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瞪了他一眼,推開他的手道,“王爺身邊的佳人何其多?哪裡輪的上我這個毛手毛腳的奴婢了?”她和耶律休哥之間的情分,耶律斜軫自是瞭解。但她亦心中明白,此時非彼時。她不願因她之故疏離了他們親如兄弟的關係。雖她明知耶律休哥故意做給耶律斜軫看,但她還是小心謹慎些好。
耶律休哥並不在意她的取笑,自顧瞅着對面面色淡然的耶律斜軫道,“如今受着傷,恐不能親自料理那些士兵的後事,這些只能你替我勞累。只莫虧待了他們的家眷。”
耶律斜軫會意點頭道,“你安心養身子便是。”耶律休哥表示了謝意的眼神,旋即又想起來什麼,開口道,“他的事,你可否顧着咱們兄弟往日的情分?”
耶律斜軫冷了眸,旋即見千雪探究的眼神,淡漠道,“放心吧。我自有分寸,只太后那裡交待了便是。”語畢,他看着千雪道,“咱們也該回去了。”
千雪點頭,瞅着耶律休哥道,“照顧好自個,莫逞強。”旋即看着知瑤從一進門便未離開他的眼神,便給了耶律休哥一個暗示,哪知他淡然落眼道,“逞強也是同你學的。”
千雪無奈一笑,這小子到此時了還是嘴硬,沒正經起來,不忘記調侃她。
耶律斜軫對榻上的耶律休哥道,“聽聞你身邊的得力侍奉被你打退了,那把知瑤留下,叫她好生照顧你,如何?”
知瑤和千雪詫異的看向耶律斜軫,耶律休哥撇嘴道,“千雪身邊之人,我可要不起。”
千雪瞟了他一眼,不理他,自顧握起知瑤的雙手道,“看住他。他若欺負你,你打他罵他就是了。你放心,王爺是個大度之人,是不會與你計較的。”知瑤低眉一笑,點頭默許。
耶律斜軫牽起千雪的手,一同出了門,她在他身邊小聲感激道,“謝謝。”他握緊她的手道,“若不如此,恐我夜裡只有獨枕難眠的份。”她低眸一笑,他瞅着她道,“去更衣吧。我在門口等着你。”
千雪小解完,向門口走出,路過一處石子路,突地從身邊穿過一個人,撞上她的手臂,身後的侍香上前扯住那人的手臂氣道,“亦不知撞了什麼人,怎得連個歉意都沒有?”
那人擡眸瞧了一眼千雪,約莫見她穿着不一般,忙低頭道,“奴才不認路,不知撞了主子,請主子饒恕。”
千雪起手道,“無妨。”旋即見他一身白孝裝戴,便問,“可是府裡去了什麼人?”那人道,“奴才是相王府的,奉命來報喪的。”
千雪心中咯噔一下,閃過一絲慌亂道,“報誰的喪?”
“夫人不知?我家王爺爲救我家王妃,沒了性命。”那人低嘆着氣。
撲通!千雪的心口猛地被硬物撞擊一般,身子軟了半截,侍香忙扶她驚呼,“姑娘!”
千雪推開她,直命的向門口跑去,耶律沙——耶律沙死了——,她只知此次岐溝關一戰楊家衆子的結局,卻不知遼國的?他明明告訴她,他們都回來了,他騙了她!
耶律斜軫聽着侍香的叫喚,忙過來抱住千雪撲來的身子。
“帶我去見他,帶我去見他!”她雙手抓着他的袖角。嘶喊的哭出聲。耶律斜軫皺着眉頭,瞥着她身後追來的三個侍從。其中一個忙畏顫跪地道,“奴才該死,叫人在夫人面前走漏了口風,王爺恕罪!”
“下去!”他咬牙威嚇道,旋即瞅着千雪,正欲開口,她凝眉,臉露悲痛和氣憤,“爲何?爲何你要瞞着我,爲什麼?”
“雪兒,別哭。我帶你去見他!”他輕擁住她的身子,她緊抓着他胸口的衣服沉沉的閉了眼,淚水順勢而下,沉痛低吟,“我不相信,他不會死——”那日,他還來找她,她卻把他推出了門外,不,這不是真的——她的胸口仿若被人重擊了般疼痛,就連呼吸都有些難過了——
“耶律——”她的聲音未叫出口,眼前突地一黑,便厥了過去——
千雪迷糊地從昏迷中醒來,睜眼,耶律斜軫若有若無的身影映入眼眸。“醒了,醒了,可算醒了。”一旁的侍香興道,忙朝屋外喊了句,“李大人,姑娘醒了。”
李元泰爲千雪把了脈,向耶律斜軫報道,“脈象平緩了許多。母子二人無妨。”
耶律斜軫臉露喜色,握起千雪的手瞅着她直直的眼眸。千雪瞧着他,突地腦海中滑過李元泰口中的兩個字,“母子”?她——有了身孕!
待李元泰和侍香退出後,耶律斜軫近距離輕撫着她的臉,見她臉不露半點喜色皺眉道,“有了身孕不高興?”
她繃緊神經,帶着一絲希望道,“耶律沙是生是死?”他頓住,凝眉瞅着她不敢置信的眼眸低沉道,“他死了。”她眼中盈滿淚水,沉沉的閉着眼,旋即側身捂住哽咽的聲音。他撫上她的肩,抑不知如何啓口。她依舊閉着眼哽咽出聲道,“我乏了,想安靜一會兒。”
他起身,瞅着她道,“你和他關係甚好,卻也不能不顧及自己的身子。孩子是我和你的,我不準任何人傷他半分!”語畢,他見她一動不動背對着他,仿若他的話是耳旁風,自顧黑了臉甩袖而去——
入殮那日,千雪直直的眼眸望着耶律沙的墳碑,“先嚐相遙輦氏耶律沙之墓”心中泣首,雙眸無淚可垂。幾何時,他曾救過她欲跳井的身影,幾曾時,他總願跟在她身後喋喋不休的與她說話,討她開心。幾度時,他直言不諱的向她表明心跡,而她卻次次絕於他千里之外。依稀記得最清楚,便是他抱着她曾在院中轉了幾十圈,只爲她取暖——
拓跋思奇擡步,與她站在一處,千雪眼神看去,竟見她雙目無神,臉色慘白,衣着樸素孝服,頭無任何裝飾,素顏淡漠道,“他最愛與你說話,如今終是見着了,他定心裡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