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瓦爾堡內廳最裡層獨立辦公室內,培迪坐靠在辦公桌沿,雙手不斷揉按着他不斷跳動的額頭。從戴西里-龐博離開後他就一直保持着這個姿勢,而戴西里-龐博已經離開至少一個小時。
儘管一個小時過去,培迪心中苦悶依舊沒有減輕。
“砰”的一聲,培迪隨手操起辦公桌上的茶杯,瓷片碎裂間茶水滾落。他盯着牆面被茶水慢慢侵蝕的地方用好似惡鬼低語的聲音喃喃道:“是丟死人了!”
戴西里-龐博一番話後培迪臉上到現在都是火辣辣的發燙,他只感覺前段時間所作的一切就像舞臺劇目上供人消遣的娛樂小丑表演。在今天之前,培迪自以爲掌控了克魯領的一切,自以爲貴族們恭謙的態度是對他統治的認可,自以爲他將是帶領克魯領民衆完成偉大改革的先驅。
但現實給了培迪一擊響亮的耳光!
他順利的事業不過一場交易的必然結果而已。
“一場交易!”培迪自言自語的同時站起身走到光線充足的窗戶旁邊。
九月的太陽光線有些炙熱,培迪感受着皮膚上發燙的溫度,望着外面城牆附近校場上一羣年輕騎士揮汗如雨的訓練,腦海中迴響着最近半年發生的一切。
特瓦克領戰役結束後,培迪收到父親讓他效仿中央帝國改革克魯領商業貿易的密信,當時的培迪並沒有多想,因爲他覺得這是無比正確的決定。
後來改革遇到阻力,與培迪最親近的隨從哈迪斯被迫調離卡瓦爾堡。自那之後,也正因爲那次妥協後,培迪開始認真對待這場改革。這就有了後來新貿易路線的確立以及幾十位與艾魯克叛軍串聯的貴族被絞死。
再後來就是貝爾-凱德的叛亂。
“貝爾-凱德…”培迪低語。
自從這次叛亂之後,除赫瑞恩堡以外,克魯領其他地區的商業改革進展的異常順利,順利得連培迪自己都有些不相信。
在今天之前,培迪一直認爲是那場叛亂中的雷霆手段讓貴族們不敢在妄動。但事實在戴西里-龐博的一席話後,他明白這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他最多隻算是一位執行者而已。
“一場交易。”培迪重複低語。
“一場交易?”培迪的腦海中猛地想到一些事情,一些重要的事情。但是,當他仔細去想的時候又發現什麼都沒有。
瞬間襲來的混亂的思緒讓培迪感覺腦袋彷彿要炸裂一般難受,他快步走到辦公桌旁邊,隨手抓起一張堅硬的牛皮紙和炭筆。
‘沙沙’
炭筆的筆尖劃過,幾個人命和地名出現在牛皮之上:戴裡克-丹尼、貝爾-凱德、賽克-馬拉、首相尼克-里根、中央帝國、克魯領、艾魯克叛軍、精靈、法師塔。
培迪用首相來稱呼自己的父親!
