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淞也吃了點乾糧,吃了幾口水,便收起乾糧和水壺,牽着她的手起身,走向山頂,翻過了杉木峰,又沿着山的另一面下山。
兩人雖然牽着手,但是,一路無話。
每次停下腳步,吳淞張口欲言,但是,扈青都別開頭去。
扈青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家破人亡這個殘酷的事實,更不會接受吳淞所講解的抗戰道理。
不過,她心愛吳淞,捨不得與他分開,也很好奇台兒莊大戰到底是啥樣的景象?
她的手被吳淞牽着,卻始終沒有甩開吳淞的手。
“叭叭叭-----------”
“突突突---------------”
“轟轟轟-------------------”
“啊啊啊--------------------”
兩人牽手翻山越嶺,越過鬆柏峰的時候,槍炮聲由遠而近的傳來。
山腰的羊腸小道上。
一大批難民,拖兒帶女的,沒命的跑來。
路窄擁擠,有些人在逃難中被擠倒在地上,摔得頭破血流。扈青眼望慘狀,不由潸然淚下。
吳淞急牽着她的手,稍往山上走幾步,給難民們讓路。
兩人停下腳步。
扈青抹抹淚水,哽咽地問吳淞:“我們的軍隊幹嘛去了?
你不是說過,小鬼子的國家只是一個狹長的小島國嗎?怎麼我們的軍隊老打不過人家?咱們的老百姓,多可憐啊!”
吳淞沉重地說道:“扈姑娘,鬼子的國家雖小,但是,他們早在一百多年前,就已經準備這場戰爭了。
甲午海戰之後,鬼子把我們國家給他們的賠償的銀兩全部投入到教育和科學技術的發展方面去。
他們的武器裝備很先進,天上有飛機轟炸。
地面上有坦克、鋼甲車、重炮、迫擊炮、射程遠又方便使用的三八大蓋、高頭大馬、輕重機槍。
海面上,他們有航程很遠的軍航,那些轟炸機、坦克、鋼甲車、軍艦都有重炮,射程都很遠,殺傷力都很大。
他們的士兵,一般都有小學五年級以上文化學歷,軍官大都是大學畢業的高學歷的職業軍人。
他們的新兵都得至少經歷一年以上的專業訓練。
而我們呢?
先是洪什麼全的邪教鬧太平天國戰爭,把很多老百姓的腦子都鬧亂了。
八國聯軍趁機而入,打敗我們之後,就往我們的國家販賣毒煙,把我們的民衆的身體弄垮。
清廷則是不斷的賣國求榮,不思奮進,不斷的賠款。
我們的錢都被那些洋鬼佬拿去裝備軍隊去了,我們自己的軍隊倒是沒錢裝備。
推翻封建帝制之後,又是連年的軍閥混戰,導致國貧民弱。現在,我們的國家仍屬於倉促應戰。很多部隊,人手不夠就臨時拉壯丁,部隊派系林立,平素不訓練,不裝備,只想爭權奪利,士兵使用的步槍多屬於老套筒,輕重機槍沒幾挺,就別說重炮和坦克以及鋼甲車了。
唉,還有許多其他的原因,諸如裝備落後,兵員素質太低,很多軍官因爲生活太富足,所以,很怕死,聽到鬼子來了,就趕緊的帶着三妻四妾就跑了。等等,原因很多,一時半會也說不太清楚。”
扈青呆呆地聽着,凝神看着吳淞,懵了!
她雖然是名門千金,但是,文化也不高,念過私塾,但是,天生淘氣,豈會認真的學習文化科技知識?
哪能知道這些國際國內的諸多原因道理?
吳淞知道她一時不會明白過來,便牽着她的手,繼續往前走。扈青也不怕,因爲身邊有一個大男人。
那些衣衫襤褸、跌跌撞撞的難民氣喘吁吁,從扈青和吳淞兩人身旁掠過。
也有好心人駐足停下,勸說吳淞和扈青倆別再往前走:
“姑娘,快跑啊!小鬼子殺過來了,看到女人就那個!”
“喂,小夥子,小姑娘,你們倆找死呀?還往這個方向來?小鬼子到處屠村搶糧搶女人吶!”
“姥姥的,真是頭髮長,見識短,勸也勸不聽,等死吧!”
“喂,小哥,你和這位姑娘再往前走,就是婚姻的墳墓了。鬼子屠了好多村子,殺了好多老百姓吶!”
聽到這句話,扈青反而露出了難得的微笑,皓齒明眸,甚是燦爛,兩個深深的酒窩能甜出水香味。
淺笑無聲,卻有心靈感應。
吳淞側目而視,不由停下腳步,倏然粗重喘息了一下,對她的這份甜笑怦然心動,真想啃她一口。
扈青被吳淞牽手一拽,也停下腳步,瞬間側目而視,看見吳淞癡癡望來的神態。
她芳心竊喜,卻忽然俏臉一板,甚是冷峻。
吳淞心頭一凜,便別開頭去了,牽着她,邁開大步,繼續往前走。
扈青又被他拽得跌跌撞撞的,走了好幾步,才平穩身子。她心想:哼,姑奶奶就要給你臉色看,看你咋滴?
