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師徐懋功料定薛仁貴不是真死,而是由於受到這場打擊,李道宗又沒伏法,他傷心透了,不願再爲皇家出力,想辭官還怕皇上不準,這才詐死埋名。他同大夥一說薛仁貴是假死,沒有一人相信,老程叫得更兇:“三哥,你說這話真是缺德,你敢不敢和我打賭?”“怎麼不敢?薛仁貴要真死了,我陪他殉葬,你呢?”“他要沒死,你砍下我這顆腦袋,怎麼樣?叫萬歲和大夥爲證。”皇上一看,你們賭什麼腦袋,誰能摘誰的人頭?“軍師,你認爲薛禮沒死?”“我是這麼分析的。”“我們想些什麼辦法才能把薛賢臣請出來呢?”“陛下莫急,臣自有辦法,但有一件,您得賦予我權力,要我進行安排,誰若抗令不遵,我就處置他,否則我也沒法。”“這有何難。英國公聽旨。”“臣在。”“朕命你搬請薛仁貴,一切問題歸你全權處理,倘若有人不遵命令,就地正法。”“臣遵旨,謝萬歲。”
徐懋功馬上吩咐,衆人先到一個山坳中隱蔽起來,君臣又分析了情況。徐軍師說:“看來薛禮是太傷心了,纔想出這個主意,要想請他,只有用激的辦法。”他如此這般講了自己的想法。“要緊的是找個人充山大王,這個角色由誰來幹呢?”他把目光照着程咬金。老程急了,趕緊往後縮。軍師說道:“四弟聽令。我令你假裝山大王,今天晚上定更以後,帶領人馬殺進大王莊,要如此這般,不得有誤。”老程把眼一瞪:“牛鼻子老道,你是缺德帶冒煙哪!人家死了,還不讓人家家裡過個太平日子,沒事裝土匪,去搶人家,你這老道是什麼心哪!我明白了,剛纔咱倆一打賭,你沒詞可說了,拿我出氣、我纔不去哩,另請旁人。”“四弟,這可不是你我的私事,乃是爲國請賢,抗令不遵,可有掉頭之罪呀。”“你愛怎麼的就怎麼的,這令我是不接。”徐懋功把眼眉一豎,大聲說道:“來人,把程咬金綁上,就地處決。”羽林軍往上一闖,把老程抹肩頭攏二臂,捆綁起來。老程這人就是能屈能伸:“去去,我跟三哥鬧着玩的,幹你們屁事。三哥,我去不就得了嘛。”“你樂意當山大王?”“早就樂意,爲請薛禮幹啥都中。”“四弟呀,你這麼去,薛府的人都認識你,你們得這麼打扮。”徐軍師吩咐一遍,“我們就在這兒等着。如果來了人,你就把他帶到此處。”“遵命。”
程咬金領着一部分人先把地理勘查了一遍,把道路都記清了,又按照徐軍師的囑託,樣樣都做了安排。到了掌燈以後,程咬金紐鐙扳鞍,乘上坐騎。袍子脫下來翻穿着,盔甲全身,讓軍兵找了點黑灰往臉上一抹。本來程咬金就夠難看的,是大藍臉,這一抹是藍不藍黑不黑。馬身上也抹了幾下。帶的軍兵把旗號都放下,也把臉抹了抹,化妝成土匪的模樣。燈籠火把先都不點。老程在前邊,一百軍兵在後邊相隨,以最快的速度趕奔大王莊。夜深人靜,尤其在這山村,行動起來非常的快,定更左右來到了大王莊。程咬金把頭目叫來一一作了安排,“你們都記住了嗎?”“記住了。”“好,就照我的話辦,跟真事一樣,哪個要捅了婁子,給戲演砸了,我要他的狗命。”“是,老國公放心,我們記住了。”“就這樣,快去。”“是。”
羽林軍的幾個頭目一點手,帶了三十幾個軍兵,進了大王莊。他們一看,莊子口擺着柴草垛,就把柴草垛點着了。草垛一着,霎時間火光沖天,映紅了大王莊半個天空。借這個機會,衆人催馬來到王府門前,三十幾匹馬放開絲疆,圍着王府轉圈。他們一邊轉一邊喊:“薛仁貴你死得好啊,你要不死我們還不敢來報仇,你這一死,我把你家裡殺得一個不剩!把老薛家男女老少全抓住,扒皮點天燈!殺呀!”
