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麼一瞬,包廂裡靜得幾乎連一根針掉落的聲音都能聽清。在穆芣苡當先收回驚詫時,冷少若也猛地從沙發上跳起來,卻始終未敢朝嚴苓挪去步子,“我……你,你當真記……認識我?”
開口卻是連話都險些說不清。
他其實是想問她是否當真記得他。
認識和記得,完全是兩回事。
穆芣苡也看向她,隨即心下一嘆。這副因着他們的驚詫而不解的表情,如何能是有記憶的嚴苓?
冷少若這番,想是又要失落傷心了。
嚴苓實在不明白,不過就是一句話,值得他們一個個的都這麼激動麼?甚至連大表姐都露出一副近乎驚訝的表情,“那個,之前不是你幫大表姐把衣服寄給小阿錦嗎?電話裡問我要地址,我聽過你聲音的啊,這樣說來,應該也算認識吧?”
冷少若的一顆心狠狠往下沉。
那時打電話他便已知曉她是不記得他的,卻仍是想抱有那麼一絲僥倖,臉上的笑有些澀,“是,算認識。”
嚴苓見他表情有些奇怪,就問:“你沒事吧?怎麼看着臉色有點差?”
冷少若直直盯着她的臉,抿脣搖頭。
便是關心,都是與對待陌生人無異,他不該再多奢望了。輕吐口氣,伸出手,“你好,我叫冷少若。”
“我知道啊,上回電話裡說過……”見他一直盯着自己的臉,伸出來的手也沒有要收回的意思,嚴苓猶豫一下便上前兩步,與他相握,“那個,你好,我叫嚴苓。”
卻感覺手被緊緊握住,抽不回來,嚴苓眼角一抽,心道這哥們不是想佔她便宜吧?但一看,他一張臉又正氣得很,實在不像那種會佔人便宜的。
就在嚴苓準備開口提醒時,冷少若便將手鬆開,於是嚴苓到嘴邊的話又生生吞了回去。
冷少若再看她一眼,便逼着自己收回視線,“你既來海市,有什麼事都可找我。”
嚴苓上下打量他,“你在海市很有地位?”
“很有地位算不上,但還能說上些話。”冷少若驚異看她,而後笑道。也罷,既然不記得,那便從頭開始又何妨。
海市可不像陵江市,在陵江市能說得上話的,身份地位和能在海市這種地方說得上話的,那可就差了不是一星半點。
嚴苓這才認真仔細的看他,這不看還好,一看還真的嚇了一跳。年輕人這一身的裝備,哦不,是搭配,簡直就是土豪級別的啊!莫不是海市哪個大家族的二代?
嚴苓一手搭在他肩膀上,一副哥倆好的姿態道:“哇哦!兄弟,以後在海市混就靠你了啊!”
不說冷少若,就是自嚴苓出現就一直擰眉的胡瀾和素來淡定的穆芣苡嘴角都抽了一下,頗爲同情看着冷少若。
冷少若微愣的盯着她搭在他肩上的手,隨即無奈一笑,好像除了他們再見面不會打架吵鬧外,其他的似乎與初見時沒什麼兩樣。從空間戒指裡取出一塊令牌模樣的東西,遞給她,“這是青天幫的青天令,凡青天幫地界,只要拿着這塊令便可調動那裡所有的青天幫幫衆。”
見嚴苓遲遲不接,冷少若便直接把令牌塞到她手裡。
嚴苓握着這塊黑色的令牌,只覺燙手不已。
喵了個咪呀,青天幫她也是聽說過的,南方地下霸主!那可不是一般的小幫小派,是南方地下霸主啊!所以隨便就能拿出能調動一方勢力令牌的人,在青天幫裡又是什麼身份?還有,他直接把這麼貴重的東西給她,難道就不怕她卷着他的勢力走人?
好吧,雖然她也沒有這個興趣,可關鍵是,他們是剛認識的吧?是吧?誰會把這麼貴重的東西給一個剛認識的人?除非腦子鏽透了!
可這人瞧着也不像是腦子不好使的啊!
“那個,這、這太貴重了,我不能收,你還是拿回去吧。”雖然她很喜歡那種橫行霸道的感覺,因爲受傷打掩護也在陵江當過幾年的混混頭,但那就是表面上看起來兇狠,和他們這些真正混的人,是完全不同的。
況且,無功不受祿的道理她還是懂的。
“你看不上?”
“不是不是,你突然把這麼貴重的東西給我,你回去會沒辦法和你們幫主交代的。”
冷少若一聽,原來是這麼回事,心中的失落稍減,“這便是我自己的東西,不用與誰交代,你且收着便是。”
“所以……”嚴苓不確定的擡頭看他,這長得白白淨淨的,不會就是傳言中那個青天幫手段狠辣的幫主吧?凡混這一行的,不都是臉上帶幾道疤,身材也極其魁梧的麼?
“好了阿苓,少若既是給你,你便收着吧。”
“土包……啊不,大表姐,這會不會不太好?”這險些又出口的稱呼,把嚴苓自己都嚇了一嚇,到現在她哪裡還不知道她這個大表姐已今非昔比,不管從前大表姐爲何要以那副模樣和性格示人,既然她已知曉大表姐不僅與玄醫門有牽扯,甚至與楚家那位掌權者都生了個孩子,她哪裡還敢像以前一樣。
不是誰都有那能耐讓楚家那位另眼相待的,如此,便只能說明大表姐的本事絕對在她的認知之上。
“你若覺得不好,往後待少若好些便是。”
胡瀾話剛說完,冷少若就不贊同的喊一聲,“瀾姐!”
