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鳴二遍,行動開始了。
永敏、定慶、雄業帶着炸雷出街上,永柏、元斌隨着疍家妹去北教堂。
月兒掛在半空,星光很亮,天空中有幾團如棉花狀的雲,緩緩地向北飄去。整個丹竹都靜極了,更夫的梆子聲和吆更聲傳得老遠。北教堂在微弱的月光與星光下,就象一隻黑糊糊的怪獸在猙獰着。
在北教堂左面,元斌先將永柏頂上圍牆,然後又將疍家妹送上去,最後才拉着永柏的手上到牆面,然後跳下去,接疍家妹下來。永柏也跳下來了。
教堂的院落裡靜悄悄的,可以聽到風吹在窗口的聲音,絲絲的響。
原來丹竹的兩座教堂都是德國人建的,是德國人的資產,教堂原先就一個德國傳教士,美國人來時就走了, 到日本兵來,因爲日本和德國的軸心關係,教堂受到日本兵的保護,沒有日本兵進駐教室,當地信教的人也不會在教堂過夜,因此,晚上教堂裡是並沒有人。
疍家妹將永柏和元斌帶到教堂右面的下水道口,果然德國人建的下水道要比中國人建的要高要大,更易進人。而且久沒下雨,此時的下水道是乾爽淨面的。
永柏大喜,讓疍家妹在下水道口守着,就和元斌過到教堂後面,攀上圍牆,順着那棵白蘭樹落到鄉**大院,過到那邊茅廁後面候着。
終於聽到街上傳來爆炸的聲音,鄉**裡的日本兵都出動了,永柏和元斌也出來了。
在門口站崗的日本兵怎麼也不會想到,會有人從鄉**裡面出來,哪有提防後背,一下就被永柏和元斌收拾了。
永柏和元斌下了日本兵的槍,隨後就在鄉**放起了火, 火憑風勢,很快就燃大起來。永柏和元斌又順着那棵白蘭樹過到教堂。
永敏、雄業、定慶早已到了,由晝家妹接着,永敏正要去接應永柏和元斌,見永柏和元斌來了,六個人就鑽進了下水道。
永敏在前面用蠟燭開路,果然出到江邊。
背後的丹竹亂嘈嘈的,大夥兒都顧不得了,跟着疍家妹直下河灘。
秦川河口停着一隻小船,一個老者正在船到上坐着,見有人過來,就要起船。
疍家妹叫了一聲“亞公”,那老者就把船停住了。
那老者正是疍家妹的爺爺。
原來疍家爺見疍家妹不回,上丹竹找了一回,沒有找到,就回到船上來等,一直心驚膽戰,就在船頭候着,方纔見到幾個人過來,想不到是疍家妹,以爲是什麼人,正想退出江中,不想聽到疍家妹叫他,就又忙着把船停住。
疍家爺見到疍家妹,一時竟說不出話來,倒是疍家妹忙着招呼永柏他們上船,讓疍家爺把航搖出江中。
疍家爺見疍家妹神情焦急,又見永柏他們一個個神色凝重,又帶着槍,就沒有多問,把船搖出去了。
疍家妹在船搶點燃了燈,大家在船艙內兩邊依次坐下。
船艙內並無長物,上面掛着兩張被兒,估計晩上,船上的主人兩公孫就是一人睡一邊別動隊現在坐着的長木板上,那長木板坐時做凳,睡時做牀,木板下塞着血網,發着魚腥的氣味。船艙中間有一張小飯桌,上面放着個碗盤,盤裡有兩個碗兩個鉢,還有兩雙竹筷。
船小水流,在江中不能停船,疍家爺就把船一直搖到對岸,過到南江。
大夥兒的心這才全放了下來。
疍家爺入來,疍家妹爲疍家爺和永柏、永敏、定慶、雄業、元斌作了介紹,又把事情的經過告訴了疍家爺。
大夥兒這纔看清,疍家爺的頭髮和鬍子都花白了,但身板還算硬朗,一雙眼睛很是慈善,一看就知道是一個慈祥的長者,對疍家妹一定很好。
不想疍家妹剛說了永柏他們炸日本兵、燒鄉**的事,疍家爺就激動了。
“炸得好,燒得好,”疍家爺一個勁地說,“就要這麼地打他們狗養的,讓他們到我們這兒作惡。”
船兒也隨着疍家爺的激動而抖動着。
疍家爺又對永柏、永敏、定慶、雄業、元斌表示感謝,感謝永柏、永敏、定慶、雄業、元斌五人救了疍家妹。
永柏、永敏、定慶、雄業、元斌連忙客氣。
“其實我們也得妹子幫忙,帶我們從下水道出來,否則我們也不能這容易脫身。”永柏說。
“衆英雄有槍,如何能輕易回去?”疍家爺問。
這話問得實在。幾條槍從路上經過,哪能瞞得了日本兵,日本兵豈能由你?難不成把槍扔了?但這樣就扔了幾條槍,也實爲可惜。
“爺爺不若把他們送到白架,讓他們從山裡回去。”疍家妹說。
這確實是個好主意。順江而下,在白架下船,沿一字崖腳可回到梅令,沿途既無日本兵,也無關卡。
“衆英雄以爲如何?”疍家爺問。
當然是求之不得的好事,永柏、永敏、定慶、雄業、元斌趕忙謝過疍家爺。
“不知老伯敢不敢夜裡在江心行船?”永柏問。
