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算是對峙吧,絕對不是一個路數的客人們掃視着方有容,目光中含着一些奇怪的神色,其中意味很難分清。

“歡迎。”他能怎麼說,無論是阿諛奉承還是冷麪以對,都不適合當前狀況,這些上上下下打量着他的傢伙們似乎不好惹。這些就是盛三所說的交友?問題似乎沒多少嚴重嘛,這些人和見識過的有錢的年輕人一樣,除了眼界高了點也差不多,況且,今天還被從小玩到大的好友李志遠不可抑制的優越感給雷得全身冷汗的地步,相比而言,眼前這些人顯露出來的氣度就客氣多了。

“你回來了。”揮着手的盛則剛勉強從‘茶室’方向招呼着方有容。

側着身子把裝有一些零錢的拎包塞進衣櫥中,準備跋山涉水過去的方有容看着從小廚房走出來的一個長得有點和普通大衆不太一樣的婦女,哦!——這就是國際流行的菲傭?他家居然出現個國際行業的保姆!

幾步的距離如走紅地毯般備受矚目,坐在盛則剛爲他留下的一塊地盤,在盛則剛的介紹下,方有容很有幸的和這些皆有身家的小資們握手,然後——呆坐在一邊發呆。

客氣的見面儀式後,他們繼續着之前的話題,坐在一邊的方有容沒話可說的喝茶,他們說的他不是太懂,多話了反而容易被抓小辮子,老實說,這年頭,沒幾個是傻子,話不切題,再傻的人也看得出你在裝懂。

高談闊論着本城最新鮮的話題無非是新型的樓盤開發被誰賺取了多少億,再盤算着沿江蓋着的那超豪華的公寓樓羣帶動了周邊房價的具體升值基數,還有再對無數涌入城市的廉價勞動力促進了城市的大建設的功勞說三道四,最終把話題定位在進出口上。

現在進出口貿易形勢非常好,這是旁聽着的方有容也有感觸的,勞動力密集型產業也爲國內進出口提供了有力的國際競爭性,最近的進出口行業最是火爆,彼此都賺得不錯,徐翊已經承偌好兌現足夠他翻身進入小康的獎金了。看着這些相邀着去對下月舉辦的國際車展捧場的談吐不俗的客人們,方有容小心的加入話題。

“一個國家的國民把自己的同胞稱之爲——廉價勞動力,你們就不覺得很可恥嗎?用廉價勞動力創造出來的那一點點財富成了我們引以爲傲的事情,沒有一點技術含量的廉價勞動力是我們爭取外單的唯一理由,這樣的理由你們就不覺得慚愧嗎?”不是教訓,也不是說教,方有容認真的詢問着熱火朝天談笑着的客人們。

瞬間沉澱下來的氣氛中,一臉錯愕的客人們盯着邊角挨着盛則剛坐着的方有容。

方有容加入話題是迫不得已的,最近兩年他跟着徐翊也算有搞外貿的一些經驗,看着那些創造着廉價的製造業的大型企業爲了賺取每件幾美分的貼標單子而甘之如飴的姿態,好沮喪。而這些應該是商業精英的小資們的不謹慎的言談更是讓他沮喪。

“連對同一個血脈的同胞理所當然的嘲諷,還要外國人尊重我們的中國心?” 嘖嘖的嘆息聲不斷方有容搖着頭,“佔據着世界絲綢出口量百分之八十的中國沒有定價權還在炫耀,有軟黃金之稱的羊毛絨產品,我國佔據世界出口量百分之七十以上依舊沒有定價權還能怡然自得,僅僅爲賺取幾美分的製造到人家手裡純利潤數倍翻滾還在得意洋洋——”方有容斜着眼睛瞧着他們,“你們真的不覺得很丟人嗎?除了賺這點微薄的利潤之外,你們就不知道該再做些什麼嗎?”

不知道氣氛怎麼變了的菲傭看着從廚房探出的腦袋,另外一個腦袋也探了出來,那是盛則剛的媽媽,她斜着眼睛瞅着外頭嘖嘖着的方有容。

張着嘴巴要反駁卻又說不出什麼的他們盯着方有容,有的臉上沒什麼表情,也有的斜着眼睛衡量着,還有的依舊笑眯眯的不甚在意,只是對方有容的挑釁,他們都準備對應。

看着這夥有想聯合對付他的傢伙,方有容不懼,以他現在完全可以幹傳銷的口才在吵架上絕對不會輸給他們,這些傢伙居然上門來挑釁,他也不是好惹的,看誰能臉皮厚。

“一流的人才已經出國了,二流的人才正在支撐着中國的脊樑,各位是一流的人才?還是支撐國家脊樑的二流人才?不過也不必自責了,星條旗下的一流人才與站在五星紅旗下的二流人才進行對抗,對抗的結果還用說嗎?是不是。”伸手親暱拍拍身邊的盛則剛,方有容笑得囂張,行話中有一個真理:在現代社會上混,絕對不能謙虛。

小心拉開方有容掐他大腿的手,盛則剛打出暫停的手勢,小聲道,“開飯。”

大道理就像是皇帝的新衣一樣,透明的擺在眼前,一旦拆穿後就是件非常難堪的事情。面對他們專門聯合來取笑的這個小小的鴿子籠的傢伙們得到迎頭一擊,這頓飯大家都吃得安靜且矜持。