沒搭理冷少若,胡瀾直接看着嚴苓,“嚴小姐覺得呢?”
嚴苓這才注意到她,直覺這個人應該不喜歡她,卻想不透爲何,“你說得也沒錯,受人以禮,自當同等相還。”
“我並不需要你還!此令有三塊,給你一塊,給皇……芣苡一塊,剩下的一塊尚在我手裡,說起來也算不上什麼特別的東西。”
至於給穆芣苡的那塊,實是上次胡瀾去青天幫連門都難入,臨走時冷少若給她的,至於冷少若爲何說是給穆芣苡的,也確實是因爲有穆芣苡在他纔會給出這塊令。
他相信胡瀾對穆芣苡的忠心。
這個事胡瀾也與穆芣苡提過。穆芣苡聽過後只嘆息一聲,倒也未讓胡瀾還回去。
如果執意計較,冷少若怕又要怪她了。
嚴苓聽着冷少若的解釋,驚訝於這種令牌原來有三塊,而穆芣苡居然也有一塊的同時,更驚訝的是,他爲何偏偏要將這個令牌給她?
而且,即便有三塊,難道令牌就不貴重了?那可是能調動一方勢力的令,是說着好玩的嗎?
不過,既然大表姐都同意了,而且她找尋師父的下落也需要人手相助,便也不再推辭,左右如這位瀾姐說的一樣,往後待這個冷少若好些便是。
“好吧,那我便收下了,你既如此大方,我也不好只拿你的。”說着嚴苓便從揹包裡掏出一疊符籙,遞過去,“這個給你,隨便往你們家門窗貼一貼,保管什麼惡鬼都不敢靠近。”
於是因着冷少若身份驚詫得半天沒回過神的朱菲菲和錢珠珠看到這一疊黃色符紙,那表情,要多滑稽就有多滑稽。
這都什麼年代了,還有人出門跟個道士一樣的帶符紙?而且還是這麼一大疊?且瞅着她身上還揹着一個鼓鼓的小揹包,她們委實很懷疑裡面也全是這種符紙。
接過一疊符紙的冷少若:“……”心情也是複雜得很。
這人不管有沒有記憶,動不動就送人一疊符籙的習慣還是沒變。不過這些符籙,倒也不是隻能用來對付鬼邪之類,與人打鬥時扔出一兩張,也能勉強擋上一擋。
將符籙拿在手裡,冷少若對她笑笑,“謝謝。”
許是他這個笑太燦爛,嚴苓竟是看得愣了愣。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總覺得和眼前這個人相處起來很自在。若換旁人給這般貴重的東西,便是有大表姐的同意,她也不見得會收。儘管她也還了一堆符籙給他,但沒人比她更清楚,她收着那塊令牌的時候,心裡其實是坦然的。
“不客氣不客氣,禮尚往來嘛。”
“吃過東西了嗎?”冷少若笑着問。既是從頭開始,不管她在他面前如何見外,他也要慢慢學會接受。
“啊?沒,沒呢。”
“那過去坐吧,我叫服務員進來點餐。”包間很大,除卻幾人此番坐着的沙發,另有一片區域被劃分起來擺放餐桌。
嚴苓走過去坐下時,冷少若已按鈴叫來服務員,正要將菜單遞給她,就見她擺擺手,“你們點吧,我對吃的沒講究。”
冷少若無奈,便照着她的口味點了幾樣。說是對吃的沒講究,實際上比誰都要挑,這樣不吃那樣不吃。會這麼說,分明是與前世一樣,懶得點。
點完準備將菜單遞給穆芣苡,見她搖頭便直接給了胡瀾。
胡瀾點了幾樣又轉給朱菲菲和錢珠珠,朱菲菲沒點,倒是錢珠珠挨個將菜單翻過一遍後,點了不少。
看得旁邊的朱菲菲一陣無語,分明長得瘦瘦小小的,也不知道這東西都吃到哪裡去了。
趁着其他人點菜的空檔,嚴苓看向胡瀾,“你就是我大表姐的經紀人?”
胡瀾點頭,“胡瀾。”
“你好,我是姑娘的助理,朱菲菲。”
“我是神尊的御用造型師,錢珠珠,請多多關照。”
嚴苓聽着她們的介紹,怪異的朝穆芣苡看去,姑娘?神尊?這些都是什麼鬼稱呼?
穆芣苡回她一個頗爲無奈的淺笑。
“你來尋我,何事?”
嚴苓聞言,神色便嚴肅起來,“大表姐,聽道林前輩所言,我師父原是爲護楚家主而離開,此番已至約定時間卻遲遲不見歸,我擔心會出什麼事,想去找找,不知大表姐可否與楚家主打聲招呼,予我一個方便。”
“你想到無邊海域去尋人?”穆芣苡淡淡皺眉,無邊海域那個地方可不是什麼人都入得的,便是她,以如今的修爲亦不敢輕易踏入。楚家是楚逸當家,他卻並非事事皆能兼顧。
無邊海域楚家,哪一個子弟不是自小便開始修行?以嚴苓如今的修爲,只遇上幾人還好,若一連遇到十幾個甚至幾十個原就對楚逸存有二心的楚家子弟,恐是會出事。
終究現如今的楚家,內憂未除。
“那裡你現在還去不得。”是一旁的冷少若擰眉開口。
“爲何?”嚴苓不解。
冷少若看着她,罷了又看看穆芣苡,見她沒有阻止的意思,便繼續道:“無邊海域現如今並不安穩,楚家主今次歸去便是爲除門中心思有異之人,如此時候,必是沒有多餘的心力來多關照於你,更況此番小少主已隨楚家主歸去,楚家主需得在排除異己的同時保證他的安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