千年來罕有大成者。
赤飛羽手中銅棍正是採鬱山之金,仿風雷棍所制。他一心想出人頭地,風雷心法上也頗下過一番功夫,施爲之下,銅棍能擊出風雷之聲,除卻赤飛霜那等身懷異秉的不算,也算小有所成了。
“嘿……”
銅棍來勢猛惡,白元不及轉身,右手奇異的一長,指甲如勾,‘噝噝’發出兩聲尖叫,藤蔓一般樊纏在銅棍之上。赤飛羽怒哼一聲,一式‘鶴點頭’,啄向他肩窩。白元淡然一笑,手臂在銅棍上摩挲數下,便將棍上力道卸去。赤飛羽卻不罷手,銅棍一擺,旋的風車也似,急力要將他手臂擺脫。白元手臂卻如附骨之疽一般,隨着銅棍擺盪,只見一條殘影。待得銅棍稍定,卻是絲毫不動的纏在棍上。
不知道還以爲他臂上抽去了骨頭,才能如此不可思議的轉折。卻不知這片刻之間,白元手臂已施展了一百二十八式精巧變化,這些變化虛實相間,尋常肉眼哪能分辨的出來。這也是白元存心仁厚,不欲與赤飛羽生死相見,所以只是卸掉他銅棍上霸道罡勁,意欲使他知難而退。赤飛羽又戳又拽,手中銅棍窮盡變化,卻脫不出白元手臂掌握,終於臉色一變。
白元哈哈一笑,轉過身來,左臂斜刺裡衝出,雙臂交護‘崩’的一聲勁氣交撞將銅棍夾在小臂之間,卻是凝似山嶽,堅如金鐵。
“啪啪……”秦箏輕巧的鼓起掌來,微笑道:“好俊的斬鬼手。”
“水長老謬讚了。”白元向她微笑頷首,猛然手握堅錘震在銅棍之上,赤飛羽如遭雷殛,整個身體飄葉似的飛了出去,在空中連折數折,方纔落地。白元借勢連退三步,額上微汗。這一連竄交手,看似輕鬆隨意,化解危機於無形,其實他全取守勢,實已兇險異常。他本身實力本與赤飛羽在伯仲之間,只是此次逢難修爲大進,更恃‘斬鬼手’乃白禺族三大神通之一,精妙絕倫。赤飛羽魯莽躁進,哪能不吃虧。
“唉!……”雷澤長嘆一聲,“這真是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赤飛霜英風俠烈,擺盪乾坤,那是何等的神通,無奈身爲女子,實在氣慨太遜。自家老族長新喪,還未得誅戮狂賊,以報父仇,倒被自己部下反了天去。你看赤飛羽這小子,得兩手三腳貓的棍法,還不及我家元哥皮毛,只因仗着自家親老子是族中長老,便敢欺下犯上,排斥異己。我們自是外人,不過此情此景,便是外人眼裡,也替他們臉紅呀。”
“你……一派胡言。”赤飛羽氣的渾身發抖,卻不敢冒然上前。
“哈哈哈哈……”雷被笑道:“胡言?赤飛羽呀赤飛羽,難道你並非暗沙長老親兒子,還是從石頭縫裡蹦出來的不成?我非笑你們陰謀篡族,欺壓弱女,笑的是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們堂而皇之的肆行不義,老子逼宮,奪來給兒子坐,還說的那般冠冕堂皇,無恥呀無恥,可笑呀可笑……”
“哼哼……”赤暗沙冷冷一笑,神色不動,“自古內舉不避親,外舉不避仇。我等三族之中,哪個不是叔伯兄弟,今我族推選族長,亦不論親仇,但問其賢否?前族長赤尊信神武超絕,霸強一世,只因恃武倚勇,致有今日之敗,使我族元氣大傷。赤飛羽眼下雖然神通差些,塞翁失馬,未必非其福?……”
赤暗沙不愧是老謀深算之人,這番話盡情盡理,輕描淡寫便將赤飛羽的不利形勢化解。他淡然一笑,“白禺諸將,前時爭戰,皆是赤尊信附惡血影魔所致,想我赤、青、白三族原本淵源極深,雖然近些年常有牴牾,未必不是三族族長統領不善之故。待我族新王領事,便當尋求化解之道,共謀進取之計,不知諸將以爲然否?”
白元嘆口氣道:“但願如此。”
“呵呵呵呵……”赤暗沙緩步上前,將摩天刃拔了在手,混濁的老眼中精芒乍現,隨即隱去。“白元小哥兒,多年不見,你竟已神華畢露,此次白天族長仙逝,你乃族長親傳,白禺王之位非你莫屬,後生可畏呀。”
白元搖頭道:“我族尚有雷、水二長老人傑蓋世,白元不過一將爾,如何敢染指族長之尊。”
赤暗沙盯了波瀾不驚的秦箏一眼,嘿然笑道:“當取不取,自遺其咎。”
“呔,……”白通喝罵道:“奸滑老兒,你敢挑撥我族中關係。”
“自古疏不間親。疏者自疏,親者自親,若是神充志滿,無懈可擊,旁人如何挑撥的動?”赤暗沙也不生氣,“少年人戒之在鬥,火氣太大終歸不是好事。昔日梁山泊羣雄縱橫天下,五虎八驃何能豪邁,霹靂火,董一撞,急先鋒皆不得善終,雖說馬革裹屍,死戰殉國,本是男兒志業。死在一身臭脾氣上終是讓人嘆息。”
“你……”白通一臉怔忡,卻是說不出話來。《忠義水滸傳》播於天下,箇中故事哪個男兒不是耳熟能詳,英雄豪邁讓人心嚮往之。白通便尤其喜歡霹靂火、急先鋒這等雷厲風行的人物,對其不得善死,每每耿耿於懷。所謂“可憐霹靂火,落地竟無聲”,霹靂火對陣之時遭人暗算,如何不讓人扼腕長嘆。今日聽赤暗沙說三人皆死於火暴脾氣上,雖是不恥其爲人,對此一管之見,卻頗不容易反駁。
“老三,清者自清,何必逞口舌之利。”白元將他低聲喝止。
雷被問道:“元哥,難道我們就眼睜睜看着赤鶴王之位被赤暗沙父子搶了去。赤暗沙工於心計,赤飛羽驕縱跋扈,赤鶴王不得其人,絕非我族之福呀。”
白元苦笑道:“赤飛霜不自振作,我等又能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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