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竟從穆芣苡處帶回兩瓶藥,楚逸除卻多看他幾眼外,並未多追問什麼。這讓一路上想過無數借口的柳竟心裡更沒底。
不過柳竟轉念一想,不管家主此舉何意,總好過繼續追問於他。
楚逸拿過藥後,便在盛世皇朝總統套房中閉門養傷,一養便是一星期。
要說爲何會突然出現在這裡,楚逸自己都說不出緣由來。
今日一早,他如往常一般打坐療傷,卻在某一瞬間心跳得飛快,一股不安由心底蔓延開來。他不知這股不安因何而來,只自他有這番感受開始,便再無法靜下心來。
楚逸不傻,他知道近日來自己每每的不同尋常,都是因着繆景凡傳給他的那張背影照片。
莫說不安,便是可以稱得上情緒的東西他都極少會有。此番既是如此,必然也同那道背影的主人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
他並未事先知會旁人,便獨自駕車往影視城而來。
繆景凡拍的那一張照片,很顯然是劇照,楚逸在之前未細緻追問,也未讓人往這上面去查,很大程度上是顧念着繆景凡和柳竟早前的提醒。
繆景凡曾告知過他,在未弄清他因何會如此之前,最好莫要再讓人去查。柳竟亦是帶回那樣一番話。
只道若他當真要尋人,便親自去。
這句話他聽過後非但未有不滿之意,還沒來由的生出一種理當如此的想法來。
這一切的一切,他想不明白。今日這一場莫名的不安,他也想不透徹。是以,他來了這裡。直覺裡,來這裡極有可能找到他想要的答案,心裡也莫名的確信,這一抹不安也必然與這裡有關。既是會心生不安,許便是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
楚逸未做深想,或者該說,他不敢往深裡去想。
早前還只是猜測,可越靠近這裡,他心中的不安便越甚,尤其在看到棚外停着的幾輛消防車後。
車隨意停放,他便快步走了進來。
楚逸貫常的黑襯衫黑西褲,加上他那樣的容貌氣勢,一出現便引去不少人的關注,因他冷冽着的一張臉雖是好看卻也着實駭人,看到的人縱有驚歎卻不敢大聲討論或是詢問,即便如此,低聲的感嘆及稱讚聲就已足夠引來不小的動靜。
繆景凡唐初胡瀾姚飛雪一衆就是在這番動靜中被引去的目光。
本就好奇楚逸身份的衆人在聽到繆景凡和唐初對他的稱呼後,驚詫之餘便都自覺的安靜下來。
唐人影視,娛樂圈的龍頭,它的當家人都稱一聲“老大”。
繆影帝,縱不知背景,但在娛樂圈裡,不能得罪他已是公開的秘密,此人他尚且稱一聲“表哥”。
混娛樂圈的,沒幾個是傻白甜,這種時候如何還能不知這個男人必是他們望塵莫及的。
楚逸沒應他們,而是擡眸掃一眼四下,並未搜尋到他要找的身影,劍眉深皺,周遭瀰漫着一股冷意。
“老大,你怎會在此?”唐初正色問。
在唐初看來,凡楚逸親自出馬,必都是處理極重要之事。是以瞧見楚逸突然出現,直以爲此時的片場裡藏着什麼了不得的敵人。
“是有什麼人在這片場裡?”
楚逸沒理會他,看向一旁自方纔詫異過後便沉默不語的繆景凡,“人呢?”
面對這樣的楚逸,繆景凡便知瞞不下去了。
以表哥的頭腦,怕早便有了答案,一直放任他和柳竟胡鬧,無非是因着他心底那連他自己都不明白怎麼回事的情感。
表哥縱不再記得大姐,卻仍處處念着她。或許在表哥的潛意識裡,怕是也不想沒有記憶的自己就這麼出現在大姐面前吧。
他尚且不忍大姐面對這樣的表哥,更況表哥自己。
“表哥當真要此時知曉?”
聞言,楚逸微微頓住,隨即擰眉看過去,“今日這裡可是出了何事?”
繆景凡有些意外他竟知曉,罷了又覺得如此纔在情理之中。
唐初接話,“拍戲時威亞出了點問題,有兩名演員險些出事。”心中卻疑惑重重。
所以老大是爲着這一場事故來的?