消息傳進了王府,老總管王茂勝一聽,嚇得渾身慄抖。開房門進內宅,見着柳英春、樊金定,王茂勝連說話都不連貫了:“報、報告主母大事不好,不知哪裡來的土匪,把咱們王府給包圍了,口口聲聲要來報仇雪恨。老奴發現莊口火光沖天,王府外戰馬嘶鳴,人心慌亂,請主母早拿主意。”二位夫人一聽,嚇得渾身慄抖,強打精神,到院子裡一聽,果然不錯,這可怎麼辦呢?小姐薛金蓮還算有主意。薛金蓮也是滿身武藝。“娘啊,不要擔驚害怕,一些土匪沒什麼了不得的。他們也不過乘人之危,想要撿點便宜,但是他們錯打了算盤。有女兒在,料也無妨,二位母親回房安坐,我到外面去對付他們。”薛府的家丁有好幾百,都到院中集合了。薛金蓮挑選了二百名,其他的上房的上房,上牆的上牆。還準備了木頭棒子,石頭磚瓦,把家看住。這二百人跟着小姐出外對付敵人。薛金蓮頂盔貫甲,罩袍束帶,命人從後院牽來桃紅馬,擡出來繡絨刀,扳鞍紐鐙,飛身上馬,雙手託刀,帶着二百家丁,大開府門,像洪水一樣,譁——衝了出來。薛金蓮來到街上,就發現人影晃動,小姐大喊一聲:“呔!哪裡來的狂徒!你吃了熊心,嚥了豹膽,竟敢跑到平西王府來搗亂,可知道你家小姐薛金蓮的厲害!”這二百人仗着小姐的威風:“殺呀!別讓土匪跑了!捉住他們哪!”就撲過來了。
假扮土匪的這些羽林兵一看目的達到了,磨頭就跑,到莊日見程咬金交令。老程把大拇指一挑:“挺好,不錯,退立兩廂。”這些人在隊伍裡剛站好,薛金蓮領人就到了。薛金蓮往前邊一看,土匪有一百多人,爲首的是個大胖子,黑天看不清,恍恍惚惚,覺得這個人有點眼熟,但又一想,相同的人有的是,我上哪兒能見過土匪呢!薛金蓮想到這兒,用繡絨刀一指:“呔!對面的土匪,你們是哪兒來的,讓你們的頭領過來見姑奶奶。”老程只得假戲真做,大斧子平端:“呔,黃毛丫頭,我就是山大王,有話跟我講啊,哇呀呀呀!”雖然程咬金儘量把聲音變一變,可怎麼變還是他呀,薛金蓮藉着燈球火把的光亮仔細一看,認出來了,這不是程咬金嗎?我程爺爺呀?噢,明白了。你們是假扮土匪呀,薛金蓮這心才放下了,單手背刀:“對面您不是什麼山大王,您不是我程爺爺嗎?老人家放着覺不睡,您跑到這裡幹什麼來了?”老程假裝沒聽明白,把眼珠一瞪:“胡說八道,誰是程咬金,哪個是你程爺爺,我乃山大王是也。黃毛丫頭,實話告訴你,薛仁貴活着的時候,仗着他全身的武藝,欺壓綠林好漢,把我們飯碗都給砸了,我們早就想報仇雪恨,但沒有他的能耐大,我們不敢。最近聽說,薛仁貴鬧傷寒病死了,真是人心大快。人死了,仇恨還沒有完,因此我領兵帶隊來到大王莊,打算把薛仁貴翻屍倒骨,把你們老薛家人人詐絕,丫頭哇,哪裡走!”程咬金又喊又叫,催馬掄斧就奔薛金蓮來了。
