醜姑娘在兩軍陣前打敗了蘇金蓮,她向薛丁山提出了一個要求。薛丁山正要下問,又聽得馬蹄聲響。薛丁山擡頭一看,原來是魯國公程咬金。老程爲薛丁山觀敵-陣,見丁山被太陽神鷹叼得落荒而逃,放心不下,隨後趕來。因他年紀大了,又得問路,所以耽誤了時間。老程一邊擦汗一邊說道:“丁山哪,那個番邦女將哪裡去了?”“老爺爺,你來得正好,那位敵將被這位恩人戰敗了。”老程一聽,趕緊過來跟醜姑娘見禮,一照面把老程嚇了一跳:這是男是女呀?怎麼這個模樣!醜丫頭倒先開口了;“老頭兒,你是誰呀?”“呵呵,我是大唐朝魯國公程咬金哪!”“哈哈,真是太好了,看來我這事有希望了。”老程就問:“姑娘,你叫什麼名字,哪裡人氏,有什麼事情?”“哎呀,老人家,這事說起來話長啊。”醜姑娘就把她的來意說了一遍。
原來這個醜丫頭姓陳,名叫金定,她爹是花刀將陳忠,祖籍乃中原人氏。陳忠的父親陳明,原是隋朝戰將,官拜泗水關總兵之職。只因隋朝末年楊廣亂政,屠殺忠良,陳明遭人陷害,被楊廣屈殺,陳忠聞訊後連夜潛逃,來到西涼地界。由於他有滿身武藝,對隋朝又不滿,深得哈密國國王的信任,委爲界牌關總兵。他曾率兵先後與隋兵和唐兵作戰。貞觀後他見大唐日益強盛,有心迴歸中原,又怕唐朝不納,鬱鬱不樂,辭掉了界牌關總兵,在家賦閒。陳忠只有這麼一個女兒陳金定,雖傻里傻氣,也長得醜陋,但有一把子力氣,慣使兩柄大錘,有萬夫不當之勇。當她知道老家是中原人後,整天跟她爹吵吵要回中原。近來聽說唐兵與西涼打仗,她又要到兩軍陣去,被她爹攔住了,陳金定滿心不快。今天她以打獵爲名,還是想到鎖陽關去,沒想到在這裡遇上了薛丁山和程咬金。
陳金定把情況講說一遍,薛丁山、程咬金俱大喜。老程拍着大肚子說:“姑娘,你做得對,中原人就該回歸中原,我老頭子保證唐營都歡迎你,還叫你當戰將。”“是嗎?那太好了,我們啥時候去呀?”“我先去給皇上和軍師、大帥送個信兒,你呢,回去跟你爹商量商量,三天以內,你們到鎖陽關找我,怎麼樣?”“行啊,就這麼辦吧。”兩下各自分手。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且說老程、丁山回到唐營,滿營衆將都圍了上來。他們先給皇上見了禮,又給元帥、軍師見禮,交上令箭。皇上問道:“薛丁山,兩軍陣前你戰馬受驚,落荒而逃,後來怎麼樣了?”“啓奏萬歲,是這麼回事。”薛丁山就把開兵見仗直到陳金定願意投唐的事講了一遍。老程說:“萬歲,您是沒見,陳金定可是一員猛將,對我們太有用處了。”皇上、元帥俱歡喜,準備迎接陳氏父女不提。
軍師徐懋功同皇上、大帥商議:“軍營之中,男女多有不便。趁現在休整,我們何不先給丁山完婚,然後進兵!”皇上點頭答應。薛仁貴說道:“軍務匆忙,戰事變幻,哪能顧到這些,班師以後再叫他們完婚不遲。”徐軍師說:“元帥,這事你也不要強了,你問問二位夫人的意見如何,她們要辦就辦。”薛仁貴銀二位夫人一說,二位夫人都很樂意,薛仁貴這才贊同。皇上傳出口旨,讓丁山、仙童完婚。滿營之內擺筵慶賀。上至皇上,下到士兵,無不歡呼,猜拳行令,熱鬧非凡。