這種事,何至於讓老大親自前來?突然想到那晚在醫院,老大似是就因穆芣苡不尋常過一回,莫不是此番老大是因爲擔心穆芣苡的安危,故而出現?
想到這裡,唐初的心情簡直難以言表。
他就說爲何繆景凡處處對穆芣苡不同,而那份不同又不是平常對異性心生好感的不同。在繆景凡對穆芣苡的態度裡,分明是隱着一道敬重的。
什麼人當得起繆家大少的一個敬重?
唐初轉了又轉的心思,其實也就在一瞬間。
他話音方落,楚逸的眉頭便皺得更深,“險些出事?人在何處?”聲音中帶着一抹連他都未察覺的輕顫,又問:“可有受傷?”
繆景凡心下無奈一嘆,連人都還不認識,便先關心起人家是不是受傷了。兩人的這一份牽絆,當真不是他們這些外人能理解的。
“沒什麼大礙,表哥放心。”說着繆景凡朝人工湖那邊看去,“人就在那邊,此番已被接到船上。”
楚逸並未聽清他說什麼,因爲此刻他所有的注意力都被一道人影吸引了過去。
船頭上,女子一襲白衣,墨發微微飛揚,懷裡抱着一把七絃琴,古樸而又淡雅,出塵而又不失氣韻。
她清雅的眸子在看到他的瞬間,猛地睜大,像是詫異,又像是驚喜。
穆芣苡所有的情緒皆在那一刻迸發,思念,哀傷,喜悅,懷念,恍惚,以及不敢置信……
定定看着人羣前那一道身影,有那麼一刻,穆芣苡覺得眼眶都是溼的,仿若有什麼東西堵住嗓子眼一般,悶得難受。
阿逸,阿逸……她在心底不停的喚着,越喚,心臟就越疼。
須臾,在眼眶中打轉的淚水終是被她強忍了回去。
她看着他,他也看着她。
自她落入他的視線,楚逸就覺得心口疼得厲害,尤在看到她眼底劃過那一道道不盡相同的情緒時,心不僅疼,還澀得厲害。
他確信自己從未見過她,可這一抹由骨子裡散發出來的熟悉感又是怎麼回事?仿若他與她,早在很久很久以前就相識了一般,他此番所有的心緒,皆因她而來。
捂着心口,他想喚她,卻發現他根本不知道她叫什麼。
他怎能連她叫什麼都不知?
船已靠岸,許是楚逸的氣勢太足,許是這一場驚心動魄的經歷剛過,亦許是這兩人對視之時的氣氛太過奇怪,四下竟無一人開口說話,目光皆在二人之間流轉。
見此,姚飛雪一詫之後眼底劃過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站在穆芣苡身側的君霖見她遲遲不下船,欲要提醒,便見她盯着前方發呆,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突然愣了一愣。
這世間,竟有長得如此出衆的男人?不,不止是長相出衆,便是沒有這天人一般的樣貌,單是此人身上散發出來的威懾力,他也是生平所見。
二人這般旁若無人的對視,終是被胡有才打破,“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胡有才也因爲楚逸的出現好一陣意外,一週前醫院病房裡付小曉手機化作粉末的一幕還歷歷在目。打心底裡,他對楚逸就是恐懼的。可是沒辦法,總不能讓這兩人一直這麼互相盯着,瞅着四下衆人一副連大氣都不敢出的模樣。
穆芣苡恍然回神,從船隻上跳下,在落地時滑了一下,險些摔倒……卻原來她竟心緒不平靜至此。
好在反應得快急忙穩住身形。
然她這一番動作嚇得楚逸的心都險些跳了出來。步子飛快,卻在她站穩那瞬猛地頓住。
一個陌生人,一個陌生女人,作何能這般牽引着他的心神?
楚逸是個理智的人,到他如今的地位,最忌諱的便是衝動行事。到現在,已知他會被一個人牽引着所有思緒的境況下,他不得不慎重。
可是……眉頭又皺了皺。
可是當看到她時,他所有的心理建設便又一秒散盡。
見她站在原地,以爲是剛剛那一下崴了腳,不顧周遭複雜的目光,舉步走到她面前停下,“沒事吧?”
一聲詢問,冷清卻不失輕柔。
穆芣苡擡頭直直看着他。
四目相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