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主的女兒遇襲,這件事在整個黑木莊裡掀起了軒然大波。每一個遇見了江羽玄的人,都會主動向他詢問當時事件的經過。
江羽玄不厭其煩地回答了他們,同時也留意了每個人的反應,將那些表現有些不對勁的人通通列爲了可能的嫌疑人。
趕在太陽下山之前,江羽玄便自行離開黑木莊,來到了百筱鎮上,找到了一條無人的巷子,施展了傳信術。
所謂的傳信術,是這修真世界裡主要的遠程通信方式之一。將寫有文字的紙條放在手中,以對應的結印式掐訣,便能以靈力驅動紙條飛向空中。
這個時候,只需要默唸收信人的名字和所在地址,並在腦海裡浮現出這個人的形象,紙條就會以極快的速度自動飛向收信人的手裡。
肖詩雯離家出走的那天晚上,凌婉馨就是通過傳信術得知了這個消息。
作爲最常用的法術,傳信術非常的簡單,煉氣期就能施展,江羽玄剛進入黑木莊沒多久,就從易鵬那學會了此術。
當然,傳信的範圍是存在限制的,修爲越高,可以傳信的範圍就越大。不過以江羽玄目前的修爲,把信發到黎華派,還是綽綽有餘的。
因此從那以後,江羽玄每週都會在黑木莊傳信,給凌耀彙報自己的當前狀態,其目的主要是爲了告訴他,自己還活着,還能和外界正常接觸。
而這一次之所以會選擇外出傳信,是出於江羽玄自身的顧慮。
像黎華派和黑木莊這種有大量修真者長期聚居的地方,一般都會設下防護陣法,它不僅能禦敵於外,還會記錄下來自外界的所有傳信。
只要設下陣法的人有需要,可以隨時通過陣法保留的傳信記錄去查看某一次傳信的內容,它來自於哪裡,又被誰所接收。
這一次,江羽玄要彙報的內容非常的關鍵,他擔心信件內容一旦被肖聰看到,會導致後者破罐子破摔,這對他來說是相當危險的。
這就是他特意跑出來的原因。
“咻……”目送着紙條在空中遠去,江羽玄放下心來。他把這兩天的重大發現反饋給凌耀後,就返回了黑木莊。
天黑了。
江羽玄習慣性地走進了煉丹房,開始裝模作樣地煉丹。也不知道是不是之前失敗了太多次,積累了足夠的經驗的原因,他今天破天荒地把三種丹藥全部成功煉出來了。
不過看外觀和成色,這三粒丹藥的品質還是不達標,能發揮出來的效果恐怕只有一半。
但是對江羽玄而言,這就足夠了!至少他已邁出了成功的第一步!
江羽玄收好丹藥和丹方,十分警惕地看着四周。
今晚沒有人來煉丹。時隔近兩個月,機會終於來了!
他走進了倉庫,轉動羅盤指針,將地牢入口開啓。隨後,他便躡手躡腳地走了進去。
這一回,他關上暗門後,就直奔那個囚徒的所在地。
那人還是一動不動地躺在牢籠裡,江羽玄不禁懷疑,對方是不是整整兩個月都沒有挪動過哪怕一下位置。
江羽玄立定在鐵欄外,輕聲呼喚道:“你能聽見我說話嗎?”
那人動了一下,頭微微擡起,茫然地看着江羽玄。
“你能說話嗎?”江羽玄問。
那人吃力地搖搖頭,然後用手勢進行了一連串的比劃。
江羽玄感覺自己看懂了,問:“你的意思是……讓我用施加靈力的一掌打在你身上?”
對方點點頭,艱難地爬到鐵欄後面,有意把胸膛對準了他。
“你這樣不會受傷嗎?”江羽玄有些緊張。
迴應他的是微微的搖頭。
“好。”江羽玄運行靈力,並控制住了力度,通過柵欄間的縫隙一掌拍在那人胸膛上。
“噗……”那人嘴裡猛地吐出一股液體,也不知道是血還是什麼。
江羽玄一驚,若非對方沒有倒下,他差點以爲自己釀下了大禍。
“謝謝……謝謝……”那人終於能說話了,聲音格外的虛弱。
“他們給我服下了失語丹,讓我發不出聲音……只有像剛纔那樣……才能解除它的效果。”
通過發光符發出的微光,江羽玄得以看清這人的容貌。他是個面黃肌瘦的中年男人,眼神無光,嘴脣乾裂,臉色發黑,看起來弱不禁風。
細細一看,他的長相有種說不出的眼熟。
“你是誰?”江羽玄問。
那人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我……我是肖聰。真正的肖聰。”
真正的肖聰?
剎那間,江羽玄驚訝萬分。可細想之下,他又發覺此事實屬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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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在外面活動的肖聰其實是冒牌貨,也難怪在肖詩雯遇襲時,他的反應一點也不像個父親。
“那外面的肖聰是什麼人?”江羽玄急忙問道。
“懸陰宗的人。”肖聰沉聲道。
懸陰宗……難怪……
江羽玄想起了遲遲不肯出手救女兒,一出手盡是爛招的“假肖聰”,瞬間恍然大悟。
“你被關在這多久了?”
“七年了……如果那個頂替我的人沒有說謊的話。”
這麼久?江羽玄覺得不可思議。
他定了定神,說:“你可以告訴我,你是經歷了什麼纔會被關在這的嗎?”