這一日營內正在飲宴,有人進大帳報道:“報大帥,城外來了一隊人馬,拉着大車,裝載箱籠,自稱是陳忠、陳金定,求見大帥。”薛仁貴一聽,知道是陳氏父女來了,也滿心歡喜,讓他們進城,薛元帥親自到帳外迎接,對陳氏父女歸唐表示歡迎。陳忠父女與衆將也—一見禮。後來又給皇上見禮,李世民讚許幾句,就叫陳忠、陳金定隨元帥帳前聽用。
幾天以後,徐軍師傳下令箭,大軍離開鎖陽,趕奔寒江關。寒江關是通奔西涼的咽喉要道,兩面是山,當間兒是山城,而且這座關既高大,又堅固,一人把關,萬夫莫開,佔着有利地形。大軍走到半路已打聽明白,寒江關的大帥姓樊名洪,他有兩個兒子叫樊龍、樊虎。老樊家爺仁,武藝都很高強,故此哈密國的國王命他們鎮守寒江關。李世民等已心中有數,離寒江關十里安營下寨。當兵的飽餐戰飯,聽候命令。
第二天,元帥薛仁貴升坐大帳,滿營衆將盔明甲亮,列立兩廂。薛仁貴說:“前面就是寒江關,哪一位將軍願意討令開兵見仗?”言還未盡,在旁邊閃出了羅章、秦英。兩個人來到帥案前躬身施禮:“元帥,末將不才,願討令出城。”羅章在父親死後,曾扶柩送回京城,辦完了父親的喪事,便馬上趕回前敵,因爲他知道兩軍陣前正在用人之時,所以打寒江關他就趕上了。羅章心想.我父死得那麼慘,這仗我是非打不可,只有親手殺掉幾個賊人,才能出出我胸中的惡氣,因此他自告奮勇,前來討令。薛大帥知道他的心情,點頭答應,讓羅章爲主,秦英爲副,前去交戰。並且告訴他們要格外小心。“遵令。”兩位小將軍接令在手,在轅門外飛身上馬,點炮三聲,殺出營外。
時間不大,來到寒江城外。羅章把大槍一舉,代替軍令,軍兵們二龍出水式把陣勢擺開,羅章立馬橫槍,討敵罵陣。
約有頓飯之時,就聽見寒江關也是炮響三聲,緊跟着關門大開,吱呀呀放下吊橋,哈密國的軍隊出現在關前。人家擺的是方陣,飛龍旗飛虎旗飛彪旗飛豹旗,大小戰旗迎風飄擺,分列左右,正中間撞出三匹戰馬。羅章、秦英定睛瞧看,馬鞍鞽上坐着一老二少,這兩個年輕的一個白臉,一個黑臉,可以說是黑白二將。他們頭頂鐵盔,身披銅甲,外邊有掩心鏡;左帶彎弓,右插狼牙箭,每人掌中一口大刀,威風凜凜,相貌堂堂,兩員將壓住陣角。中間這員老將更是威風,頭上帶方翅黃金盔,體掛大葉黃金甲,外罩紫羅袍。胯下大青馬,掌中三停大砍刀,面如銀盆,花白鬚髯散滿前胸,二目如燈。別看上了年紀,猶如猛虎一般。三匹馬站好了,爲首這員老將把大刀一晃,高聲斷喝:“呔,唐將少要發威,本帥在此。”
羅章用槍一指:“呸,死到眼前尚且不知,你可知道小將軍的厲害?”
老頭兒問道:“你是誰?你是不是叫薛丁山?”
