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孃。”朱由檢主動招呼。
這在以往是不可想象的,拜見皇帝,臣子必須先問安,不能讓皇帝先問話。
客氏忙上前拜見朱由檢。
十餘年的囚禁生活,客氏早已失去了昔日的美豔,歲月的洗練在她身上沉澱下更爲珍貴的東西。那就是一種樸實的,又不失高貴的氣質。
不管穿着什麼,她都能散發出讓人肅然起敬的氣場。套句惡俗的話,就是有母儀天下的氣勢。
“奶孃,哈大全派使者進京,想接你們母子去福建。”
客氏沒有回答,只是看着朱由檢。
朱由檢走到石桌邊,扶起小可羣,坐在石桌旁。
“你不想回福建嗎?”朱由檢問。
客氏淡然的說:“陛下會放我們回去嗎?這麼多年都過了,我已經習慣了。”
“我不是不放你們,我是怕放了你們,哈大全會引兵北上,有你們在,他便多了幾分的顧忌,我也能爭取到一些時間。”
客氏還是不說話。
朱由檢又問:“奶孃,如果皇兄在,會比我做的更好嗎?”
這次客氏說話了。“你是一個好皇帝。”
簡單的肯定,已經讓朱由檢感到心情大好。他這個皇帝做的太鬱悶了,登基十餘年,每日*勞國事,一心想挽救大明江山,卻越混越差勁。
每每想到此處,朱由檢就會黯然落淚。
“奶孃,我現在真的沒辦法了,朝廷的文臣一個個如啞巴一般,一問三不知。反賊李自成、張獻忠自立,如果哈大全在南京自立,大明江山就真的完了。”
客氏嘆息了一聲說:“與閩王議和吧。也許能換來一兩年的時間。”
“一兩年?怎麼夠啊。”
時間上的確不夠,大明已經積弱到極點,根本不是短時間能夠恢復的。
“陛下,有些時候,應該把面子放一放,着眼眼前。”
“面子?”朱由檢陷入沉思。
朱由檢不是長子,從小就不受重視,在加上明朝的體制,皇子註定要遊離在權利圈之外。不是太子,就意味着要碌
碌無爲一生。
因爲被忽略了太久,終於上位的朱由檢,最看重的就是面子。
任何影響到他聲譽的事情,他都不會有任何容忍。所以他殺了袁崇煥,所以他殺了陳新甲,所以他罷免了許多官員。
客氏沒有在多說。
朱由檢回到寢宮一夜未眠,一直思考着,希望能夠看到一絲曙光。早朝前,後宮突然傳來消息。
客氏夜裡突發重病亡故。
朱由檢急忙追問:“昨天朕去時,不是還好好的嗎?怎麼突然就。”
報事的太監低着頭,不知該如何回答。“傳太醫,我要知道奶孃是怎麼死的,快去。今天的早朝散了吧。把內閣的都叫到御書房來。”
太醫的診斷很快出來了,客氏是被毒死的。昨晚,客氏喝了一碗來自御廚房的毒湯,便覺得身體不適提前躺下休息,從此再也沒有起來。
朱由檢腦袋都大了。“我要如何跟閩王交待,如果哈大全帶兵進京,朝廷又要如何阻攔。”
面對皇帝的問題,內閣全部變成了啞巴。
哈大全剛剛派人來要人,這邊就把人弄死了,這對哈大全來說,是發起戰爭的最好藉口。
“是誰下的毒,把人給我找出來。”朱由檢在憤怒。
很快結果出來了,下毒的是御廚的一個太監。他全家都是被魏忠賢害死的,對魏忠賢和客氏恨之入骨。聽說客氏未死,他便數次下毒,想毒死客氏報仇。過去幾次都沒能成功,沒想到這一次就成了。
那太監不認爲有罪,反倒認爲有大功。“我是爲民除害,爲國盡忠。”
對於這樣的人,打沒用,罵沒有。最好的解決辦法就是交給哈大全,讓哈大全砍了他的腦袋了事。
要平息哈大全的怒火,一個案犯還不夠。就在朱由檢萬分苦惱時,有人拿來一封客氏的遺書。
原來客氏早知道湯裡有毒,她當年權柄滔天,連後宮的嬪妃都懼她三分。得罪的人很多,記恨他的人更多。想被着皇帝下黑手的人實在太多了,客氏每時每刻都很小心,每次吃飯前,都要用銀針進行檢查。客氏不怕死,她怕兒
子受到傷害。
在遺書中,客氏求朱由檢放客克羣去南京。
她還有一封遺書留給哈大全,她要用自己的死,換取兒子的自由,爲大明王朝爭取兩年的時間。
朱由檢看過遺書,把自己關在書房內,痛哭了半晌。
和羣臣商議之後,朱由檢派人把客克羣送反南京。
從客克羣出生,到現在十九年,父子兩人只見過一面。客氏每年會親手畫一幅可羣得畫像送到閩王府,哈大全每次看到兒子的畫像都會黯然神傷。
客氏也經常跟可羣講到哈大全。
雖然不能見面,他們互相卻十分的熟悉。
父子相見,自然是一幅無比感人的畫面。但客可羣得迴歸,並不是所有人都樂意見到的。
客可羣是哈大全的長子,按傳統他應該是哈大全的繼承人。他這時迴歸,搶的不是單純的家產,而是未來的皇位。
閩王府內部的平衡,隨着客可羣的迴歸被打亂了。
哈大全的次子哈可仁,三子哈可厚都已經十七歲了。爲了培養下一代,哈大全把兩人安排在圖書館學士會,讓他們參與決策的制訂與討論。但兩人沒有決策權,現在他們還處於學習階段,哈大全不能讓他們亂搞。
在人們看來,哈大全的繼承人,應該是兩人之一。
現在突然冒出來一個客可羣,一個私生子,貌似還是哈大全的長子。
許久不出面的餘婉兒,親自爲客可羣安排了住處,日用,僕役。一切規格與可仁、可厚一般不二。
但在表面的溫情下,哈大全卻看到了不和諧的音符。
明顯的,可仁對可羣不友好,可厚卻十分的親近。
這兩人爲了世子的位置,明爭暗鬥已經不是一兩天了。作爲兄長哈可仁有很大的優勢,可厚要落後幾分。
如果沒有意外,哈可仁將成爲哈大全的繼承人。
突然出現的長子,讓哈可厚看到了一絲反擊的希望。
這份不和諧,讓哈大全原本喜悅的心情,一下子變得暗淡起來。
就連夕陽的餘暉也變得陰沉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