而這些名字和地名,最近頻繁出現在培迪審閱文件中的。
望着這些名字,培迪陷入沉思。
差不多七八分鐘後,他拿起炭筆在牛皮紙上用曲線把人名和地名串聯起來並進行標註。
‘沙沙’
隨着串聯的曲線增多,培迪的思緒也慢慢豁然開朗,牛皮紙上面的人命和地名也越變越多。
如:已故的勞博特皇帝,剛剛加冕爲帝的辛達-達內迪夫,現在的帝國首相沃茲-佩德羅,還有在帝國西線作戰的埃裡克公爵等等。
但隨着地名和人名的增多,培迪的思緒又陷入混亂。
“吸”
“呼”
時間慢慢流逝,培迪只感覺陷入一個迷霧圈中走不出來,他累得大口大口的呼吸,額頭上細密的汗珠‘滴答,滴答’的落在牛皮紙上,落在那密密麻麻的人名和地名上。
‘呲呲’聖力悄無聲息的聚集在培迪的周身,
“咔”以培迪爲中心周圍的兩米內除他手中的牛皮紙外的石質底板、椅子、辦公桌等等都好像受到真空的擠壓,開始慢慢變形。
“砰”
“哐啷”
一聲沉悶的巨響伴隨着無數的小東西碰撞的聲音在辦公室內迴響,硬木做成的辦工作被無形的壓力擠壓得變形,文件亂飛之間密集的木屑灑落在地面上。
但沉浸在自己思想海洋的培迪根本毫無察覺!而聚集培迪身邊的聖力好像並不滿足破壞現狀,包裹在培迪周身的金色光暈開始慢慢的向四周擴散。
“咚”辦公室的大門被人粗暴的推開,身穿紫色長裙的艾琳菲兒手持金色的法杖好似一道閃電般進入房間,她手腕舞動間一道厚實的魔法盾套在身上對要闖進來的班格-龐博喊道:“退出去,從現在開始,我不叫你,不能讓任何人進入這間辦公室。”
班格-龐博一怔,並沒有第一時間退出房間。
“按我說的做!”艾琳菲兒卻不管那麼多,她手指勾畫間法陣顯現的同時一股魔法能量立刻擠壓在班格-龐博的胸口,“哐”班格-龐博被整個人倒飛出同時房門緊緊的閉合。
艾琳菲兒沒有理會倒飛出去的班格-龐博,她一雙碧藍色的眼眸裡全是培迪周身的金色光暈,低語道:“這可有些難辦呢?”
雖然難辦,但她手中的動作卻不敢所有停留。只見,她手中法杖一點,濃郁的青色的魔法元素瞬間環繞全身的同時赤腳輕輕在底板一點後整個漂浮在半空中。
“嗡”
很奇怪的輕響在辦公室內迴響,艾琳菲兒周圍土色魔法盾開始告訴旋轉。她腳尖輕輕在半空一點,身體瞬間閃到聖力形成的金色光暈外。
“滋滋”聖力和魔法盾交織發出的一種聽覺極限的複雜噪音。
艾琳菲兒被這種聲音弄得輕輕皺眉,她毫不理會向她擠壓過來的元素能量,法杖揮舞間開始勾畫出一個又一個複雜的法陣。
很快,青色而平和的水元素能量開始在艾琳菲兒身邊聚集,並以極快的速度包裹着培迪周邊處於狂暴狀態的聖力。
四五分鐘後,暴亂的元素撞擊更強烈,但向四周擴散的聖力被成功阻止,所有不受控制的元素能量也在漸漸消退。
不過,培迪依舊毫無動靜,聚集在他周邊的金色光暈也沒有消失。
艾琳菲兒望着培迪臉上滿是擔憂之色,她能做的就只有這些。
眼前的情況她在魔法文集中讀到過,歷史上無數強大的聖騎士都會在某個階段接受信仰的考驗,而培迪目前的情況和文集記載的幾乎就是一模一樣!
聖騎士的信仰考驗是一件極其嚴肅的事情,但這樣的沒有辦法預測,一般情況會在聖騎士心態發生巨大變化的時候出現。
最近一次有文件記載的是在兩百年前的安庫要塞戰場,最終的結果當然是以失敗而告終。
關於聖騎士的信仰考驗,還有一種稱呼是‘女神的詛咒’!
