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天剛破曉,王動拜別了葛飛,帶着齊芳和賴有爲離開了徐水城。
三人共乘着王動的那隻青羽雁,並未直接踏上返回師門的歸途,而是先趕往了離着徐水城不遠,青田鎮外的那座靈石礦。
因爲徐水城離着正北方的青羅宗約有九萬里之遙,只靠王動的一隻青羽雁搭乘三人趕路,不現實。
而賴有爲此次回徐水城交割靈石礦一月所產的靈石,由於路途過近,所以騎得是青鬃馬,師門配發給他的那隻青羽雁,自然留在了青田靈石礦。
到了靈石礦,見到了駐守在這裡的葉雨欣和司徒蘭,王動取出昨晚準備好的兩份靈石和幾株品階適中的靈草,對兩位師姐再三致謝,感謝她們在自己不在的那些日子,代替自己守護靈石礦。
對自己有過恩惠的人,他一向心裡有數。
兩個二十來歲的姑娘推辭了幾下,也就收下了,心裡的那股高興勁,明明白白的顯露在了兩張笑臉上,攀談之際對王動親熱的問東問西。
問他這些日子,都到哪裡去了?從哪裡弄到了這麼多的靈石和靈草?爲什麼葛飛會突然命令他返回青羅宗……
總之,兩位師姐的問題可真不少。
召回了青羽雁的賴有爲剛想替王動賣弄,卻被王動接過話頭,只說他一個人去了趟南疆,僥倖殺了些魔獸採了些靈草,別的隻字未提。
隨後告別了一臉羨慕的葉雨欣二人,帶着賴有爲齊芳乘着兩隻青羽雁飛天而去。
三人兩雁,在晨曦中漸漸遠離了落天河地域,將近中午的時候,三人降落在了一處山谷中,簡單用過了乾糧,又從山泉中取了幾葫蘆泉水,再次乘雁趕路。
因爲葛飛昨晚交代過,務必儘快趕快師門,王動不敢怠慢,只不過一路上,他的話很少,大多數時候都是賴有爲和齊芳在大聲交談,而他,操控着青羽雁,目光深沉……
來的時候,他身後帶着的,是木子山。
可回去的時候,身後坐着的,卻是齊芳。
不一樣的人,不一樣的心情,那個被他傷透了心的姑娘,如今怎麼樣了?
他的心裡,多出了一份牽掛,多出了從今以後,只能埋藏在心裡,對於自己女人的牽掛。
這種身爲過來人的牽掛,讓曾經自以爲很成熟的王動,真的變得成熟了,只不過,換來這份成熟的代價,太大了……
想到這裡,舉目四望遍尋千山萬水的王動,眼眶發紅的眼睛裡,涌動着深深的哀傷……
……
中午的玲瓏閣坊市,只能見到寥寥的幾個人影,沒精打采的走在炎熱的陽光下。
蕭讓裝作若無其事的出了坊市,故意在一個迎面走來的姑娘面前,將他不久前從春雨樓裡買來的一株靈草,收進了儲物袋。
姑娘衝着相貌俊朗的他淺淺一笑,他衝着並不難看的姑娘微微點頭,隨後,素不相識的二人擦肩而過,各走各的。
蕭讓這麼做,完全出於謹慎,他並不認爲這種遮人耳目的行爲,是脫了褲子放屁,他認爲這麼做很有必要。
清晨的時候,他和黃天來乘着青羽雁結伴離開了徐水城,途中二人分開,黃天來返回了另一座靈石礦,而他,卻拐了一個彎,來到了坊市。
這麼一來,一旦將來葛飛知道了他和黃天來今早分開之後,並沒有第一時間返回他和幾位師兄弟駐守的冒兒山靈石礦,他便有理由解釋了。
逛了逛坊市,買了一顆靈草,而且還有春雨樓售物的侍女作證,他的所作所爲,完全沒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他當然不是來逛坊市,而是禁不住五萬塊下品靈石的巨大誘惑,想要赴那個神秘人之約。
可是,那個神秘人留下了赴約的時間,地點,說是有事相托,並給出了海量的報酬,然而卻沒有署名。
這說明什麼?
蕭讓並不傻,單從這幾點便判斷出了以下幾點:
一,世上沒有白吃的午餐,神秘人想要託他辦的事,一定不小。
二,神秘人一定不會是青羅宗的門人,十之八九是青羅宗的對立方。
三,神秘人能夠在葛飛的城主府中,派人神不知鬼不覺的給他留下信箋,說明神秘人一定在葛飛的
身旁安插着臥底眼線。
至於這個眼線是誰?
