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夥兒又回頭細照,在洞內竟然發現成包的蕃薯芋頭幹,又在洞牆根發現一個小洞坑,坑裡有水,可用竹升兒往裡取水。
“二伯若入山做土匪,必是一個名匪。”永敏說。
永柏的眼前就浮現出那個高個老頭,滿頭白髮,右眉上有一粒痣,痣上長着兩、三條白眉,那兩、條白眉長長的,彎彎的,就要觸到了眼,他想不明白,這地洞是恆才公被擡棺材的人驚嚇和被人用手**追炸之後挖的還是之前就挖好了的。
突然聽到外面有嘈亂的聲音,還有槍響,元斌趕忙出去收了炸雷,進得洞來,幸好炸雷已曬乾了,大夥兒就都豎起耳朵來聽。
過了一陣,聽到有人自遠而近跑來,而且聽到有女子呼喊“救命”的聲音,接着又聽到日本兵的笑,大夥兒明白着怎麼回事,都不由地咬緊牙來。
這時,又聽到一聲門響,後院的後門被撞開了,有人進了院子。元斌慢慢撐起一邊磨盤偷偷來看,只見二個日本兵拖着一個女子進得院裡,將女子扯倒在院子裡角,一個日本兵反身關上院子後門,一個日本兵扔了手中的槍就撲向那個女子。那女子哭着喊着,死勁地掙扎着,雙腳亂踢。日本兵騎在那女子身上,一時制伏不了。關門的日本兵掩好了門,就過來豎着槍看着同伴如何施虐那女子,一邊“哈哈”地笑着,背就對着元斌。
元斌又想起了十二姐,那女子的叫聲,就好象十二姐的叫聲一樣響在元斌心裡,元斌終於爆發了,“呼”地推開蘑盤,人也跳了出來,大喝一聲,撲向那個正揹着他的日本兵。
永柏要拉元斌,已然不及,只能跟着元斌趕緊出去。
元斌居高臨下,如猛虎下山,已將那日本兵撲倒在地,舉拳照着日本兵的腦門就打。趴在女子身上的日本兵慌忙要起,永柏也撲到了,從後面一手托住日本兵的下巴,一手抱住日本兵的頭翻落地上,一個打滾,再騎在日本兵背上,那日本兵的下巴竟然被永柏扭轉到背面,人就直挺挺地趴在地上,如被拍死在地上的蜻蛙。
永柏這招“抱頭扭”確實是運用得滾瓜爛熟,算上在祠堂一個,已經有兩個日本兵就死在永柏的這一招了。
元斌也將被他壓着的日本兵打昏了,再在背後笸緊日本兵的脖子,奮力向後拗去,直到確信日本兵已經死去。
此時,永敏、定慶、雄業也都相繼出來了。
永柏過去扶起那個女子,那女子驚甫未定,怔怔地望着永柏。
大夥兒看那女子,十七、八歲的樣子,疍家妹裝扮,胸前掛一條黑色圍裙,頭上梳兩條麻花辨子,頭髮已經凌亂,面容姣好,衣釦已被日本兵扯落,露出裡面的紅肚兜。那女子發覺有人看她,趕忙就將衣襟捂上,雙手抱在胸前,驚恐地縮着雙肩,猶如一隻受驚的雀鳥。
“別怕,”永柏安慰那女子說,“我們是梅令村人,是打日本兵的。”
那女子“撲”地就要向永柏跪下。
“別這樣。”永柏趕緊又要扶住那女子,他的本意是不讓那女子跪下,但他趕忙又縮回手來,原來那女子跪下得快,也用力,永柏是趕緊去扶,他的雙膝是半屈了下去,那女子的胸膛就砸在永柏的雙膝上,而且那女子的頭就要僕到在永柏的兩臂間,永柏趕忙退了一下,那女子就跪伏了下去。
“別這樣,別這樣。”永粕趕忙又說,又上去扶那女子。
但那女子還是叩了三下頭,這才站起。
那女子還要對永柏說什麼,這時定慶過來了,問永柏那兩具日本兵的屍首怎麼辦。
“還怎麼辦?”元斌搶着回答定慶的話,“出外面看有人沒有,把他們扔出外面下水道,待明年春水起,推落西江。”
“擡入地洞。”永柏趕忙地說。
永敏、定慶、雄業、元斌就將兩個日本兵的屍首擡上磨坉,先把頭朝下,在洞口直接放了手,那兩個日本兵就象兩條死豬一樣掉了下去。
永敏、定慶、雄業、元斌又一個個大到洞裡。