因爲,這是一場殘酷的考驗…通過了,自然就會成爲真正的強者,但如果通不過,聖力不但會遠離考驗者,同時還會吞噬考驗者所有的智慧,通俗一點講就是會變成白癡,更甚者還會因此丟掉性命。
辦公室內,聖力壓縮而成的真空地帶阻斷培迪與外界的一切聯繫,現在培迪只能只能依靠他自己。此時此刻,培迪腦海中依舊是那些人名和地名,眼前金色的光輝中滿是這些人平時的說話的模樣。
不過很快,這些人名和地名便從培迪的腦海中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衝擊腦神經的暖流,一種前所未有的溫暖和舒爽感覺開始襲染培迪。
這感覺好像母親的擁抱,又好像胎盤中的吸收給養時的快樂。
這是讓人流連忘返的感覺,讓人不知覺沉醉在其中的感覺。所有疲憊的人都夢想擁有這樣的舒爽感覺,就好像是在神話故事中天國的雲牀遨遊一般。
培迪沉醉其中,他想要在這裡遨遊到世界末日。
但突然間,一股冰涼的感覺在從他的脊椎升起,片刻又開始遍佈他的四肢。
舒爽的感覺依舊純在,但培迪的以往的記憶開始慢慢迴歸。
我在什麼地方?
他開始疑問。
我應該在自己的辦公室裡!
他自問自答。
但爲什麼我又會出現在這裡?
問題又開始了。
我在思考一個問題!
培迪的記憶隨着一個個問題慢慢變得真實,緊接着他感覺自己非常難受,就好像有人在他睡着的時候用枕頭蓋着他的臉不讓他呼吸一樣。
他想大口大口的呼吸,但他用盡全力卻怎麼都吸不進新鮮的空氣!
再這樣下去,我會窒息而死!
他在心中這麼想。
他想擺脫這個‘枕頭’,但無論他如何掙扎都無濟於事。
這是一個夢?亦或者是一種魔法幻想?
有人在我思考問的偷襲了我?
他的想法有些奇妙。
“聖力無所不能!”
突然間,培迪想到傑弗裡德主教教導過他的一句話。
對!聖力!
培迪一邊平復窒息給他帶來的不適應感,一邊像平常一樣聚集聖力。
“哧…”突然間,好似一聲鐵器摩擦而發出的難聞聲音在耳邊迴響。
下一刻,失重的感覺傳來。
“撲”地面冰涼和堅硬的感覺讓培迪感覺到真實。
“呼”他開始大口大口的呼吸。
“歡迎回來,親愛的。”一道紫色的身影出現在培迪的眼前,接着培迪便感覺自己的臉頰上便傳來一陣溫暖的感覺。是艾琳菲兒的左手輕輕搭在培迪的臉頰上,她輕聲問道,“怎麼樣,感覺還好吧。”
培迪望着未婚妻右手上金色的法杖,“好像一場愉快卻又充滿危險的夢境。”他說着撐着身子站起,當他看到辦公室內雜亂的樣子皺了皺眉毛,“這是怎麼回事?”
“你剛纔經歷了聖騎士的信仰洗禮。”艾琳菲兒手中法杖輕輕揮舞后簡單的‘記憶術’施展開,房間開始慢慢恢復半個小時前整齊的模樣。
“信仰洗禮?”培迪託着疲憊的身子坐到就近的沙發上,伸出手的同時開始聚集聖力,口中說道:“我只是感覺在天國遨遊了一陣子。”
“看來女神眷顧着你。”艾琳菲兒腳趾輕輕一點落到培迪旁邊的沙發上坐下,“根據文獻記載,聖騎士信仰洗禮時各有不同,有的人會感覺深處七層地獄受盡百年的酷刑!”她望着培迪,手指輕輕觸摸空氣,“我感覺到你的思緒非常混亂,你在懷疑你的信仰嗎?”
“有過一瞬間的還以,但現在我很好!”培迪自信一笑。
艾琳菲兒跟着淡淡一笑,“好吧…”她站起身的同時一道紫色光芒一閃,人瞬間移動到辦公室的大門旁邊,“我得先回去休息一會兒,剛纔消耗太多的精神力。”
“等等…”培迪叫住了她,“剛纔謝謝你,艾琳菲兒。”
“你都是這樣向女孩兒表達謝意的嗎?”艾琳菲兒淺淺一笑後推開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