薛金蓮一看,對,這就是程咬金,你跟我裝蒜,你們這是要幹什麼?也不想多說了,催馬舉繡絨刀大戰程咬金。三下五除二,喀嚓一刀,把程咬金的盔纓削掉了。老程這才知道薛金蓮真有能耐,心裡說:將門出虎子,仁貴後繼有人了!我沒想到這麼俊個姑娘,武藝還這麼精通,虧着我程咬金躲得快,要不就把我腦袋給撲棱下去了。我不恨姑娘,恨牛鼻子老道。老程見勢不好,撥馬就跑,“弟兄們,黃毛丫頭甚是厲害,你們趕緊給我撤。”譁——退了下去。薛金蓮不捨,在後邊緊緊追趕。程咬金拐彎抹角,就來到這片樹林裡。薛金蓮催馬剛進樹林,就見燈火通明,徐軍師說話了:“薛小姐,不必誤會,本軍師在此。”李世民也說:“姑娘,不必動武,孤在此。”
薛金蓮一愣,只見皇上、軍師、駙馬、掃北王等衆人全在,趕緊滾鞍下馬,把大刀掛上,過來給皇上見禮:“陛下,這是怎麼回事?”
徐軍師一笑:“金蓮姑娘,呵呵呵,算了吧,咱這戲演到這兒就收場吧,你爹爹本來沒死,何必詐死埋名呢?現在國家正在用人之際,六國聯軍眼看就發兵犯我大唐,我們國家缺少良將,還想叫你爹當兵馬大元帥,你爹偏在這時候演這一齣戲,這也對不起皇上。姑娘,我問你,你爹是不是沒死?”“軍師,我爹確實是死了。”“罷了,你也不敢說真情。這麼辦吧,真死也罷,假死也罷,煩勞姑娘委屈委屈,先在這兒休息一會兒,你暫時別回家。”徐懋功爲啥這樣說呢,他有安排呀,程咬金這一回來,第二撥人就派出去了。老程從西邊回來,第二撥人從東邊去了。幹什麼去了,到那兒就喊上啦:“了不得了,小姐叫土匪給抓住了,可了不得了!小姐被人家生擒活拿了。”這一喊可發揮了作用,老總管急忙報與夫人知道。柳樊二氏夫人“哎喲”一聲,撲通坐在了地上,當時就背過氣去了。丫環婆子把二位夫人喚醒過來,夫人二話不說轉身就走。幹什麼?奔花園了。花園有座假山,順着假山下的地道拐彎抹角,到了地下室。這屋裡有氣眼,還點了燈,薛仁貴正在這兒坐着看書呢。兩位夫人到了平西王面前:“都怪你呀,沒事你出了這麼個損主意,不死你說死幹什麼,多喪氣,要不聽你的話你不樂意,聽你的話引出這麼多的麻煩。”“出什麼事了?”“咱姑娘叫土匪給抓去了。”“此話當真?”“那還能有假嗎?”薛仁貴聞聽此言,氣急攻心,不辨真假,吩咐一聲:“帶馬擡戟。”在府門外飛身上馬,追着這撥“土匪”就到了小樹林。剛進入林子,突然間燈火通明,衆大臣一字排開,唐天子坐在中央,薛仁貴想走已來不及了。羅通、秦懷玉等喊道:“薛大哥,您怎麼還陽了?”“您這麼鬧,可把我們嚇壞了。”薛仁貴臊得滿面通紅,只得扔戟下馬,邁步到天子面前;“罪臣薛禮參見聖駕,願我主萬萬歲。”
李世民這才轉憂爲喜,伸手把薛仁貴兩隻手抓住了:“賢臣哪,你這個玩笑開得可過頭了,可把朕嚇得不輕啊。”
薛仁貴站起來跟衆人見面。程咬金洗罷臉,也腆着肚子過來了:“仁貴呀,你小子越大越糊塗了。有拿死開玩笑的嗎?把我們嚇得神魂顛倒,光眼淚能接三盆。你太可惡了,把老幹爹我給逼得沒辦法,硬裝山大王。我要不裝山大王,你還不露面呢。”說得大夥捧腹大笑。