“錯了,我叫羅章,在大元帥薛仁貴帳下聽令,官拜將軍之職,這次請令出戰,就是要奪你的寒江關。老匹夫,你是誰?”“哈哈,寒江關的大帥樊洪是也。這是我倆兒子樊龍、樊虎。小娃娃,你要能把老朽我給贏了,得寒江關易如反掌,要贏不了我,過寒江關勢比登天。”羅章一聽大怒,催馬搖槍直奔樊洪。樊洪還沒伸手,長子樊龍過來了:“爹,殺雞焉用宰牛刀,把這小娃娃交給我。”大公子馬往前提,雙手擺動大刀來戰羅章。
羅章一看樊龍出馬,也擺槍相迎。羅章的能耐也不小,別看年紀不大,槍法精通。兩個人一伸手,樊龍就顯出不行了,馬也笨,刀也拙,十幾個回合,被羅章手起一槍,“噗”的一聲正好紮在大腿上,把樊龍疼得“哎呀”一聲撥馬便跑,好不容易迴歸本隊,鮮血直往外淌。“爹爹,兒大敗而歸。”“無用的東西,趕緊找軍醫調治。”軍醫過來給作了包紮。
還沒等樊洪說話,樊虎催馬掄刀直奔羅章。羅章打了勝仗,精神抖擻,剛想過去接仗,秦英在後邊喊道:“哥哥,把這個人讓給我吧,咱哥倆一人一個,功勞別讓你一人獨領。”“好嘞,兄弟你多加小心。”“沒關係。”小秦英催馬搖槍大戰樊虎。十五六個回合,被秦英手起一槍,“噗”,正紮在樊虎的肩頭上,把樊虎疼得一齜牙,在馬上栽兩栽搖兩搖,撥馬敗回本隊。“爹爹,兒大敗而歸。”“呸,沒用的東西,一對飯桶,快包紮傷口。”樊虎過去了。
老將樊洪雙腳點鐙,晃大刀直奔秦英。羅章、秦英贏樊龍、樊虎容易,跟老頭一伸手,兩人打不過一個。只見老頭兒鬍鬚飄擺,大刀舞動如飛,跟紡車輪相似。“嗚、嗚、嗚!”羅章、秦英累得滿頭大汗,不能取勝。
報事的撒腳如飛,回大營向元帥稟報,說二位小將軍一開始贏了,現在不能取勝。薛丁山在旁邊一聽,近前說道:“爹爹,兒願請令出戰。”“丁山哪,你跟旁人可不一樣,旁人勝敗兵家之常,唯獨你,只許勝,不許敗,一定要將功補過。”“兒遵令。”薛丁山接令在手,點兵三千,來到兩軍陣前。
到陣前一看,只見羅章、秦英盔歪甲斜,帶軟袍鬆,不是那員老將的對手。丁山吩咐一聲鳴金,讓他們回來-啷啷!“二位將軍請回。”羅章和秦英一聽,虛晃一招,撥馬跳出圈外,迴歸本隊。一看是薛丁山,哥倆樂了,“哥哥,你來了。”“我來了。”“哥哥,這老頭兒可挺厲害,你要多加小心。”“沒關係,你二人給我觀敵-陣。”“是。”哥倆在門旗之下一邊擦汗,一邊觀看。
薛丁山雙腳一點飛虎-,小肚子一碰馬的鐵過樑、判官頭,這匹馬鬃毛亂-,一溜煙來到陣前跟樊洪見面。剛纔一陣把樊洪也累得夠戰,正好利用這個機會喘喘氣。他把臉上的汗擦了擦,端大刀定睛瞅看:喲嗨,又來了一個年輕人,可比方纔那倆強多了,頭頂天王盔,身掛太歲銷,外罩珍珠袍,下穿登雲履,手端丈八獨龍槍,左有彎弓,右有鵰翎箭,背後揹着馳雲掃風鞭,馬前馬後百步威風。樊洪看罷暗自稱奇,用刀一指高聲斷喝:“呔,娃娃,你是何人?”薛丁山微微一笑:“老匹夫,我就是二路元帥、十寶大將、龍虎狀元薛丁山。”樊洪聞聽,不由得戰馬倒退幾步,又打量了半天,心中暗自讚歎:老子英雄兒好漢,強將手下無弱兵,這就是薛仁貴之子啊,那薛仁貴把臉都露足了,他兒子比他是有過之無不及呀!就這小夥子上哪找去?難得文武全才,人樣子長得出衆。我們是兩國的仇敵,要不是仇敵,我非跟薛丁山親近親近不可。這就叫做英難愛好漢。
