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明伸手順了順胃,“沒,沒什麼好怕的,我不怕,我不怕。”說着坐下來,看着桌上的盆子發呆。
“你呀,這膽子真得練練。這溫泉水裡的白蛇,肉質鮮嫩,氣質柔和,經過辟穀期吃這個,最是補氣,跟丹珠果的作用相輔相成。別處想吃還沒有呢。”
嚴明點點頭,“我明白,師父,緩緩我就好了,明天繼續吃。”
師父用筷子頭朝他點點,“這樣纔對嘛!”
白蛇肉吃了兩天,師父又換了花樣。在嚴明練功的時間,師父帶回來兩隻山雞,一隻剖洗乾淨掛在屋檐下風乾,另一隻燉了湯,湯裡還加些些山上採回來的草藥。
嚴明練着功,聞着味道猜師父在湯裡放了什麼。應該有雞血藤、狗脊、鹿銜草,還有淫羊藿。
淫羊藿?怎麼會有這個東西?
嚴明練着功心神不寧,鼻子裡是湯的香味兒,腦子裡是各種草藥的功能分析和味道識別。
將進晚飯的時候,嚴明還差最後一式的最後三度就完成今天的練功任務了,這時他覺得肚子有點不舒服。
大概又要上廁所了吧,嚴明想,不過,平時這個時候體內垃圾已經排空了呀,今天怎麼比平時多了一次?
嚴明沒在意,繼續完成練功任務。三度十分鐘就完成了,嚴明的肚子更難受了,他真心向廁所跑去。
可是,他蹲在茅坑上,感覺卻不太對,不像要拉肚子,倒像肚子裡有什麼東西堵住了似的。嚴明蹲了一會兒,什麼都沒有,起身揉着肚子回屋了。
“師父,今天的湯裡怎麼放草藥了?”嚴明肚子還是難受,可是既然什麼都排不出來,難道是練功扭到腸子了?
“你十三天沒吃過飯,腸胃會比較虛弱。前兩天吃白蛇,那個肉嫩好吸收,也是補氣的東西。把腸胃補上來了,就可以吃別的了。這些草藥啊,有排毒功能。你不是中了毒後沒好好調養嗎,這就給你一邊補,一邊排毒。”
“那爲什麼有淫羊藿?”
“淫羊藿的功能是什麼?”
“補腎壯陽。”市面上使用淫羊藿多是用它的這個功能。
“哼!你就記得這個了?”
“那個,還治筋骨痙攣,肌肉無力,麻痹疼痛。”嚴明被師父一聲冷哼,立刻就想起醫書上記載的那些功能,一個個背了出來。這一背出來,他自己就明白了,師父這是給他清除體內殘留的毒素呢。
嚴明不好意思的笑了,“師父,那個,我一時沒想起來,這味藥原是有多種功效,用量不同,跟不同的草藥搭配,都會有不同的作用。”
“是啊,中醫玄妙深奧,同一種藥,用法用量不同,結果差別可大着吶。你呀,行醫這麼些年,在這些方面還是不夠仔細。”
“是,我記住了,師父。”在專業方面,嚴明對師父絕對是服氣的,態度也極認真。能不認真嘛,這可是人命關天的事。
嚴明跟師父討論着專業問題,一時竟忘了肚子的問題。等藥效問題討論清楚,準備坐下吃飯了,嚴明纔想起肚子還不舒服着呢。
師父也注意到嚴明總捂着肚子,“怎麼啦?餓得肚子疼?”
“不是餓的,好象使勁沒使對,腸子扭了。”嚴明猶豫了一下,說。他也不能肯定是怎麼回事,他的腸子之前也沒扭過,不知道這種感覺是不是。
“腸子扭了?”師父挺驚奇,走過來摸嚴明的脈。摸了一會兒,皺着眉頭問嚴明,“你剛纔練功是不是跑神啦?”
“沒有。”嚴明立刻回答,見師父看着他,一雙眼睛眼神銳利。
嚴明想了想又說:“哦,是快結束的時候,我聞到你煮的湯的味道,想着裡面放了哪些藥材的事。這也算跑神吧?”
“哼!”師父放下手,“你就不能讓人省點心,聽說過走火入魔嗎?”
“走,我走個神就走火入魔啦?”這個詞嚴明當然聽說過,那就是練功走入魔道了嘛,人就完蛋啦。
“練功的時候,當然就全神貫注,特別是內練氣功,對這方面要求尤其嚴格。走火入魔就是內練氣功的時候心思旁逸,導致氣力走入岔道,嚴重的時候經脈逆轉,心智受損,甚至癲狂至死。”
師父看着嚴明,表情嚴肅,“你之前沒練過功,我也從沒跟你說過這些。如今你知道了,就該曉得其中利害,以後切不可再有這種情況。如果心中有事不得安寧,寧可不練功,也不能邊想着事邊練功。記住了嗎?”
“記住了,師父,以後一定不會再發生這種事了。”嚴明見師父表情嚴肅,回答的也很嚴肅。
“記住就好。”師父說罷,讓嚴明躺下,點了幾處穴道,又紮了幾針。
嚴明肚子不難受了,他揉揉肚子,“師父,我好了。”
師父點點頭,“吃飯吧。”
嚴明吃着加了草藥的湯練功,又過了五天。這天的晚飯桌上,師父給嚴明把了把脈,說:“你現在的身體已經完全恢復了,比原來還提升了一些。你自己能感覺到嗎?”