可能是一個不起眼的侍女,也可能是一個護衛,還可能是那個叫做牛奮的老花匠……
“哼哼,誰是臥底,又關我什麼事呢?”蕭讓暗暗冷笑,領着他的那隻青羽雁,循着迂迴路線,朝着坊市西面走去,看似隨意溜達,實則每時每刻,都在警惕四周。
他打定主意,靈石雖好,但小命更重要,神秘人約他正午時分在坊市西十里山坳的白楊樹下見面,先觀察觀察,一旦事情不對勁,他馬上便乘着青羽雁逃離。
十里的路程並不遠,那處草木茂盛的山坳已然在望,甚至能看到土包後面的那顆白楊樹的樹冠,蕭讓的呼吸頓時急促,偷偷掃視四周,無人。
“我該不該進去呢?萬一有埋伏,那該如何是好?”蕭讓不由的停下腳步。
“富貴險中求,五萬下品靈石先付一半,這個機會一旦錯過,真的不會再有。”他目光閃爍,最終攥了攥拳頭,帶着青羽雁故作閒庭信步的走向山坳。
一邊走,他一邊抹着額頭上的汗,貌似無意的嘮叨着:“該死,這天氣好熱,不如到山坳里納納涼再說……”
不知不覺,正掛當空的日頭已然西斜,坐在白楊樹下等了已有一炷香時間的蕭讓面色陰晴不定,瑪德,莫非有人耍我?
下一刻,他心頭一驚,壞了,難道那張草紙並非神秘人所留,而是葛飛存心試探於我?
想到這,他的心“咚咚”狂跳,抓起橫放在膝頭的長劍騰的站起身來,不敢去看四周茂盛的野草,招呼過一旁的青羽雁便要離開此地。
爲了做給可能藏身附近的葛飛看,他一邊跨上雁背一邊喃喃冷笑:“哼,本想將計就計,釣出那個妄圖對我青羅不利的神秘人,可對方沒有中計,事不宜遲,我馬上去稟報葛師兄,讓他早作防範。”
就在這時,一個爽朗的男子笑聲,從山坳深處傳來:“呵呵呵……小兄弟留步,我姍姍來遲,還請不必介意。”
蕭讓坐在雁背上猛回頭,就見一個身材魁梧一身黃袍的中年男人分來一路上的野草,用一根麻繩牽着一條大黃狗不緊不慢的走向這邊。
蕭讓頓時暗自戒備,隨時做好了駕雁飛走的準備,低喝道:“站住,保持三丈遠的距離,有話就在那裡說好了。”
“小友果然謹慎,爲表誠意,我聽你的便是。”中年人闊口獅子鼻紅光滿面的臉上,露出了和善的笑容,果然牽着黃狗站在了三丈遠的對面。
不是葛飛的圈套,蕭讓鬆了口氣,跳下青羽雁道:“是閣下遣人約我到此?”
中年男人笑呵呵點頭。
蕭讓道:“草紙上的留言,可是真的?”
中年人面露疑惑的搖了搖頭,他只是給了三天的時間,命令牛奮引誘蕭讓在每日的正午時分來到此處,至於牛奮想什麼辦法,開出什麼條件,他便不得而知了。
牛奮怎麼做,會遇到什麼變數,那不是他事先能預知的,不過他相信牛奮一個資深合格的臥底,必能得手。
蕭讓面色驟變,怒道:“莫非消遣我?哼,恕不奉陪,告辭!”
中年人笑道:“慢慢慢,小友何必如此性急,我沒說過草紙上的條件不作數啊。”
看着目光閃爍的蕭讓,中年人接着道:“下面人辦事,上面的人很少會事先圈定條條框框束縛他的手腳,我雖然不知道他給你開出了什麼條件,但是無論什麼代價,我都有能力兌現。”
蕭讓冷笑道:“草紙上說,你有事託我去辦,五萬下品靈石先付一半,不知道你能不能立馬兌現?”
中年人絲毫沒有露出驚疑爲難,摸出一隻儲物袋,拋到了蕭讓的腳下,笑道:“五萬下品靈石,對我來說很簡單,這裡面約有三百塊中品靈石,權當定金,你數數看。”
蕭讓一驚,兩隻眼睛盯着中年人緩緩蹲下身,拿起儲物袋注入神識一看,裡面果真有着一堆白花花的中品靈石。
中品靈石他曾在師門裡見過,一塊中品靈石能換到一百塊下品靈石,三百塊中品靈石便是三萬塊下品靈石,對方好大的手筆。
這一刻,他激動莫名,捏着儲物袋的手掌沁滿了汗水,有了這海量的靈石,能夠買到多
少靈草請人煉製出多少靈丹啊!
