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陸斯半天沒有做聲,把頭縮在被子裡說:“我聽你的話,我會堅強的。”她的聲音帶着很重的鼻音,我知道她哭了,但是什麼都沒有勸,我要讓她哭個夠,把心裡的難過發泄個夠纔會有勇氣面對難關。

等她哭夠了,我說:“明天我和菲兒帶你去找齊安娜。”

陸斯說:“不要爲我涉險。”

我說:“你我還有菲兒是形影不離的鐵三角,我可不想鐵三角三缺一。你什麼都別說了,我和菲兒做好了決定。”

陸斯還想說什麼,我不等她開口就施了一個昏睡咒,她再次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晚上的時候我和陸斯爸陸斯媽一塊吃的晚飯,她們買了很多菜做了豐盛的一大桌子,我有些過意不去,她們省吃儉用的過日子,爲了款待我破費了這麼多錢。儘管很過意不去,但是我什麼都沒說,到了這個時候說什麼都是多餘。

因爲中午沒吃飯的緣故,晚上我連吃了三大碗飯,吃完一碗陸斯媽就會親自給我盛上一碗,還親自給我夾菜。她的細心和體貼讓我想起了媽媽,心裡一疼,眼睛一酸,淚水嘩的一下流了下來。

我很感激陸斯媽和陸斯爸沒有問我爲什麼哭,如果問了我不會回答只會哭得更加厲害。

又是一個不眠之夜,我已經很久沒有失眠了。按理說一個不到二十歲的女孩兒是不應該有失眠的毛病,失眠的女人大多是處在更年期的半老女人,可是自從媽媽失蹤之後我就患了失眠的毛病,直到遇見穆森後不藥而癒,黑暗裡我苦笑起來,穆森治好了我失眠的毛病,可是沒過多長時間舊病復發,太多的煩惱折磨着我,生理年齡不到二十歲,但是心理年齡卻到了四十歲,我再次痛恨起來,痛恨上天讓我飽經風霜歷盡磨難,痛恨上天一次又一次地耍我,它總是在我規劃好人生之路後安排一些意外打亂我的計劃。

我坐起來看着鏡子裡的自己,窗戶裡透過朦朧光亮,鏡子裡的我臉上泛着不正常的青色,我捏了捏圓潤光滑的臉,嘴角扯出一絲難看的苦笑。小時候我就長着一樣圓鼓鼓地鴨蛋臉,有人說從我的面相上看一定是個有福氣的孩子。以前我很相信這句話,相信自己一定有很多很多福氣。但是現在我一點也不相信了,福氣在哪裡呢?晦氣倒是很多,始終像個影子一樣跟着我,甩不開逃不掉。很多次我都想喝下一大瓶安眠藥了結了算了,可是轉念一想我好歹也是85後的女孩兒,怎麼可以如此軟弱地放棄生命。命運,磨難就像彈簧,你弱它就強,你強它就弱,我倒要看看誰的骨頭硬看看誰能磕死誰。

起身拉開窗簾,望着漫天星斗,它們不停地閃爍,像是調皮的孩子在眨着眼睛。今天是臘月初一,大多數人家都在開開心心地準備過年,而我只能準備走上一條充滿未知和兇險的道路。

大街上到處是人,到處是歡聲笑語,聲聲刺耳,如鋒利的刀子剜着我的心。我多麼希望可以和媽媽一起上街購年貨買福字和春聯,別人很容易辦到的事情,對於我來說卻是奢侈。

路燈下有一對情侶在肆無忌憚的接吻,脣齒交纏激烈而纏綿。我再次想起了穆森,他的吻雖然冷的像冰,卻像蜜一樣甜到我的心裡。他握着我的手說:“之雨,我會一輩子把你捧在手心裡。”

有人說,當一個人開始陷入對往事的懷念之時,說明這個人老了。看來我是真的老了,還沒到更年期人就滄桑了。這叫什麼事啊。

我對着星星不停地祈禱,希望我能活着回來,我不怕死,可是我怕媽媽失去了我會痛不欲生。我希望菲兒也能平安回來,希望我可以殺了齊安娜讓陸斯變回正常人。

第二天早上吃完了早飯,陸斯媽和陸斯爸含淚將我和陸斯送下樓。

菲兒已經等在了外面,不只有她一個人等在外面,還有我媽媽,她面含微笑地看着我。

我說:“您怎麼來了?”

媽媽的話仍然柔柔的像春風:“我怎麼能讓女兒獨自涉險。”

我說:“你不能去。”

媽媽執拗地搖了搖頭,說:“如果不能陪着你,我會痛不欲生。”

這就是母親,愛孩子愛過世間的一切。我知道說什麼都是於事無補,只是緊緊地抱着她。

對面走過一個人,離我雖然很遠,但是我還是把他的樣子看的清清楚楚,不由得驚詫莫名,那個人竟是我的爸爸木榮嘉。

我驚詫莫名的看着爸爸一步一步向我們走進,想不通他爲什麼會找到這裡來。

媽媽見我一臉愕然的回過頭去,隨着我的目光看去,爸爸見到她的一剎那,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似的一動不動,目光炯炯有神,激動興奮各種情緒交織在一起,和他比起來,媽媽的目光平靜如水毫無波瀾,畢竟她失去了所有的記憶,此時的爸爸完全是個陌生人,曾經所有的愛和失望都淹沒在流水般的歲月裡,了無痕跡。

我想起爸爸曾經對媽媽所有的傷害,條件反射般的把媽媽護在身後,大聲說:“你怎麼來了?你來幹什麼?”