老頭子想罷多時,一陣大笑:“薛丁山,你那麼大的名望,鬧了半天胎毛未退,乳臭未乾,你還是個學生,就你這兩下能取得了我這寒江關嗎?老夫倒要領教領教。着刀!”-!力劈華山就是一刀。薛丁山使了個海底撈月,用獨龍槍往上一架,“開!”把刀給崩出去了。緊跟着反手一槍,直刺樊洪的咽喉。樊洪在馬上一側身,把槍躲過去了,大刀一擺,攔腰鎖玉帶,奔薛了山腰部便砍。薛丁山雙腳往前一登,身子往後一仰,使了個金剛貼板橋,這一刀就走空了。就這樣,一老一少在關前殺在一處。兩方的軍隊搖旗吶喊,各自爲主將助威,把鼓都要敲破了。“殺呀!打呀!”“咕嚕嚕!”打來打去,樊洪漸漸不支,薛丁山使了個迎門三不過,奔面門叭叭叭連着就是三槍。樊洪一着急,雙手舉刀往上招架,哪知道這是虛招,薛丁山的用意不在這上。就見他後把一擡,前把一按,哧溜,大槍往下一滑,奔他的腹部。樊洪一見不好,身子往旁邊一扭,身子躲得慢了,也是槍來的快了,正紮在軟肋上,耳輪中就聽“喀哧!”三層甲全被穿透了,把軟肋挑了有二寸來深、四寸多長一個大口子。樊洪上了年紀了,哪架得住這一下,把他疼得“哎呀”一聲,在馬上一側棱,單手提刀,一手捂傷口,敗回本隊。
薛丁山把銀槍一招:“追!”唐軍士兵人人奮勇,個個爭先:“殺呀,得過寒江關呀!”衝上來了。仗着樊洪的馬快,領着二子衝過吊橋,吩咐一聲:“快開弓放箭。”城上軍兵拉開寶雕弓,叭叭叭,箭如飛蝗,把唐兵射退。
樊洪進關後,吩咐把千斤閘落下,免戰牌高懸,爺仨回到家,一對半都躺在牀上了。等給老頭子甲冑扒掉一看,這槍稍微偏了點,往裡挪一指,命就保不住了。儘管如此,傷勢仍是十分嚴重。上了止血藥,吃了止疼散,包紮好了,老頭兒臥牀不起。兩房兒媳婦、老夫人都來了,一家人圍住老頭放聲痛哭。夫人何氏說:“你挺大年紀了,爲什麼非要開兵見仗,要聽了我的話,早點辭官不做有多好,你們爺仨一對半全都受傷了,兒子年輕還能頂得住,你這麼大的年紀,恐怕是凶多吉少哇。”她一說,一家人都哭了。樊洪躺在牀上,口打咳聲:“唉,年老不講今古爲能,心有餘力不足了,看來我這條命是保不住了。我死了也閉不了眼哪!一,這寒江關決不讓給大唐;第二,我不報仇,出不來這口氣呀。”“你叫誰給你報仇?”“夫人哪,現在我想起咱女兒來啦,快點派人把女兒找回寒江關,給我報仇雪恨。”他女兒是誰?就是樊梨花。樊梨花可是我國古代有名的才女呀。她當時沒在家,出了家啦,在九重天紫霞宮。爲什麼樊梨花要出家呢?這裡邊有個隱情。老頭兒到了現在,想起女兒來了。夫人何氏一想也對,不管怎麼的,萬一老頭兒要不在了,爺倆也能見上一面,這才命人取過文房四寶,攙扶老頭勉強側身坐起來,刷刷點點給樊梨花寫了封信,寫完了,裝到信封裡,叫過一個可靠的家人,命他騎快馬把這封信交給小姐樊梨花,要她見信之後速返寒江關。僕人點頭,把書信帶在身上,騎快馬去請小姐。
書說簡短。一路無話,這一天家人來到山上,在廟前甩蹬下馬,啪啪啪扣打門環。裡邊出來個小道姑,手擺拂塵:“你找誰呀!”“我要見我們家小姐樊梨花。”“哦,你略等片刻。”小道姑到裡邊送信兒,不一會兒,道姑二次出來,把家人叫到裡邊。家人一看,紫霞官氣派真大呀,前後五層大殿,東西跨院,一進這個院子,就使人肅然起敬。小道姑前邊引路,來到一間房門口:“我們聖母在這,你到裡邊回話。”“是。”家人趕緊把身上的塵土撣了撣,撩簾櫳進到屋內。只見正中央雲牀之上,坐着個年邁蒼蒼的老道姑,頭上戴月魚道冠,魚頭朝前,魚尾朝後,兩根飄帶飄擺左右肩頭,身上穿大紅八卦仙衣,腰繫水火絲絛,臉上看,臉色挺白,皺紋堆壘。家人趕忙躬身施禮:“老聖母一向可好?奴才給您磕頭。”
“起來吧。你是寒江關來的嗎?”“正是。”“聽說要見你們小姐樊梨花?”“對,我們老元帥寫了親筆信,要我親自交給小姐。”