飯後茶水端上了來了,該聊八卦的時候了。佔據着被他們譏諷了的這小房子的改善風水的小小玄關口,方有容熱情的邀請着爬起來想溜的客人們繼續聊。

被擋住去路的幾位重新坐回整理好的茶室榻上,乾笑着接過茶杯繼續閒扯。

閒扯着小房子內的鎮宅金琥和吊蘭,再說道說道前幾天出差認識的民族企業家, “我覺得各位應該拜訪一下這位張校長,他說‘不提高整體的技術水平,咱們國家的藍領永遠不能進步,沒有廣大有技能的藍領階層,我們國家就將永遠站在世界大市場環境下的產業鏈的最底層。’您們說,現在這種情況算不算是各位抄着世界大市場的產業鏈的最底層的微薄利潤而在做着世界經濟的井底之蛙呢?”

聽得臉上又是一陣紅一陣白的傢伙們盯着牙尖嘴厲的方有容,沒在正確時間去攻擊的他們陷入不可翻身的被動中。

“有容——”想從中作人情的盛則剛慢慢靠過來,被笑眯眯的方有容一腳狠狠的踹開了,憑什麼讓這些不知道何謂的人在他地盤上囂張。不過也差不多了,要是真的辯起來,自己肯定說不過這夥不停轉動眼珠子的傢伙們的,該總結陳詞一下了。

“今天聚得真是非常愉快,”方有容笑着,“最後,有件事我想拜託各位,我家的則剛似乎有點不知道情理,請你們千萬別帶他出入奇怪的地方。”誠懇拜託着這些絕對經常出入聲色場的傢伙們的方有容打心眼哼個不停,才七八點鐘,打什麼瞌睡呀,真會裝。

支支吾吾中,他們告辭了。

“慢走呀,記得有空就過來玩兒。”盯着他們逃般跳下樓梯,揚聲嚷嚷着的方有容靠着門哼了一聲,“切,又是電影臺詞,還是拉客的常用語。”

樓下,被綁架出來算是送客的盛則剛在小區停車場被氣勢洶洶的他們包圍在中央。

“別瞪眼,我很辛苦的。我打也打不過他,罵了沒罵得過他,和他過日子的是我,你們就當沒聽見的。”盛則剛盯着這些闖進來的傢伙們,還不錯,都還有良心和民族的本性,都覺得蠻羞愧的。

“你覺得這樣安慰我們就舒心了,被個打工仔迷得神叨叨的,你不覺得丟人嗎?”

乾咳一聲的盛則剛瞅着他們,該丟臉的是專門過來想搔擾他們的這些連個高中畢業的打工仔都說不過的他們自個兒吧。

面對盛則剛心照不宣的視線,他們有點煩躁,“知道了,我們會當什麼都不知道的。”

狼狽的他們也同情被方有容擡腳就踹的盛則剛,專門結伴而來要給方有容一個下馬威的他們有點兒無精打采,絕對沒想到他們會有這樣的下場,居然被個跑街的教訓了,真鬱悶。最鬱悶的是確實需要反思。

“你們不會想要對我家有容心存報復吧?”盛則剛盯着在停車場沒精打采找着自己車的他們。

“少提‘我家則剛、我家有容’的,”正在鬱悶的他們對這樣肉麻的稱呼非常惱火,其中陸風尤甚。“以後見了他,一定讓開二百米的距離。”也不是好惹的的他們今天臉丟大了,臉燒得熱辣辣的,趕緊回家沖涼吧。

一羣子人跑了,屋內可算是消停了,轉身的方有容被身後冒出的人嚇了一大跳。

轉過攔在門口的方有容,一聲不吭的盛則剛的媽媽昂首挺胸走了,放下洗碗布的菲傭連忙也跟着跑了。

看着風韻猶存的盛則剛的媽媽的背影,方有容發怔,這位阿姨什麼時候來的?茫然的方有容回頭瞅着他那小小的四十平房的房子,剛纔這個小小的空間佔據了□□個客人?還真是奇蹟呢。

“我媽怎麼了?”回了的盛則剛來進門就問,“怎麼也沒理我就搭車走了?”

“我沒招惹她老人家,”方有容看着才收拾一半的廚房問道:“你媽什麼時候來的?”

“這些傢伙也不是隨意上門的,應該是陸風煽動的,平日也有點生意往來,來了也不好拒絕,我請媽來幫忙了。”盛則剛笑,“我也想讓他們看看你。”

撇開這個話題不問了,方有容道,“剛纔走的那幾個想怎麼着對付我?”

“你怕?”

“哼,”方有容哼了一聲,“我家有地有田的還怕他們?別說這種一點也不法制的閒話,”上下瞧着盛則剛,今天沒喝酒呀,怎麼這副容光煥發的模樣。

“應酬的累死人了。”盛則剛抱開榻上可收疊的矮桌上的茶盞,略微收拾一下,上牀休息休息。

“起來,你別裝樣,是你的值日周,刷碗拖地去。”對盛則剛那一套已經瞭如指掌的方有容可不是好惹的,拖下盛則剛下牀,“樓下經常有貓狗出入,剩下的骨頭給狗狗,紅燒魚留給小貓,幹活去。”

看着洗浴後的爬上牀榻休閒的調着電視頻道的方有容,恨得好不容易刷完碗的後又拿起拖把的盛則剛牙癢癢的。現在方有容越來越不容易對付了,這是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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