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是什麼地方?難道我已經隕滅了嗎?”我追問了,一遍又一遍,然而,更像一種自言自語,沒有其他的身影,也沒有其他的回覆,只有一些清冷的風,若無其事地走過了,還有一滴滴冰冷的雨水,無休無止地飄落了。
天空有些晦暗了,一片模糊,一片朦朧,‘嘩啦’飄來了一個聲響,有些突兀了,也有些刺耳了,眼前出現了一個身影,如此的熟悉,卻又如此的陌生,那是父王,一個消逝在了我童年歲月裡的面容。
他被幾道若隱若現的鐵鏈羈絆了,無法掙脫了,也無力逃遁了,只能在一次次地掙扎了,搖晃了,痛苦了,倦累了,然後,絕望了,擡起了頭,目光擱淺在了天空中,雨水飄落了下來,溼漉了他那有些蒼白的長髮,一滴滴地滑落了下來。
我哭了,淚水滑出了眼眶,一行行,像一個孩子,淚水很溫熱,或許,那是遠去的童年殘留的熱量,目光溼漉了,沉重了,卻也流淌了起來,順沿着鐵鏈而去,鐵鏈的末端嵌鎖在了由佛塔、石人像、老樹三者圍築而成的三角區域的中央,而在這個相對逼仄的空間裡,浮現出了一幅影像,很清晰,如真實的一樣:
月光下,有一個嬰兒啼哭了,漂浮在了半空裡,一道金色的光芒閃過了,不久,一個黑色的影像穿越了她的身體。父王面色慘白了,表情冷漠了,手臂已經是傷痕累累了,‘滴答滴答’,鮮紅的血跡墜落在了月光裡,一滴連一滴。不知爲何,在他的對面,有一個英俊的面容,似曾相識,或許,那應該是至尊明。
“爲什麼?爲什麼?這裡究竟發生了什麼?爲什麼會是這樣的一種場面?“我輕輕地搖了搖頭,目光遺落在了父王的身上,他沒有言語,滿臉的冷漠,似乎所有的心思都被囚禁在了那一道道冰冷的鐵鏈上了,和寒冰一樣的冰冷。
或許,他已經失去了所有的記憶,隕滅,不僅僅是肉體的灰飛煙滅,也是思想的流離失所,然而,也確鑿了一種事實,我還存活着,我們之間相聚了一段漫長的途路,一段生死維繫了兩端的途路,我站在了生存的一端,而他羈絆在了死亡的渦旋里。
“傷…“,一個溫柔的呼喚飄來了,一隻溫暖的手放落在了我的肩膀上,傳遞出了一股熟悉的溫度。
轉身了,回眸了,母后已經停留在了身後,“母后,怎麼會是你?你怎麼會出現在了這裡?這裡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地方?“
一串串的疑問,和逶迤而去的冷風一樣,在灰暗的天空中,飄着,飄着。
母后笑了,婉轉地一笑了,很快很快,又平靜了下來,“傷,這是一個飄渺的幻境,一個用我的意念幻化而成的幻境,然而,它也是五萬年前那場禍患真實場景的重現。”,她哽咽了一下,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息,在冷漠的空氣裡流出了一抹白色的霧氣,似乎又回溯到了遠年的過往中,“你的父王已經被某種外在的力量復活了,不過,卻也是一種簡單的肉體驅使,沒有了思想,沒有了感情,也沒有了言語,淪爲了一個不折不扣的傀儡了…”
“如此說來,我想,那果真就是父王最引以爲豪的土牢之術了,或許,生命註定是一種巧合,有時,不願去相信一些事實,卻終歸謊欺了自我…”
母后伸出了一隻手,溫柔地撫摸了一下我的面容,輕輕地擦拭了一些殘留的雨水,然後,轉身了,一個人,停留在了父王的身前,“是的,命運是一種無法改變的選擇,或許,也是一種天意的註定。我不願看到你們父子自相殘殺,卻又不能完全破解了土牢之術,只能營造出了一個幻境,以此來隔絕了那種外在的力量。“
一陣風捲來了,冷冷的,寒寒的,吹下了一縷白髮,那是父王的,它飄搖了,徘徊在了父王和母后的中央,像是一根短小的牽線,想要連接了他們,然而,他們終歸沒有了反應,冷漠了,沉默了,也流淚了。
“爲什麼鐵鏈的末端是一幕怪誕的影像?那裡演繹的故事難道是一種遠年的真實?月光,嬰兒,父王,至尊明,我無法整飭了他們之間的聯繫,有些混亂了,也有些疑惑了…“我伸出了一隻手,手指摩挲了一下鐵鏈,很冰冷,很冰冷。
“每一個生命在隕滅之際,縱然,思想已經灰飛煙滅了,然而,卻也餘留下來了肉體的空殼,與此同時,其一生中刻骨銘心的記憶碎片也會或多或少地殘存下來。這些記憶深深隱匿了,似乎沒有了一點蹤跡,不過,肉體的空殼一旦觸碰到了某些特定的情景或境地,它們就會復甦了,重現了,進而會把人困囚在了一種無法磨滅的追憶裡,一種使人完完全全禁錮在了那時那刻的心情波瀾裡。其實,那些鐵鏈不是一種真實的存在,而是一種記憶的枷鎖,更是一種羈絆,一種回憶在悄無聲息裡疊加給人的羈絆。”
“羈絆?如若,我想,在遙遠的五萬年前,父王一定遭遇了一件刻骨銘心的事件,或許,讓他痛了,恨了,無論光陰是一種怎樣的流失,他始終無法忘懷了,久而久之,那些情感慢慢沉澱在了記憶的最深處…”
雨水依然下着,淅瀝淅瀝的,似乎是一種無窮,也是一種不休。
母后的眸子有些溼漉了,一抹抹的水流劃過了面容,我想,那些不是一種簡單的雨水浣洗,而是一種雨水和淚水的混合,只是不知,那清澈的雨水能否稀釋了一些淚水的鹹澀,或許,只會更加的悽苦。
“滴答‘,一片水滴滑落了下來,從母后的臉頰處,墜落在了那縷白色的髮絲上,髮絲沉重了,飄落了下來,不久,淹沒在了紅色的雨水裡,沒有了一點的聲音,也沒有了一點的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