“嗯,我練一天功都不覺得累,反而覺得身子更輕鬆了。”這些天,嚴明自己能感覺到體能的增強,好象有無限的精力。可是他從沒試着用生死訣,因爲師父之前就反對他使用。所以,在內力上,他也不知道增加了多少。
“明天停了藥草,再練一天,後天就送你回去。”
“要離開這兒了?”嚴明話說了一半,把“太好了”那一半生生嚥了下去,只望着師父,滿臉都是喜悅。
師父花了這麼多心思把他帶到這兒來調養身體,他怎麼能對於離開這兒表現得太興奮呢。
“哼,享受過花花世界的熱鬧,就靜不下心來啦!”師父瞪了他一眼,只顧自己吃飯不理他了。
師父這話說得沒錯,以前嚴明在小河村的時候,對生活的要求很低,無非是每天有一定量的人來看病,他每月有足夠養活自己的收入,這樣就很好了。
可是,到了帝都以後,在白氏工作期間,跟多種多樣的人打交道,對生活的要求也高了起來,想賺更多的錢,住更大的房子,開更好的車,吃更稀罕的美味,讓白小染有更舒適自由的生活。
爲了這些目標,嚴明越發賣力的工作,花盡心思想辦法賺錢,而在醫途,他投入的精力和時間已少得太多太多了。這次到小河村,他只是去他的醫院看了看,除了選了些藥材用於配製化妝品,他甚至都沒給一位病人看過病。
嚴明想想都慚愧,眼前是他的師父,花了八年時間把他培養成一箇中醫,而他,爲了中醫這個身份,都做了些什麼呢?
“師父。”嚴明擡頭看着師父,“你這次回來,還走嗎?”
“暫時不走了,你這段時間多災多難的,我怎麼放心。”
師父回來是爲了陪自己,嚴明心中感動,見師父碗裡湯空了,連忙殷勤的給師父又盛了一碗,“師父,有你在身邊,那我就放心啦!”
第二天,吃的飯菜裡不再有草藥,嚴明又練了一天功,天黑後,師父象來時一樣,帶着嚴明趁着夜色又回到了白家別墅。
師父把嚴明放回別墅大門口就走了,說他要回小河村的醫院住。嚴明留不住,只能由他去。
回來的時間跟走的時間差不多,一樓的客廳燈光明亮。嚴明急切的去按門鈴,不一會兒來,有人來開門,是嚴亮。
“你回來了。”嚴亮淡淡地問候了一聲,擡步就往回走,嚴明跟在後面,問嚴亮,“小染在家吧?你們過得怎麼樣?”
“挺好。”
嚴亮的反應,就像嚴明只是出門辦個事回來,態度上一點沒有波瀾,這讓嚴明很不滿意。
“我說,嚴亮,我失蹤三個星期,怎麼你就這反應。”他走了前後一共二十一天了。
“失蹤?”嚴亮回過身來看嚴明,“你不是跟你師父出門有事了麼?”
“誰,誰告訴你的?”
“不是你自己麼?”嚴亮站住了身,回過頭來看嚴明,“你走的時候不是給小染打電話這麼說的麼?”
“我電話。”嚴明摸摸身上,他走的時候就沒帶手機,這麼多天在山裡,完全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怎麼樣了。“我的電話呢?”這話問的,不知道是在問自己還是在問嚴亮。
“你電話在屋裡沒帶走。”嚴亮看着他,眼睛裡沒有波瀾。
“你應該是在房間裡給小染打了電話就走了,沒帶手機。”嚴亮解釋給嚴明聽,這話說得就哪兩人一塊編瞎話對臺詞似的。
“那,當時小染在哪兒?”嚴明自己都覺得這事兒透着點詭異,可爲什麼嚴亮一點不覺得。
“她說她就在樓下。”
“那她不覺得奇怪麼?”
“奇怪什麼?奇怪你人在樓上,卻給在樓下的她打電話,打完了沒見人下樓就不見了。”嚴亮翹起一邊嘴角,他是在笑嗎?
“是啊,難道不奇怪嗎?”嚴明索性就在這兒問個清楚,小染、嚴亮,他們是怎麼看待這詭異的事兒的。
“我跟她說,你怕她不高興,所以才用這種方法告訴你。她接受了。”
“那你呢?”
“我?”嚴亮轉身繼續往屋裡走,“我奇怪什麼,在你身上不管發生什麼我都不奇怪。”
嚴明看着嚴亮的背影消失在大門敞開的泡影裡,站在原地想了想。是啊,嚴亮見過他自己跟十幾個持槍殺手對戰,把他們消滅得只剩下他一個。他知道他能發現幾十米之外的跟蹤的他,這種能力,哪怕是最頂尖的追蹤者都做不到。
可問題是他根本沒打過那個電話呀。嚴明笑了笑,走進大門。
白小染已經蹦蹦跳跳的迎了出來,“嚴明。”她歡叫着,“你可回來啦!”說着就撲進嚴明的懷裡,摟着他的脖子親了又親。
嚴明懷裡抱着這個溫暖柔軟的身子,眼裡是一張嬌嫩又快樂的臉,耳中聽到的是最美好的語言,鼻子裡是清淡的年輕女孩兒的芳香。
他一把把白小染抱了起來,就象大人抱着孩子,手託着她的屁股把她抱進了屋,“想死你了,小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