“好,徒兒,去請你師兄來。”“是。”
時間不大,小道姑回來,後邊又跟着一個道姑。只見這個道姑穿着打扮十分樸素,但是人長得格外俊俏,又穩重,又端莊。她來到師父面前,躬身施禮:“無量天尊。弟子樊梨花參見恩師。”
“免了。梨花,你看看,你們家來人了。”
樊梨花聞聽一愣,往旁邊一看,正是府裡的家人。家人趕緊過來給樊梨花施禮:“小姐,可見着你了。”“什麼事找我?”“老元帥叫我給你送來封信。”“拿來我看。”家人從懷裡把樊洪的信取出來交給了樊梨花。樊梨花急忙展開定睛觀看,信的大意是:咱們父女眨眼間幾年沒有見面,爲父十分想念,你母親、哥哥、嫂子都掛念你,因爲軍務甚忙,也沒抽出工夫去看你,你始終也沒回家。如今唐朝發來大兵,與爹爹開兵見仗。遺憾的是唐兵十分兇猛,我們屢戰不勝,如今爹爹身受重傷,你倆哥哥也受了重傷,寒江關危在旦夕,爲父想起你來,望你見信之後,速回寒江關,父女相見,一家人可以團聚,又可保守關城。
樊小姐看完了,杏眼圓翻,就是一愣:“我且問你,我爹準備讓我什麼時候回去?”“讓你越快越好,最好是隨奴才一齊回去。”“你先退到外邊,容我跟師父商議。”“曖,小姐,你可快點啊。”家人退出去了。
黎山聖母問樊梨花,“梨花呀,我看你方纔氣色不對,什麼原因?替你爹擔心,還是爲什麼?既然你爹有書信叫你回去,就趕緊準備東西,下山去吧。”“師父。”樊梨花撩衣服跪倒在雲牀之前,未曾說話淚珠滾滾,哭得都上不來氣了。
“師父,弟子不能回去。”“啊,你爹受了傷,寒江關都快保不住了,你怎麼還不回去?”“師父,弟子有難言的苦衷,你不是不知道。我寧願死在山上,也決不離開您老人家。”
書中代言:樊梨花哭什麼?爲什麼跑這兒出家?爹來了信怎麼還不回去?這裡邊有一段隱情。她爹樊洪人還不錯,忠厚耿直,就是很任性,他要想辦的事就一定得辦到,誰反對也不行。他有個好朋友叫楊春,是白虎關的大帥。他和楊春還是一擔挑,他的夫人何氏是楊夫人的親姐姐,有這一層親戚關係,他和楊春的感情就更近了。在沒打仗的時候,兩家常有來往。這一年,兩位夫人都身懷六甲,樊洪、楊春又湊一塊兒了,一家人擺上酒席,吃吃喝喝,先談了些兵馬,又談了私生活。此時樊洪多貪了幾杯,就對楊春說:“兄弟,咱們哥倆小時候就認得,大了同堂學藝,以後同保狼主稱臣,你當了元帥,我也當了元帥,還都娶了何家姐妹,越發親近了。這麼些年來咱哥倆沒紅過臉。咱的晚輩能不能像咱哥倆這樣呢?很難說呀。如今兩位夫人都身懷有孕,我打算這麼辦,如果她們生的都是男孩,讓他倆衝北磕頭,八拜結交,就像咱們哥倆這樣,世世代代好下去;如果生的都是女孩,叫她們拜成乾姊妹,也好下去;如果生一男一女,就讓他們結成夫妻,來個親上加親,你看怎麼樣?”楊春大喜:“老哥哥,你說這話正合我意。”說着兩個人就把酒杯換過了。這就叫指腹爲婚。這件事過後,兩位夫人先後生了孩子,楊夫人先生了一個小子,起名叫楊凡;樊夫人後生了一個姑娘,起名梨花。雙方派人道喜。既是一男一女,便定爲夫妻。樊梨花小時不懂事,大了就懂得了。到了樊利花十二歲這一年,丫鬟婆子給她講:你未來的丈夫是白虎關的少帥楊凡,過幾天楊凡要到這兒串門,你偷着看一看,將來你們是白頭偕老的夫妻。樊梨花雖然才十二歲,但她懂得很多,也明白了婚姻大事,也知道什麼叫好什麼叫歹。果然,這一天楊凡來了,倒是挺威風,前僕後傭,帶着不少親兵衛隊、八彩禮物,到這兒看姨父。樊洪在前庭盛宴款待。