薛仁貴爲什麼要詐死埋名呢?就因爲他無故受人陷害,皇上不能主持公道,老幹爹爲此事一命身亡,主犯李道宗卻逍遙法外,想起來不平之氣實在難嚥。本想從此永不露面,不料今天被人家激出來,真是追悔不及。有人問那薛仁貴躺在棺材裡裝死是怎麼回事?那是他吃了一種藥,能在一天之內皮膚變色,手足冰涼,這才騙過了天子。現在君臣見面,皇上拉着薛禮的手:“薛愛卿,你可知道西涼六國起大兵百萬,犯我疆界嗎?百姓又要塗炭,爲了天下生靈,朕特地請你金臺拜帥來了。”“萬歲,國家有難,薛禮決不能旁觀,但臣有一個條件,如陛下不能答應的話,恕臣不能掛帥,您另請高明。”“不知愛卿所提何事?”“我要李道宗的人頭祭大旗。”
薛仁貴說得直截了當,李世民一聽深感爲難:“這,薛賢臣,這件事不是已經了結了嗎?朕已經傳旨將他貶家爲民,怎麼還能要他的命呢。再者說,老皇爺在世的時候,曾經加封他國家沒有捆他的繩索,沒有斬他的刀劍,他身上有免死金牌,讓朕也沒有辦法呀。愛卿,除此之外你提什麼條件都行。”薛仁貴一笑:“除了這個條件,我別的什麼條件沒有。我要求他死,就是給老元帥尉遲恭報仇。這個條件不答覆,恕臣不能赴奔京城。”這事就這麼僵到那兒了。
大夥兒一看,怎麼辦?勸皇上讓步,還是勸薛仁貴讓步?薛仁貴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呀,可皇上是當今天子,這可怎麼辦呀!
程咬金在旁邊一聽,趕緊過來給打圓場:“這何必呢。仁貴呀,你不就這麼一個條件嗎?行,包在我身上了,他不死你別掛帥就是了。”“老國公,你說話可算數?”“看說的,我啥時候說話不算數?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到時候你問我要人頭就是了。”“那好。咱先把話說清楚,沒有人頭祭旗我可還回龍門縣。”“行了。”
薛仁貴請皇上回到平西王府。這裡戲也不演了,靈棚也拆了,棺材也擡走了,大家把孝服也脫掉了。薛仁貴設宴請皇上和十六位大臣,吃飽喝足了,君臣一齊趕奔龍門縣,挑良辰擇吉日,這才進京。
到了京城,經過御前會議,馬上作出決定:薛仁貴爲大帥,徐懋功爲軍師,程咬金等衆人帳前聽用,皇上御駕親征。他知道六國聯軍的聲勢浩大,那是應國、膳國、英堂國、步酋、邙羊、哈密國,這六國的力量聯合到一塊兒,再加上三川六州九溝十八寨的人馬,共一百五十餘萬,這樣的戰場,皇上能不參加嗎?他不放心哪。京裡留太子李治監國,有左班丞相魏徵扶佐,掃北王羅通、東牀附馬秦懷玉,留到京裡以防不測。樣樣事情都作了安排。按下他們不說。