“自小在江中大的,幾十年了,日來夜去的,梧州以上水道,什麼時候都敢行船,特別是丹竹江段,更是熟識,只擔心衆英雄有怕。”疍家爺說。
“老伯現在敢船出江心,又要日本兵多死幾個。”永柏說。
疍家爺就把耳來聽。
永柏看着下游對面的丹竹渡口,渡口上的日本兵已加強了崗哨,崗哨上高掛着兩盞馬燈,嚴防有人出來。永柏把想法對疍家爺說了。
“好。”疍家爺一拍大腿,站了起來。
永敏、元斌、雄業、定慶也一下來了精神,大家紛紛坐起。
“天快亮了,要行動就得行動。”元斌說。
元斌說的實在,疍家爺即讓疍家妹過船頭撐船出來。
此時,江上有霧,疍家爺在船尾調好船頭,把船搖出江心。
疍家妹返入船艙,別動隊就伏在船頭船尾,各將槍把好。
船到江心,疍家爺又把好船頭, 船在黑暗中順江而下。
“老伯不要站着開船。”永柏對疍家爺說。
“我條命算什麼?”疍家爺坦然地說,“能換回一條日本兵鬼子的命,就千值萬值了。”
船到丹竹渡口對面,渡口上面的日本哨兵正打着精神把崗,丹竹墟里是聲如沸鼎,日本兵又要搜捕又要救火,果然是兩不及顧。
永柏的槍首先響了,別動隊一齊朝渡口日本兵崗哨的日本哨兵開槍,日本兵哨兵聽到江面槍響,人已死了兩個,日本兵慌忙跳進工事,朝江面上射擊,然黑暗之中、江霧裡面,別動隊能看見日本兵,日本兵哪能見到江面有船?只能胡亂放槍,別動隊已落到豬母肚了。
日本兵的航母軍艦都在太平洋上,汽艇輪船都在中國的白洋澱上圍剿當地的抗日武裝,此時日本兵在平南西江還沒有船隻,所需用船都是臨時徵用當地民船,現在黎明之前,正是最黑時段,如何就能找得船隻出江?而且日本兵也怕,在桂平曾發生過一單,日本兵徵到船隻,船家在江心卻把船弄翻了,一船日本兵都喪在了江心,船家也同日本兵同歸於盡了。
日本兵沒有追來,船兒放心地走,大夥兒擊掌稱慶。
“想當年孔明草船借箭,現在你們是漁船打日本兵,衆英雄果然有勇有謀。”疍家爺贊行動隊說。
“都是永柏有謀有略。”定慶說。
這時,大夥兒發覺疍家爺身子有些搖晃,永柏趕忙上前扶住。
原來疍家爺被流彈打着了肩膀。
大夥兒趕緊將疍家爺扶入船艙。
“沒事的,沒事的。”蛋家爺安慰大夥兒說,叫疍家妹趕緊到船尾把舵。
永柏扯下布條,爲疍家爺包紮傷口。
“都是我們累了老伯。”永柏內疚地說。
“說的什麼話?”疍家爺說,“你們出生入死殺鬼子,我流這點血算什麼?我還要多謝你們爲我兒子兒媳報仇呢!”
聽疍家爺語氣有怒,大夥兒都不敢亂說話了。
幸好傷不算重,子彈從肩骨上面過了,包紮好了,血也止住了。
永柏叫了定慶出來,同定慶耳語幾句,定慶又同永敏等人耳語去了,疍家爺和疍家妹都沒發覺。
江水平緩,船行輕快,疍家妹把船,果然平穩。船過了白架,天也亮了,找了一處地方靠岸,永柏、永敏、定慶、雄業、元斌下船,和疍家爺、疍家妹依依惜別。
一夥人順一字崖腳取道回梅令,江上傳來疍家妹的歌聲:
“疍家鹽
煲水甜
銀花娘娘保周全
保佑哥哥衆啊得周全”
那是疍家妹在永柏、永敏、定慶、雄業、元斌他們唱的祝福歌。
“都把錢留在船上了。”永柏問大夥兒。
“留了,”永敏說,“都放在碗盤底下壓着,一洗碗,一端盤倒水就見到了。”
“我的錢掖入被夾裡,”永柏說,“晚上拿被睡覺,就掉出來。”
五個人一路急回,雄業突然地唱:
“太陽出來照彤彤
照得英雄歌唱還
要問英雄哪裡去
打得東洋鬼子回”
一夜之間,日本兵巡邏隊被炸、鄉**被燒、日本兵崗哨被打,卻又不知是何人所爲,整個丹竹是大快人心,日本兵是夜不敢眠。
永柏、永敏、定慶、雄業、元斌又去荒木嶺拜祭十二姐,將在丹竹得來的槍就擺放在十二姐墳前。
怕被別人知道丹竹的事就是他們乾的,會受到茂偉公訓話,永柏、永敏、定慶、雄業、元斌也把槍背過辦衝,和前先得來的槍一併藏了。
原來五人先前就是將槍藏在一個人家起了先人遺骸【俗稱“執金”】的棺材窩裡,定慶說讓那些槍沾沾鬼氣,日後挖出來好打日本兵。
老人們說棺材窩裡的骨骸雖然起了,但還留有鬼氣,所以一般人不會走近棺材窩,更不會跳下去。
五個人只帶着永敏、定慶、雄業從石蛤揹帶出來的那三杆槍回石蛤背。
永柏將元斌領到茂偉公面前,告知茂偉公承業婆寄子的事,茂偉公一言不發,許久,才拍拍元斌肩膀,說:“日後好好打鬼子吧,爲更多象你妹妺的人報仇。”
元斌又是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