樊洪瞅見楊凡,也是一皺眉頭。因爲兩座關城離得不近,而且都身負要職,不能私離防地,所以很長時間沒看見這孩子了。再一看這楊凡,越長越難看。楊凡十二歲,就有普通人十五六歲那麼高大,長得肩寬背厚,膀-腰粗,一瞅這張臉,有一尺多長,四楞下巴,凹鬥臉,又長又難看,而且他還有個毛病,說話嘴臭,兩個胳肢窩也散放臭味。樊洪就是一愣,心說:“哎呀,我女兒也不是自誇,長得花容月貌啊,但是說話不能反悔,我跟楊春已經換了酒杯了。再說不能光以相貌取人,還得看人家的才學,這門親事決不能動搖。”可是樊夫人自從見了楊凡之後,暗地之中沒少掉眼淚。她埋怨丈夫:“你貪了點杯,說了過頭話,算把姑娘給斷送了。就憑咱們梨花能跟他嗎?”樊洪把臉一沉:“婦道人家懂得什麼,大丈夫頂天立地,無信而不立。再說兒女的婚姻,父母有權做主,有什麼不樂意呢?這個事往後不準再講。”那天請客,丫鬟婆子都告訴樊梨花了,讓她去看看。樊梨花一臉抹不開,但是架不住丫鬟婆子的慫恿,她也到了後窗戶,點破窗櫺紙往裡觀看,正好楊凡臉衝後窗。樊梨花一見楊凡,好些沒背過氣去,把臉一捂,迴歸繡樓,放聲痛哭,簡直沒法活了。從那一天開始,她不吃不喝,整天哭鬧。當孃的心軟,就問樊梨花因爲什麼。梨花也沒隱瞞,把心意給娘說了:“我死也不嫁給這種人。趁我現在還小,我爹爹收回成命,楊凡也不是娶不上媳婦,我也不是找不着人家,何必把這樁婚姻牢牢地拴在一塊兒呢?娘啊,你疼你女兒,就救救我吧!一提起楊凡這倆字,我就噁心,一想到他的相貌我就毛骨悚然哪!”她娘也哭了。但是,怎麼勸這老頭兒也勸不了。不但勸不了樊洪,連他那倆兒子樊龍、樊虎也站在他爹的立場上,說婚姻大事決不能更改,不能聽梨花的,一個小女孩子挑什麼,嫁漢嫁漢,穿衣吃飯,管你吃管你喝就行了,模樣好壞能怎麼的?所以這件事始終沒有解決。別看樊梨花歲數不大,最後跟父親鬧決裂了,說:“爹你非要這麼辦,女兒寧願出家。”樊洪也是在氣頭上:“好!你樂意出家我成全你,你一輩子不要再登我樊家的門。”打那以後,樊梨花就到了九重天紫霞宮拜黎山聖母爲師。
黎山聖母一開始認爲梨花在家有點事,來了住上三日五日,等勁兒過去也就回家了,後來發現這個徒弟的心非常至誠,人也非常好,一來二去,師徒的感情越處越深厚,樊梨花也沒隱瞞,把自己的心意給師父講說了一遍。黎山聖母頗感同情,對梨花說:“出家人最爲清苦,什麼叫跳出三界外,不在五倫中,其實什麼也離不開。一個人光想萬事皆空,是做不到的。但是這個地方接觸的人少,比較清靜,可以修行,學能爲。這樣吧,爲師傳授你武藝,你看如何?”樊梨花點頭答應,因爲她沒上山以前在家就練過功夫,有基礎。這陣師父主動提出來了,樊梨花求之不得。因此,從第二天便開始跟黎山聖母學習武藝。師父認真教,徒弟認真學,-到一塊兒,樊梨花的學業大有長進,一天等於十天,一年等於十年。尤其是樊梨花感覺到精神上的痛苦,無所寄託,便完全寄託到武術上了,所以她比一般人學的要快得多。光陰似箭,樊梨花十八歲了,始終沒有回過家。
樊梨花見信也十分難過,父親受傷了,想女兒,哥哥也受傷了,按理說自己怎麼也得回去一趟。但是至今父親沒有爲她解除婚約,從母親捎的話來看,父親他仍然堅持把自己的終身許配給楊凡,而且老楊家曾經幾次派人前來催親,就因爲自己始終不回家,所以到現在沒有拜堂成親。
樊梨花前思後想,這纔跟師父提出來:“我不回家,愛怎麼的就怎麼的。我現在是出家人,寒江關保住保不住跟我有什麼關係?我爹打勝仗打敗仗,跟我有什麼關係?”