單表薛仁貴,校軍場點大兵三十萬,日夜操練。等操練得差不多了,徐懋功把日子定下來,這纔要準備祭大旗。薛仁貴金臺拜帥這一天,非常隆重。皇上也滿身披掛,趕奔校軍場,舉行了閱兵大典,然後祭告天地,又舉行了授印、授旗典禮。薛仁貴把紐頭獅子烈火黃金印往胸前一掛,上方天子劍往懷裡一抱,這算接過了大權。從現在開始,軍事上的事,就是薛仁貴大權獨攬了。哪個不聽,按軍紀從事。薛仁貴命中軍官拿過花名冊,挨個點名,一個不缺,一個不少。仁貴當時公佈了十七條禁律五十四斬,決定中午祭旗出發。
皇上參加完閱兵典禮,又授了旗,覺着有點乏累,退到金頂黃羅帳休息片刻,準備起身。但是眼看到了中午了,薛仁貴也沒起兵。皇上左等沒信兒,右等也沒信兒,心裡琢磨,這是咋回事兒?大帥因何不起兵啊?他把程咬金叫過來了:“老愛卿,你趕奔帥帳去看看,問問大帥因何還不起兵。”“臣遵旨。”老程腆着肚子來到帥帳。就見薛仁貴:頭頂帥字盔,身披黃金甲,外罩素羅袍,懷裡抱着上方天子劍。左右大將一個個盔明甲亮,列立兩廂。程咬金緊走兩步,躬身施禮:“大帥,我奉旨而來,皇上讓問問你,快到中午了,因何還不起兵?”薛仁貴看了程咬金一眼:“老國公,我是準備起兵。拿來!”說着話把手往前一伸,程咬金一愣:“嗯,拿什麼?”“嘿嘿嘿,老國公您是貴人多忘事啊,我要李道宗的人頭。沒有他的腦袋,我不能祭大旗,不祭旗我就沒法出兵。”程咬金一聽,傻眼了:“仁貴呀,咱爺倆那是鬧着玩的,你怎麼還當真事兒呀!那不就是開句玩笑嗎,仁貴,快祭旗出發吧,拿誰的腦袋不行,還非得要成親王的。”
程咬金剛耍二皮臉,就見薛仁貴把虎膽一拍:“老國公,大丈夫說話如板上釘釘,決無反悔之理。當初您若不大包大攬,我薛禮決無出山之理。現在若不兌現,可體怪我翻臉無情。”
薛仁貴一翻臉,程咬金掛不住了。老程的大臉也戧起來了,心裡怦怦直跳。程咬金把腦瓜一撲棱,用手指着薛仁貴:“我說仁貴呀,官升脾氣長,幹什麼吹鬍子瞪眼,你跟誰,你跟我呀,別人怕你,我還怕你嗎?爲救你我跑前跑後,肉都掉了幾斤,幾乎把命搭上,現在你動不動就跟我發脾氣,還了得嗎?我就沒有李道宗的人頭,你能把我怎麼樣?”“嘿嘿,老國公,你看看這是什麼地方,這可是帥帳!說話不算數,就是欺騙本帥,有掉頭之罪。來呀,把程咬金推出去梟首示衆!”“喳!”排刀手往上一闖,把老程捆上了。
程咬金一看動真的了,他就大叫:“等一等,等一等,着什麼急,哎,仁貴呀,好小子,你真磨得開呀,行行行,我剛纔那也是跟你鬧着玩的,你打聽打聽,我多咱說話不算數,是那樣嗎?大丈夫一言出口駟馬難追。你不就是要成親王的人頭嗎?我現在就給你找去。要沒有他,你就別出兵,你看怎麼樣?”“好。老國公,時間可不多了,要速去速回。要沒有李道宗,我拿你代替。”“好了好了,我這就去。”老程把汗擦了擦,腆着肚子出了帥帳。心裡話,這小子真是翻臉不認人哪,可又一想,也怪自己,誰讓你那陣吃飽了撐得說大話,到現在人家求真,自己想裝糊塗,人家能幹嗎?哎呀,成親王也不好抓呀,怎麼辦呢?