爸爸不回答我的話,眼睛直直地盯着媽媽,說:“雨然,真的是你,我不是在做夢吧?”

媽媽神色茫然,注視着爸爸看了半天,好像在竭力回憶什麼,最終什麼也沒有想起,輕輕地問:“你是誰?”

爸爸心情激動,一步竄過來就要拉住媽媽的手,被我一把推開,目光警覺地大聲說:“別碰她。”

爸爸神色一暗,眼睛也黯淡下來,說:“雨然,你不認識我了嗎?我是你的丈夫木榮嘉啊。”

媽媽一愣神,還沒等她說什麼,我搶先說:“是前夫,你們早就離了婚,你早就不是我媽媽的丈夫了。”

爸爸低下頭,說:“在我心裡,她永遠都是我妻子。”

我冷笑起來,之前說好話哄我,現在又故技重施哄我媽媽,一定是林雪影要把他掃地出門所以才這樣。春風得意的時候狠心將妻子一腳踢開,跌落谷底的時候就想要挽回,媽媽心地善良很有可能會不計前嫌,我卻不會這樣,我不允許媽媽再次被無情地傷害。狠下心腸說:“你走開。”

爸爸的眼淚就要掉下來了,用近乎懇求的語氣說:“之雨,求求你相信爸爸好不好。”

我挽着媽媽的手退開離他遠遠的,大聲說:“得了吧,媽媽雖然忘記你當初做過的事情,但是我忘不了,永遠都忘不了,你現在假惺惺地裝可憐,媽媽相信你但是我不會相信你。我不會再給你傷害媽媽的機會。你走,立刻,馬上。”

我用近乎命令的口氣跟他說話,爸爸垂頭喪氣地站在那裡,根本沒有走的意思。

我一邊推他一邊說:“馬上走,你別想再傷害我媽媽。”

媽媽過來拉住我的手說:“別這樣,他是你爸爸。”

我一直把他當爸爸,即使他一直縱容林雪影欺負我我還是把他當爸爸,當初我要和穆森離開的時候還打算好好地盡一段時間的孝心,可是在飯桌上他爲了一件芝麻大的事情狠狠地用筷子敲我的頭,把我心裡對他僅存的一點愛都敲沒了。林雪影要把他掃地出門的時候就假惺惺地想要挽回。我纔不上他的當呢。說:“你馬上走,如果敢傷害我媽媽,我要你好看。”

媽媽勸我說:“女孩子別那麼大的火氣。”

爸爸說:“我不會傷害你媽媽的,我要保護她,還要保護你。”

我冷笑起來,爸爸的嘴可真甜,當初是不是就靠嘴巴甜把他的上司林雪影給唬住了。還讓林雪影心甘情願的未婚先孕,他們結婚六個月後木灣灣就來到了人世,所以我知道這件事情。我敢斷定就是因爲他會花言巧語所以把林雪影弄到了手。

我神色冷漠,爸爸似乎傷心到了極點,眼淚如同斷了線的珠子流個不停。

我心中鄙夷,裝的可真像。

媽媽溫柔地對爸爸說:“雖然我不記得你,但是感覺很親切,你的眼神很真誠,我相信你說的話,但是我們要做的事情很危險,你保護不了我們。”

壞了,媽媽竟然相信了爸爸的甜言蜜語,我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用眼神警告他快點離開。

一直沒有說話的菲兒開了口:“你怎麼知道陸斯的家?”

爸爸說:“我也知道你家在哪,我還知道你和陸斯都是之雨最好的朋友,我是她爸爸,當然關心她。”

我不想再聽他的甜言蜜語,對菲兒說:“別理他,咱們走。”

爸爸攔在我前面,說:“你一個女孩子別去做危險的事情,萬一丟了命怎麼辦?”

我說:“我的事情不用你管。”

爸爸說:“我知道你不相信爸爸愛你,可是你想一想從前我們一家人其樂融融的多好,以前爸爸有多疼你。”

我沉默下來,以前爸爸真的對我很好,捧在手心裡怕摔着,含在嘴裡怕化了。每天晚上回家之前都會打電話問我想吃什麼想玩什麼,每天睡覺之前都會捧着童話書給我將各種童話故事。每當過生日的時候都會買一款水晶飾品送給我,中秋節的時候會親自給我做糕點,過年的時候帶着我去江邊放煙花。他現在很疼木灣灣,但是還不及曾經疼愛我的十分之一。

爸爸又說:“天底下沒有狠心的父親,即使做了狠心的事情也是因爲有說不出口的苦衷。”

爸爸牽起媽媽的手說:“當初做了傷害你的事情也是迫不得以。”

我心裡一顫,不信任再次涌上心頭,推開爸爸說:“別碰他。”

爸爸流下兩行清淚,聲音顫抖地說:“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保護你們,我說的都是真的。我不想看着你們去做危險的事情。”

菲兒說:“木叔叔,你究竟有什麼苦衷,不妨一五一十地說清楚。”

爸爸說:“其實都是那個……”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一個邪邪的冷笑打斷。

我們所有人都循着聲音望去,只見龍文昆像個幽靈似的悄無聲息地從拐角處走出來,嘴角處一抹邪邪的冷笑還未斂去。

爸爸勃然大怒,揪着他的衣領恨恨地說:“龍文昆你這個混蛋,你當初答應過我什麼?”

龍文昆輕輕地一笑,附在爸爸耳邊悄聲嘀咕了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