黎山聖母口打咳聲:“徒兒,你起來,爲師同情你,但是你要不回家,與情理交代不下去,豈不被外人議論嗎?”“師父,我爹要再提婚姻事怎麼辦?”“梨花呀,事到如今,爲師不能不說了。自從你跟我說出心裡話之後,我就爲你的婚姻大事做了安排,但是不知你樂意還是不樂意,一直埋藏在心裡沒告訴你。”“師父,弟子聽你的,只要我不嫁給楊凡就行。”“呵呵呵,看你說的,就憑你長的模樣,你的出身,你的武藝,爲師能往火坑裡推你嗎?我暗地之中給你選擇了一個丈夫,這個人非是旁人,就是平西王之子薛丁山。”“薛丁山?師父,他是什麼人?”“孩兒啦,這薛丁山我還見過。在幾年前我到雲蒙山水簾洞,看望我師兄王禪老祖,我在他的洞中發現一個童子,見他正在練武。後來我問我師兄這孩子是誰,他告訴我說叫薛丁山,平西王薛仁貴之子。哎呀,這孩子長得太好了,我一看他的武藝,早早晚晚了不得呀!我就跟師兄王禪提到你的事情,後來我們師兄弟暗中做主,他是男方的媒人,我是女方的媒人,準備把你的終身許配給薛丁山。因爲你小,爲師一直沒提,也不知道你樂意不樂意。今天師徒要分手了,我這才問問你,梨花,你可樂意?”“師父,這……”“你別爲難,你要從父命,就嫁給楊凡,免去很多麻煩;你要從師命,就許配給薛丁山,你看如何?”“師父,我聽您的。”“好,這事就定了。咱這是三媒六證。我怕你父親誤會,我寫封信。另外,我也告訴薛丁山,也別讓他起誤會,挺大的姑娘,爲什麼上趕着找他呢?因爲有他師父給爲媒做主。你略等一會兒。”
老聖母下了雲牀,提起筆來,刷刷點點,寫了兩封信,一封信給老將樊洪,另一封信給二路帥薛丁山。兩封信寫完了,交給樊梨花,千叮嚀萬囑咐:“孩兒啦,給你爹這封信,你見着面一定要先給他,打好招呼,看你爹說什麼。這一封信是給薛丁山的,在兩軍陣前見了面,親手交給他。還有這封信,是前兩天王禪老祖派人送來的,是他的親筆信,你一塊兒交給薛丁山。我覺着這麼做非常順當。你這婚姻大事就全解決了。要不這麼做,將來要苦惱一輩子。”“多謝恩師。”“孩兒啦,師徒一場,我就不說別的了。假若你再遇上不順心的事,什麼時候回來,爲師什麼時候收留你。”“多謝恩師。”聖母又讓人拿來包裹,牽來馬匹,贈給樊梨花寶盔、寶甲、寶馬、寶刀等十件寶物。樊梨花千恩萬謝,師徒灑淚而別。
樊梨花一回到寒江關,整個關城都震動了。老元帥樊洪一聽說女兒回來了,樂得從病牀上一躍坐起,拄着柺杖,一瘸一顛,接到門口。母親何氏、兩個哥嫂、文武官員人等,全都接出來了。樊梨花久別家鄉,一見到親人,心裡酸甜苦辣,什麼滋味都有。她把馬一帶,甩鐙高鞍跳下戰馬,跑過去給爹孃見禮,然後又見過兄嫂。樊洪一見,也掉了眼淚了。老頭兒把眼淚搌了搌,拉住樊梨花,幾年不見,女兒變樣了,長得如花似玉,出落得更好看了。當爹的能不喜歡這樣的女兒嗎?一家人把樊梨花圍住,問了她上山學藝的經過,樊小姐簡單講了講。樊洪一聽,驚喜交加:“丫頭,這麼說你的能耐可大多了。來呀,給梨花擺酒接風。”