根據他的推測,恐怕所有關於肖聰的惡行,全是那冒牌貨頂替他的身份所爲,真正的肖聰始終都困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
肖聰垂下頭,露出追憶之色。
“七年前,我與幾名護衛一同前往塞外之地辦事。不料在途中,我們遭遇了懸陰宗的偷襲。帶頭的人,正是懸陰宗的現任宗主秦厲雲,他是上任宗主秦厲風的獨子。
“懸陰宗人多勢衆,再加上佔據地理優勢,我們很快落敗,幾名護衛全部被殺,我也身負重傷。
“之後,他們通過惡毒至極的搜靈術查看了我的所有記憶,接着便派出幾個弟子,戴上極難被識破的面具,僞裝成了我和遇害護衛的樣子,潛入了殷水郡,把我的黑木莊給鳩佔鵲巢了。
“他們的目的,想必是爲了在殷水郡東山再起,好將邪魔外道和混亂殺戮重新帶回這個地方。
“他們一直不殺我,而是把我囚禁在這地牢裡,每天給我送飯,保證我的基本生存。我猜他們之所以這樣做,是因爲他們擔心事情可能會敗露,到時候還可以拿我做人質,好讓他們能全身而退。”
江羽玄追問道:“懸陰宗潛入了多少人,你心裡有數嗎?”
“我被關進來時,還只有冒充我和護衛的那幾個人。”肖聰戚然一笑,“現在我就不知道了。搞不好假冒我的人早就已經利用我的身份放了一羣懸陰宗的人進來了,他們不一定全在黑木莊,也可能分佈在殷水郡的各個地方。”
江羽玄深刻地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心情愈發沉重。他牢牢記住了這些信息,繼續問:“那血鷹是否又與你有關?”
“血鷹……是我創立的啊。”肖聰眼神空洞地呢喃着,彷彿在說一個距離他很遙遠的東西。
“我起初建立血鷹的目的,不過是爲了暗中蒐集殷水郡內各個魔修的信息,好方便將來把他們一網打盡。可是懸陰宗派人頂替了我之後,血鷹就被他們改造成了一個臭名昭著的殺手組織……如果不是那個冒充我的人出於炫耀的目的告訴了我,我甚至都不知道這回事。”
江羽玄的猜測得到了證實。
現在一連串事件的脈絡他都已經梳理清楚了,原來令他擔驚受怕那麼久的殺手組織血鷹,本質上還是脫胎於懸陰宗!
也就是說,從最開始的劉家滅門慘案,到之後的黑貓事件,再到最近的肖詩雯遇襲事件,所有事件的起因最終都指向了懸陰宗!
就連邪霧谷的封谷大陣被破一案,十有八九也和懸陰宗息息相關。雖然能確認不是肖聰所爲,但可以肯定的是,有一個參與建立大陣的人,與懸陰宗同流合污了!
真肖聰的出現,加上他提供的關鍵情報,足以讓江羽玄的臥底工作圓滿完成。但換個角度思考,他馬上就有了新的疑問。
“肖聰,我爲什麼一問你就全盤托出了?你是寄希望於我會救你出去還是怎麼?”
“你身上有玉佩,是後面纔來的門客吧。”肖聰凝視着江羽玄掛在腰間的玉佩,喟然長嘆,“你會問我這些問題,說明你和他們必定不是一夥人。我當然希望你能把我救出去了。”
他眼裡恢復了幾分光彩,正神色凝重地打量着江羽玄。
“我告訴你這些,是希望你能幫我把我的話帶出去,這樣我才能得救。黎華派的掌門凌耀是我的朋友,他是信得過的,你把情況彙報給他,他一定會前來營救我!”
江羽玄一開始還在納悶,後來纔想起來,真肖聰還不知道他就是黎華派的弟子,更不知道派他來的正是凌耀本人。
肖聰從牢房的骯髒角落裡翻出了一張皺巴巴的信,通過柵欄間的縫隙遞了出來。
“這信裡面詳細地寫了我的遭遇,凌耀看了後就會知道,我纔是真的肖聰,他必然會來營救我。我被那幾個冒充我和護衛的人折磨得不行了,雖然還是金丹期的修爲,但現在真正能發揮出來的實力,不到五成,我是掙不開這施加了禁錮術的枷鎖了。”
江羽玄剛要接過信,肖聰突然把手縮了回去。他擡起頭,看見肖聰一隻手捏着信,一隻手緊緊地抓住了柵欄。
“你叫什麼名字?”
“江羽玄。”
“江羽玄。”肖聰嘴角抽動着,聲音起伏不定,“你會幫我的,對吧?你不會一出去就出賣了我,把信交給那個冒充我的人,對吧?”
“我……”
江羽玄話還沒說完,肖聰就自顧自地講了下去。
“我知道,這對你來說是個非常艱難的決定。畢竟擁有身份、權勢、地位的是那個人,不是我。你大可捨棄我這個真肖聰,繼續追隨冒充者。”他沉默了片刻,好像經歷了複雜的心理鬥爭,說道,“我……我必須要拿出足夠大的利益才行,不然你怎麼可能願意爲我鋌而走險呢?”
他頓了頓,說:“我能看得出來,你目前的修爲是煉氣九層,沒錯吧?”
“是的。”
肖聰點了一下頭:“我這裡還藏有一顆築基丹,我可以現在就幫你把它打入你的體內。對於你們這些煉氣期接近大圓滿的修士而言,它的誘惑力可謂是相當之大了,不知有多少煉氣期的人爲了爭奪它,把自己的命都丟了。”
似乎是擔心江羽玄不懂,他又趕緊接着說了下去。
“築基丹能幫你築基,你將它納入體內,等到來日你的修爲達到煉氣期大圓滿後,你就能借由它直接進入築基期。”
“用它來做擔保,你總該會救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