程咬金帶着幾名親兵,離開校軍場,進了荷花大街,一拐彎兒,來到了成親王府。到王府門前一看,只見大門緊閉。他在外頭轉了一圈進不去,心說這咋辦呢,我能搬梯子往裡跳嗎?那麼大的王府,我知道李道宗藏在哪兒?再說我又沒有權力抓人,這這這——老程真給難壞了。沒有辦法,他又領着親兵回到了校軍場。到了營門外頭,不敢進去,見了薛仁貴怎麼交待呀,急得他滿頭大汗。正在門外轉悠,就聽前邊一陣大亂:“哥哥兄弟,走哇走哇!”程咬金仔細一看,正是十三家少國公。程咬金見是他們,眼珠一轉,計上心頭,心說有主意了,當初我就使用過這些小孩兒,把李道宗好些沒打死,噯,今兒個成事還在這些孩子們的身上。“站着!孩子們,你們這是上哪兒去呀?”秦英等站住了。“哎,程爺爺,聽說我薛大伯父要領兵出戰,我們大夥兒來看看,跟各位老前輩見見面,辭辭行。”“噢,有出息。孩子應當學得這麼乖。大概是你們的娘這樣告訴的吧!”“沒有,我娘都沒有說。是我們這幫人自己想的。”“那更有出息了。”“程爺爺,您在這兒幹什麼?”“孩兒啦,來來來,我跟你們說點事。找個沒人的地方。”
這些小孩兒不知道是什麼事,跟程咬金找了個僻靜的地方,老程蹲下來,十三個小孩兒把他圍上了。“孩兒啦,我現在正爲難呢,你們得給我幫個忙。”“您別開玩笑了,您那麼大的官還會爲難?”“可別這麼說,皇上是一國之主,也有爲難的時候哇。”“您有什麼難處啊?”“是這麼回事。你薛大伯父不是要出兵打仗嗎?可他非要李道宗的人頭祭旗,給老元帥報仇。他叫我去把李道宗的腦袋砍下來。我去了一趟,他的府門關着,進不去呀,就是進去了,我一個人也沒法下手啊,你們能給我幫個忙嗎?”“爺爺,叫我們怎麼幫忙呢?”“這個我都想好了。”程咬金如此這般一說,“孩子們,這也是爲國除奸哪,你們可淨幹大事。再說你們也不要怕,要出了事由我一個人擔着。”十三個小孩兒無不拍手贊同。
程咬金二次上馬,帶着這些人來到成親王府。他又交待了幾句,這才邁步上了臺階,叩打門環。“開門哪!開門哪!”連叫半天,無人答應。裡邊沒有人嗎?不是,有人,就是不敢開門。爲什麼呢?因爲李道宗陷害薛仁貴沒有成功,到頭來賠上了一個女兒、一個小老婆,自己的老命還幾乎搭上,能不害怕嘛!前些天李世民又給他送個信,要他深居簡出,不要出門。他也聽說薛仁貴掛了帥印,心中更加害怕,就告訴家人不分白天夜晚都要府門緊閉,要開門必須經他允許。家人聽到有人敲打門環,起初不予理睬,想着外邊喊會兒就走了,誰知大半天了還在叫喚,這才登梯子爬上牆頭,向外觀瞧,見一個老頭兒帶着十幾個小孩兒,親兵衛隊遠遠站立,遂向下問道:“你敲門有什麼事?”老程一聽有人在上頭說話,這才仰臉一看:“我敲了半天了,你們怎麼不開門哪!”家人也看清了:“是魯國公啊,不知道您有何事?”“請你們轉告成親王,就說我程咬金帶着十三個小孩兒,爲天牢斷字獄的事向王爺賠禮認錯來了,無論如何要見王爺一面。”“那好吧,您先等一會兒啊。”
家人不敢怠慢,從梯子上下來,馬上報告了成親王。李道宗一聽,現在他們來賠禮認錯,是不是又有什麼陰謀?不見的好。轉念又一想:到我府來我要閉門不見,顯得我太膽小了,他們到此還能把我怎麼樣?想到此他一聲吩咐:“來人!”衆家丁往前一站:“參見王爺。”“你們要暗藏棍棒,在兩廂埋伏,聽我的命令行事,叫你們打就打,叫攆就攆。”“謹遵王諭。”成親王又整了整衣冠,這才說道:“叫程咬金進來!”