家裡擺上了酒宴,全是自家人,團團圍坐,開懷暢飲。樊梨花也問了陣前的事。樊洪口打咳聲:“丫頭,這次唐兵來勢太兇了,不但兵多將廣,而且能戰之人不下千餘,最厲害的就是薛丁山。這個小娃娃馬快槍急,善於槍里加鞭,可以說攻無不取,戰無不勝,我們寒江關危在旦夕。你現在回來得正好,一定要給爹爹出氣,給你兩個哥哥報仇。聽你剛纔一說,你有那麼大的能爲,咱這寒江關可保萬無一失。你要能把薛丁山戰敗了,殺退唐兵,狼主高興,就能加封爹爹的官職,你也算巾幗英雄,也能受封啊。來來來,乾了這杯。爹我今兒個高興,感覺這傷也不怎麼疼了。”樊梨花看到爹爹高興,心裡也覺痛快。但是一想到婚姻的事,心裡就像堵了個疙瘩,話到嘴邊,無法出口,說吧,爹的情面難卻,不說吧,始終是塊心病。有幾次她的手都觸到了師父的信上,但是沒有拿出來,總覺着抹不開。正在這時,樊洪又說:“過去咱父女不睦,就因爲你小,不懂事,現在你已長大,是個成人了,我相信你和當初已經不一樣了。我再告訴你個喜信,你丈夫楊凡現在了不得呀,官拜白虎關大元帥,代替了他爹,這小夥子現在出落得也不得了,胯下馬掌中刀,有萬夫不當之勇,文有文才,武有武藝,跟你是天生的一對。等到把唐兵戰敗,擇良辰選吉日,讓你們兩個完婚,爲父也就了卻心願了。”樊梨花一聽,一哆嗦,差點把酒杯掉在地下。心裡說:爹爹,你怎麼還提這件事?我們父女不睦難道怪我嗎?不睦的原因還不是由婚姻事引起來的?我糊塗的爹爹,你怎麼還堅持這樣辦呢!有心跟爹辯理,自己剛進門,全家正在高興,一張嘴,肯定要與父親鬧翻了。所以她一賭氣,師父給爹的這封信她也沒往外拿。這也怪樊梨花不對。如果她把信拿出來,儘管父女鬧翻了,事情還好收拾。就因爲她沒拿,才把這事給耽誤了。
正在飲酒的時候,有人稟報,唐將領兵帶隊攻打寒江關。樊洪氣得把酒杯一扔:“別看我往日把免戰牌高掛,那是因爲我女兒不在家,現在我們有了人啦!來人,把免戰牌摘掉,讓你家小姐開兵見仗!”“喳!”樊梨花一看,那就開兵見仗吧!最好我見見薛丁山,我師父也說了,不管誰爲媒,誰做主,要我親自相一相,我瞅瞅這薛丁山何許人也,要稱了我的心意,乾脆把婚姻事就定了,不再打仗,獻關投降。我們狼主做這事本來就不對,爲什麼提出無理要求,要挾大唐?唐朝沒辦法,才起兵反抗,這些淺顯的道理,我爹怎麼就不明白呢?
樊梨花想到這裡,把筷子一放,站起身來:“爹爹,你好好將養虎體,這守城的事就交給女兒,您放心就是了。”“我太放心了。兩軍陣前你要多加謹慎。”“女兒知道。娘也回屋休息吧。我現在就領兵出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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