他穩了穩心神咬牙道:“閣下好大的手筆,不過這些誠意遠遠不夠。”
中年人挑了挑眉,淡笑道:“哦?如何才能讓你滿意呢?”
蕭讓一字一頓道:“我要知道你的身份。”
“這個嘛……”中年人想了想,笑道:“何必非要知道我的身份呢?你只管拿着大筆的靈石,爲我做完這件事後,你我各走各路,豈不是很好?”
蕭讓不說話,不問清對方的身份來歷,他心裡沒底。
中年人哂然一笑,道:“好吧,你聽清了,我便是御獸山門下,坐鎮虎婁城的一城之主,塗飛虎。”
蕭讓倒吸一口涼氣,儘管他料定約他的神秘人十有八九會是青羅宗的對頭,可他從沒有想過,這個神秘人竟是御獸山門下的一城之主。
而以對方的身份,能找上他一個煉氣境的小弟子,所圖之事定然小不了,如果真的爲對方辦了事,那麼他便是青羅宗的大叛徒,一旦事情敗露,青羅宗掘地三尺也不會讓他好死了。
而御獸山會保他一個出賣了自己師門的叛徒嗎?斷然不會,這種出賣師門的叛徒,哪個門派也不會放過收留。
有些人就是這樣,不知道真相的時候,還可能因爲巨大的利益,抱着種種幻想僥倖,然而知道了真相,便沒有這個膽子了。
蕭讓便是這類人,他猛然間覺着手裡的儲物袋,就彷彿一隻燙手的山芋,他跳上青羽雁叫道:“你休想拖我下水,我不會做青羅的叛徒。”
說話間,手裡的儲物袋奮力射向了另一個方向,催動青羽雁助跑加速便要飛走。
塗飛虎冷笑道:“知道了我的身份,拿了我的好處,豈容你說走就走?”
第一個字出口的時候,他背在身後的左掌猛的伸前,五指如鉤,衝着已然飛離地面的一人一雁遙遙一抓。
一股沛然莫御的強大吸力,突然從後方吸來,蕭讓直接被隔空抓下雁背,倒着飛向了塗飛虎。
而振翅尖叫的青羽雁剛想跑,就見一手掐住蕭讓脖頸的塗飛虎冷冷一笑,另一隻手掌鬆開牽着大黃狗的繩索,翻掌之間,一隻獸囊向前揮出。
呼吸艱難的蕭讓雙目鼓凸,就見追着青羽雁而去的那隻獸囊,在半空中猛的放射出了大片飛蟲。
這些金黃色的飛蟲遮天蔽日,發出嗡嗡震耳的轟鳴聲,在陽光裡反射着萬點金光,眨眼間裹住了青羽雁,青羽雁慘厲叫聲中,一頭紮下半空……
“你究竟想怎麼樣?”蕭讓心驚膽戰道。
塗飛虎掐着他的脖子笑道:“我只是想讓你騙那個王動到我的指定地點,搜搜他的身,順便取他的小命罷了。”
蕭讓忍不住道:“可是王動今早便乘着青羽雁,啓程返回青羅宗了。”
塗飛虎的臉色瞬間烏雲密佈,青羽雁載人全力飛行,白天的六個時辰便能飛出四千五百里左右,他晚了三個時辰再想通知龔絕暗暗下手,卻是追不上,也不好找了。
不過片刻之後,他忽然笑了:“無妨,等他來日返回徐水城,你再騙他出來便是,他的小命,不只是我,還有一個人,要定了。”
蕭讓驚喜交加,他早就想王動死了,如今瞌睡遇枕頭,有塗飛虎一方出手再好不過了。
然而騙出王動不是什麼難事,可事成之後,塗飛虎真的會放過他嗎?這纔是他最擔心的。
看出了他的心思,塗飛虎道:“放心,我不會要你的小命,只不過從今以後,你便是青羅的叛徒,聽我的命令,好好做你的臥底吧……”
說話間,塗飛虎摸出一顆包裹着半透明的漿衣,裡面蜷縮着一種醜陋幼蟲的藥丸,一把塞進了蕭讓的嘴裡。
“你給我吃了什麼?”
“呵呵,沒什麼,不過是顆噬心丹。”
“噬心丹?”
“不錯,你還不明白噬心丹的好處吧?你看,這條黃狗的體內,同樣被我種下了噬心蠱蟲,它若是不老實,下場就是這樣……”
塗飛虎笑呵呵的聲音剛剛落下,猛的響起了淒厲駭人的狗吠。
被一把推開跌坐在地上的蕭讓也不知看到了什麼,嚇的面無人色渾身發抖,忽然趴在地上大吐特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