家人開開角門,把程咬金和十三個小孩兒接進府中,親兵衛隊一律擋在門外,又關上了角門。程咬金衆人來到銀安殿,見李道宗骨瘦如柴,坐在椅子上。老程緊走幾步躬身施禮:“王爺一向可好,程咬金禮過去了。”說着又回頭招呼:“孩子們,都快跪下,給老王爺磕頭。”呼啦,這幫小孩全跪下了:“給老王爺磕頭,祝老王爺長壽。”李道宗看了看說:“程咬金,你見本王爲了何事?”“王爺,我是個老粗,有什麼說什麼。現在西涼六國進犯大唐,您可知道?”“聽說了。”“爲了打仗,皇上御駕親征,派薛禮爲帥,文武百官很多要護駕前往,就我老程這麼大年紀了,也得從徵。這些孩子的爹,大多數也得去打仗。他們的家長就想起一件事來,也就是前者天牢斷字獄的事。這些孩子也不懂事,把您給揍了,結果官司您還打輸了。明白的人心裡都有數,知道您屈呀,這幫人沒理呀!別看您把官司打輸了,這一幫人覺着理虧。現在他們的爹爹、爺爺就要走了,就剩下一幫婦女,怕這幫孩子再惹禍,再和您衝突,怎麼辦呢?就囑咐這些孩子向您賠禮認錯,只要您把這口氣出了,再不計較過去的事了,兩下相安無事,就比什麼都強。這不把我搬出來了,他們抹不開,叫我領着這幫孩子來啦,你說我能拒絕嗎?順便我也跟王爺說幾句好話,你就既往不咎,這孩子也就沒事了。孩子們,當初是怪你們嗎?”“是怪我們,王爺您就打我們吧。”
李道宗聽程咬金說完,心說,虎瘦雄心在呀!別看我已經丟官罷職,你們的父親還是什麼王子、國公,也得怕我,我是皇上的叔叔!你們是怕我東山再起,給你們報復。想起上次捱揍的事,恨得他牙根直癢癢。他瞅瞅這些孩子,都很眼熟。他一眼就認出了秦英:“秦英,你小孩子缺德不?今天咱把事情說清楚,到底是誰打了誰。”他又把那天的事說了一遍。秦英往前跪爬半步:“太皇老爺,您說的都對,是我領頭打了您,因爲我是元帥呀。”“什麼?你是什麼?”“我是元帥。”“先鋒官是誰?”“先鋒是他。”秦英用手一指羅章。“罷了。你們小小年紀,簡直是要造反哪,爲了打我,元帥先鋒都出動了。秦英,今天你既然送上門來,我焉有不打之理!”成親王說着話,掄起拳頭就要打,老程趕忙攔住了:“王爺且慢。”“你爲什麼攔着?”“王爺你聽我說呀,這秦英他爹秦懷玉可沒有隨軍出征,留在京裡。你要把他兒子揍了,他會高興嗎?秦英要再給公主一說,公主再告訴了皇后,那殿下能不聽他母親的嗎?這對你有什麼好啊!你何必往釘子上碰呢!”“嗯,也對。秦英,本王看在魯國公分上,不打你了。退在一旁。”“多謝太皇老爺。”秦英站起來,退在了李道宗的左邊。
李道宗叫過羅章:“你這個先鋒官也是禍首。”說着搶拳要打,老程又攔住了:“王爺,他也打不得。”“怎麼還打不得?”“你想想,羅章是誰,掃北王羅通之子,羅通也沒從徵啊,幫助太子監國。你要把他接得滿身是傷,他回去跟掃北王羅通一說,老羅家的人你還不瞭解,倆眼一瞪,六親不認,人家現在還是王子,你現在什麼不是,要說找你的毛病,那不手到擒來嗎?王爺,您何必找不痛快呢。”李道宗一聽這好啊,都打不得了,“退到一旁。”“是。”羅章站起來,站到成親王的右側。李道宗往小孩兒當中瞅巴瞅巴,看到一個小藍大腦袋,臉蛋兒長得跟花棒槌一樣。“過來過來,你這個小孩兒。”這是程咬金的孫子程千宗。“我記住了,這小孩兒最壞不過,薅我鬍子就是他乾的。我非打死你不可。”
