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不知溜過了一段多長的光陰,似乎很長很長了,我隱隱約約觸摸到了一種憂慮,那抹水脈正在一點一滴地減弱了,與此同時,黏土的引力也順其自然地恢復蔓延了,目光終歸流淌了,也發生了偏轉,在一個不經意的回瞥裡,看到了一個蒼白的面容,有些憔悴,有些倦累,那是水怨。
燭火搖晃了,水怨的身體也搖擺了,彼此的節奏是如此的協調,彷彿他們之間存留了一種牽線,或許,這就是一種同樣的倦累。
“水怨,你怎麼了?是不是身體出了一些狀況?“,離咒伸出了手,一隻手放落在了水怨的肩膀上,輕輕地拍打了一下,一隻手摩挲了一下他的額頭,溫柔地幫他拭乾了一抹萌生的汗水,”你的臉色有些清白了,似乎已經很倦累了…“
“血液,一種殷紅色的流體,從某種程度上而言,也是一種客觀存在的水流,其實,那片水脈是由我體內的心血幻化而來的,因而,幻水之術也是一種自我隕滅的方式“,水怨哽咽了一下,笑了,微微一笑,”時間堆累了,血液流失了,身體似乎也朝向了衰疲的狀態,自然而然地會牽連了水脈的流量,一旦,水流的力量減弱了,黏土的力量也會慢慢地死灰復燃,或許,這就是一種此消彼長的關係。“
無論怎樣,此時此刻,死亡似乎也變爲了一種欣慰了,在君臣地位的落差下,有一種精神倔強地存活了下來,那是忠誠,它猶如是一棵生長在了岩石裂縫裡的老木,水源稀少了,養料匱乏了,但它依然擡起了高貴的頭顱,延伸向了遼闊的天空,和那些生根在肥沃泥土裡的樹木一樣,或許,它擁有了更加濃烈的蔚藍色。
“水怨,怎麼樣?還能堅持下去嗎?“我伸出了一隻手,似乎想要觸摸到他,然而,水流扭曲了,宛若是一個清澈的水泡,單薄的水壁隔絕了我們,或許,有時,近在咫尺,卻也是一種難以到達的遙遠,”其實,你已經不用在堅持了,你很好地履行了自己的職責,生命,死亡,有時,是一種相同的歸宿,沒有太多的區別…“
他依然笑了,輕輕地搖了搖頭,“王,不要憂慮我的倦累,我想,我可以一直堅持下去,一直堅持下去…“
或許,這些簡單的言語是一種熨帖,一種對我的熨帖,然而,卻也是一種自欺欺人的謊言,他畢竟已經筋疲力盡了,但我終歸不願強求了,也不能揭破了,有時,謊言也是一種善美,一種難得的善美。
話音的尾巴還來不及消散了,水脈破碎了,濺起了一簇簇的水花,在水花的跳躍裡,一個身影墜落了,扭曲在了地上,水怨終歸是不可以繼續支撐下去了,圈水扇也被遺落在了半空裡,象一隻傷痕累累的蝴蝶,孤傷地飄落了,然後,‘嘩啦’一聲,它沉沉的溼漉在了白色的水流裡。
“水怨,水怨…“離咒呼喊了,奔跑了,抱住了水怨,伸出了一隻手,梳理了一下他那有些散亂的長髮,一行清水順沿着指尖滑落了下來,溼漉了那一張憔悴的面容,好像是一抹淺淺的淚痕。
我微笑了,聆聽了,一瞬間,有些暈眩了,所有的所有都有些模糊了,擡起了頭,看到了房樑上有一處明顯的缺口,一縷白色的光線斜射了下來,後來,我的身體漂浮了起來,順延着那抹光線,慢慢地靠近了那個豁口,一片茫茫然,一時隱隱然,空白了思想,也遺忘了自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不久,我墜落了,墜落在了一個陌生的境地,很神秘,也很陰冷。
雲藹很厚很厚,堆積在了天空,半掩了血紅的夕陽,天色忽明忽暗了,淅瀝淅瀝地下落着紅色的雨水,清澈,冰涼,我伸出了一隻手,緩緩地攤開了掌心,一滴雨水墜落在了上面,破碎了,飛濺了,我低下了頭,輕輕一吹,它幻化成了一片白色的雪花,晶瑩,明晰,沒有太多的停留,從眸子裡飄走了,越來越遠。
有一條藍色的河流,從山谷的中央穿過了,水面遺忘了平靜,翻卷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漣漪,和孩子的微笑一樣清純,一樣唯美。
我行走了,沿隨着河岸,不久,又停下了,在一座純白色的佛塔處,雙手合攏了,擡首了,仰望了,有一顆耀眼的明珠被鑲嵌在了塔頂上,散發出了一縷又一縷金色的光芒。
爲什麼會有如此一座佛塔?如此的肅穆,如此的精緻,既是一種揮之不去的困惑,也是一種陡然的凹凸,凹凸了河岸那原本平平穩穩的水平線。
或許,有時,不需要太多的平直,曲折也是一種異樣的美。
在佛塔的左斜側,站立了一排石人像,很沉默,也很平靜,每一尊石人像都是一種無法言說的蒼老,目光凝固了,凝固在了不遠處的河流裡,和流動的色流混合在了一起,與此同時,在他們相反的方向上,生長了一顆粗碩挺拔的老樹,似乎有些怪誕了,在葉子和枝條的遮障下,隱藏了幾處棺槨,猶如是老樹生結而出來的果實,然而,或許,這些果實裡盛裝的,不是一種甜美的汁液,而是一種寂寞的淒寒。
佛塔,石人像,老木,在我的腦海裡排列了出來,一次次,一遍遍,卻依然是一片混亂,不過,似乎,也牽連到了一種古老的封印之術,三向封印。
相傳,三向封印術是天地間的一種最爲神秘、最爲牢固的術式,更是一種由佛之國、海巖國、棲木國三國的首領共同完成的禁術,沒有人可以獨立操控,沒有人可以隨機複製,更沒有人可以簡單破解。
然而,一切又有些飄渺了,因爲,那是一個傳說,一個沒有被證實的傳說。
一陣風吹來了,冷冷的,涼涼的,搖晃了雪發,也清醒了思想。我揚起了頭,朝向了天空,雨水淋落了下來,裹捲來了一個深深的寒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