不過,她回想剛纔吳淞癡癡望着她的情景,芳心仍是甜甜的。她既是一個大美女,向來也自負是一個大美女。
她又心道:哼,賤吳二,別硬充英雄,你跟我一丈青在一起,姑奶奶不信我就迷不倒你。
“喂,長髮美女,別遊戲人生,否則會被人生遊戲!”
“喂,姑娘,別再往前走了,前面鬼子在屠村,死好多人啊!老子是單身,所以纔好心勸你。”
“喂,美女任性的程度一定不能超過她漂亮的程度啊!”
“媽巴個糕子,這樣也勸不聽!那就去死吧!”
這些好心的難民勸不動吳淞和扈青,又好心的開罵了。
吳淞回頭笑笑,瀟灑地說道:“山重水複疑無路,閉上眼睛,我照走不誤。老子打鬼子去!謝謝這位老哥提醒!”
扈青也回頭笑笑。
她回頭微笑更有風采,當真是回眸一笑百媚生,說道:“累了就睡覺,醒了就微笑!老孃我不怕小鬼子!見一個,殺一個。見兩個,殺一雙!怕個球呀?”
“唉,他們肯定是演戲的,這麼不怕死!”
“不對啊!他們的腰彆着剌刀!”
“說不定是鬼子的奸細!”
“那就跑快點!”
那些從身旁掠過的難民,只好使勁的搖頭,低頭抹淚而去,實在不忍心去想扈青這麼一個大美人將會慘死在前面山下的村子裡。
也有人看到吳淞和扈青的腰間別着剌刀,又有人嚇着了,跑得飛快,逃命似的。
“花貓,走,到回去,跟着他們倆個,瞧瞧他們怎麼死?”
“死田鼠,你有病呀?到時候鬼子不殺美女,把你殺了,咋辦?”
“咋辦?好辦啊!你把我埋了,不就行了嗎?反正老子逃難也不知道逃到哪裡好?”
“但是,你死之後,我又死了呢?誰來埋咱哥倆?”
“去去去,人家大美女都不怕,你一個大錘子,怕啥?”
“那,那,那行吧,去就去,誰怕誰?又不是沒見過小鬼子殺人!”
“哎喲,花貓,別裝英雄。剛纔,你那三嬸就給一羣小鬼子弄了之後,又給鬼子用剌刀挑了。你連屁都不敢放!跑的比兔子還快。”
“死田鼠,你挖我爛疤呀?誰叫我那三嬸嫁給我三叔呀?我又沒同意!好好的一個姑娘家,不嫁給我這個大錘子,卻嫁那個糟老頭。”
“呵呵,花貓,還吃醋呀?人家都死了,你吃啥乾醋?你三叔有錢,你有嗎?你沒田沒地沒錢,連片瓦都沒有!要不是你三叔留你幫他看門,你早死十八遍了。”
“有錢咋滴?最後不都死了嗎?老子沒錢又咋滴?不也還活着嗎?去去去,離老子遠點!”
一對衣衫破舊又赤着腳的、渾身髒兮兮的青年男子,壯着膽子,往回走,好奇心驅使這對年青人想看看吳淞和扈青到底爲何不怕死?
這對年青人有些渾渾噩噩的。
但是,他們白癡般的對話,卻扈青忍俊不禁,不時的停下腳步,聽他們說話,不時的露出迷人的笑容。
黃昏時分,殘陽如血。
吳淞和扈青倆人牽手來到松柏峰下的一處村落附近,遠遠的,他們看到村落裡裊裊炊煙,便想着進村討碗飯吃。
“別進村,剛纔鬼子屠的就是這個村!”
“喂,姑娘,那就是我們村,被鬼子屠了。生火做飯的,肯定是小鬼子!”
這對白癡青年還是好心的提醒扈青和吳淞兩人。
吳淞一怔,鬆開了扈青的手,低聲說道:“看看情況,咱倆給村裡的死難百姓報個仇。我估計,留在這村裡的肯定是鬼子的小股部隊,最多是一個步兵小隊。”
扈青側身驚問:“你咋知道鬼子的兵力多少?咱就兩人,去臺兒莊觀戰見見世面就是了,何必惹事呢?”
吳淞淡淡地說道:“你忘了,我參加過長城抗戰!喂,你掏槍吧,小心點,打起來,我可顧不上你。”
他說罷,取下了腰間的剌刀,回身看時,卻見花貓和田鼠兩人,已經各握着一根木棍。
吳淞心道:老子來此,除了帶扈青來長見識,就是來拉隊伍的。想當年,老子憑一個特務營,在戰爭中拉起了一個整編師。現在,有兩個花癡跟着來,老子不打一仗,哪能折服這兩個花癡?
“八嘎,有支那游擊隊--------------”
就在此時,吳淞等人的對話,驚動了村門站崗放哨的鬼子哨兵,其中一人嘰裡哇啦的罵了一句,便端槍而起,一邊朝吳淞等人開槍,一邊奔跑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