程咬金一看:“噯,等等。王爺,這小孩兒更打不得。”“啊?爲什麼打不得?”“您知道他是誰嗎?”“他是誰?”“他是我孫子,叫程千宗。王爺,打狗還得看主人呢,我老程領着這幫孩子給你認錯,你能打我孫子嗎?千宗啊,快給王爺賠禮認錯。”程千宗邊磕頭邊往前爬:“王爺,我們都認錯了,你就拉倒吧!”說着就抱住了李道宗的雙腿。程咬金一看時機到了,喊了聲:“孩子們,還不過來認錯。”這就是信號,那十個小孩兒一下子圍過來了,程千宗在底下順勢一拉,已經把李道宗拉倒在地,左邊秦英,右邊羅章順勢把他胳膊架住,十三個小孩兒就把李道宗給架起來了。埋伏在兩廂的王府家丁一見,各舞刀槍棍棒要搶李道宗,程咬金大喝一聲:“你們要幹什麼!我是奉元帥之令前來捉拿國家的要犯,李道宗業已伏法。如果把他帶到大營,審問後還能放回;你們要敢往前來,我現在就把他打死!”衆家丁只得看着把他們的王爺擡出了府門。
薛仁貴在帳中正不耐煩,忽見程咬金進來了。“老國公,你可曾把李道宗的人頭帶來?”“仁貴呀,別急啊,我把李道宗給你拿來了。”“現在何處?”“就在帳外。”“帶進來!”帳外一聲答應,李道宗被擡起來扔到地下。排刀手過來把他摁住。薛仁貴滿腔怒火涌上心頭:“李道宗,你可認識本帥?”李道宗一看,面前是掌握生殺大權的元帥,就知道這條命保不住了,心裡直打哆嗦;“薛大帥,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你饒了我吧。”,“呸,往日咱們有什麼情分!我告訴你,我不是個人報復,我是給死去的老元帥尉遲恭報仇。左右,把他推出去殺了!用他的人頭祭大旗!”
沒人不恨這李道宗,排刀手伸手把他抓住,像拽死狗一樣把他往外拖。李道宗沒命地喊:“救人哪,救人哪!”這地方誰能救他?可你也別說,他這一喊還真有作用。大帥的帥帳,離皇上的金頂黃羅帳不遠,李世民早就等得不耐煩了。問司辰官,起兵的時辰過了,大帥爲何不起兵?李世民心裡着急,後來他實在等不了啦,決定親自趕奔帥帳問問。他剛走出金頂黃羅帳,就聽見有人呼救,聽這聲音非常熟悉,仔細一聽,“啊,這不是我皇叔李道宗嗎?哎喲。”心裡說;“皇叔啊皇叔;你老了怎麼這麼不懂事,我千叮嚀萬囑咐,不讓你離開家,特地派人給你送了封信,你怎麼溜達到這兒來了!”遇到這事李世民能不管嗎?大跑小跑來到帥帳,喊了一聲:“刀下留人,先別動手,待孤去見元帥。”
有人一看皇上來了,趕緊到裡邊報告大帥。薛仁貴站起身來,率滿營衆將迎接,把皇上接了進來。君臣落座之後,李世民臉上也不太自然,說樂,比哭還難看;“嘿嘿,大帥,這是怎麼回事?方纔是不是李道宗在哪兒呼救?”“萬歲,正是。我要拿他的人頭祭大旗。”要知薛仁貴能否斬殺李道宗,請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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