“你也跟我們進去躲躲吧!”永柏對那女子說。
那女子就忙跟着永柏進了地洞。
“現在又怎麼辦?”永柏剛落到洞裡,定慶又問,“難不成就留在這兒,你恆才什麼伯爺回來,見這兒死有兩個日本兵,不打死我們纔怪。”
“現在才照元斌說的,把他們扔出外面下水道,待明年春水起,推落西江。”永柏說。
永敏、定慶、雄業、元斌就又把日本兵擡過地洞下水道那頭。
那女子畏縮在一頭,雙手還抱在胸前,永柏看那女子還是害怕,也就走遠那女子兩步,洞內只燃着一條蠟燭,光線有些昏暗,永柏也不去看那女子。
永敏等人回來了,大夥兒都不知怎樣去問那女子,就都沉默着。
倒是那女子回過神來,過來多謝永柏他們。
“別謝,別謝,”永柏連忙說。
“怎麼被日本兵追的?”永敏這纔敢問。
原來,那女子是個疍家妹。
舊社會,岸上的人不知水上人家的苦,水上人家無田無地、無屋無舍,就一條小漁船,靠捕魚爲生,到哪那就爲家,吹風下雨,提心吊膽的,風大些雨大些,人要上岸躲風避雨,待到風停雨停,船已不見也有其事,捕得魚來,上岸賣了,才能換回斤米,否則就只能吃魚,疍家孩子問父母:“亞爸亞媽,今晚夜吃什麼?”父母說:“魚。”孩子“哇”就哭了,但父母說:“野菜煮粥。”孩子就笑了,而且疍家婆被疍家公打,無路可投,也就有了句話--“疍家佬打疍家婆--走得上舵”。所以,“有女莫嫁疍家雞”,出了牌名。
疍家妹姓陳,一家都住在水上。日本兵來時,從上渡過江入平南,捉住疍家妹父母,要疍家妹的父母爲日本兵擺渡,疍家妹父母聽不懂日本兵的話,日本兵說多兩句就火了,開槍射殺了疍家妹父母,疍家妹從此和爺爺在船上相依爲命。
這天,捕得些魚,疍家妹上丹竹賣魚,不想日本兵突然封圩,要抓丁夫,圩面即亂,疍家妹也跑,被二個日本兵跟着,疍家妹跑到這兒,被日本兵追上了,幸得被別動隊救了。
蛋家妹說着,又哭。
“你船在江邊,爺爺在江邊,你不跑向江邊,爲什麼會跑到這兒,反道來跑?”永敏問。
“那頭的街口有日本兵,我想跑到北教堂,從下水道出到江邊。”蛋家妹說。
永敏不知道該問什麼了,就沒有再問。
大夥兒也爲疍家妹唏噓着。
“你說北教室有下水道出到江邊?”永柏突然地問。
“是的,人可以在裡面躬着腰走。”疍家妹說。
“那太好了。”永柏一拳打在自己的另一個手掌上。
大夥兒都不約而同地望向永柏,不知永柏爲何這樣興奮。
“果然能幹一票大的。”永柏使勁地握着拳頭,眼裡放着兩道咄咄的光。
“有多大?”定慶問。
“鄉**大院有一棵大白蘭樹,就靠近圍牆,枝丫就伸過教室這邊,我們就從那棵白蘭樹過到鄉**。”永柏興奮地說。
鄉**大院裡的那棵大白蘭樹,大夥兒是知道的,而且永柏、永敏、定慶、雄業、元斌都入過鄉**,見過那棵大白蘭樹,只是此時大夥兒一時想不起來吧了。
永柏把計劃說了,大夥兒險要雀躍起來。
“好,”元斌要叫起來,但終於忍住了,“就這樣幹。”
“我也去。”疍家妹說。
“你......?”永柏不相信地望着疍家妹。
“你們打鬼子,我也要爲爸媽報仇,我給你們帶路。” 疍家妹說。
疍家妹已用圍裙的布帶將衣襟繫好,此時站在衆人面前,目光堅定,神色凝重,好象換了一個人似的。
永柏遲疑了一會,說:“好,但你只能在教堂下水道口接應,不參加行動 ,行動結束,我們送你下船。”
傍晚,丹竹又亂了,日本兵不見了兩個兵,又開始捜圩,日本兵也砸了門入到院裡來搜,行動隊和那女子是靜等日本兵捜了院子走了,又安心吃幹蕃薯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