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撩人。
我穿着一身紅衣,坐在珞伽對面。
四周僕役身着綠衣,無聲佈菜。
我盯着桌上的飯菜,竟是傳統的手抓。所有飯菜都用手抓,就連肉食,也是自行用匕首切割。
“阿影不合胃口?”珞伽輕問,“苗族特色的膳食,就是如此。如果阿影不喜,我立刻叫人撤掉。”
我搖頭,“我習慣了用筷子,這匕首切肉,看着太血腥殘忍了些,就像在活剝一樣。”
珞伽瞭然,對這一黑衣人耳語,很快上來了切好的肉類,放在桌上。
我會心一笑,卻夾着素菜,不願多吃葷腥。
“阿影不愛肉類?”珞伽關切,“你太瘦,近日趕路甚多,你可要好好補補。”
我搖頭,“習慣了甘露素食,許久不染油腥,大哥見笑了。”
珞伽這才作罷,卻遞過一杯清酒,淡然,“這是新釀的桃花酒,酒色純正,對女子也是極好,你倒是可以喝上一些。明日我隨你一起尋人,今夜索性無事,不如喝上幾杯。”
我點頭,接過精緻的杯盞。只聞得一股清新香氣,桃花襲人,香醇不已。我一飲而盡,竟是無限的甜蜜滋味,但是回味時,卻是苦澀。
“味道如何?”珞伽眉眼微展,看着像是笑。
“先甜後苦,也不知是怎麼釀得。現在竟是滿嘴的苦澀,彷彿眼淚一般。”我擡眸,疑惑不解,“桃花瓣香氣撲鼻,自有花香氣,可不曾聽說這酒,也會苦澀難回味呢。”
珞伽眉頭微皺,“這酒叫醉死夢生,是我親自釀製。喝這酒,是隨人的心情。當你開懷時,這酒便是甜蜜佳釀。當你難過時,這酒便是苦口澀藥。這醉死夢生,全憑人的心情罷了。看來阿影心中有苦,纔會有此感悟。”
“大哥是在窺人心事呢?我不信就那麼靈驗。”我奪過了酒壺,對着杯盞再倒了一杯,再次一飲而盡。
這一回,卻是苦澀難當,絲毫沒有了甜味。
怎麼會,怎麼會?這入口的酒,怎會這般苦澀,就連回味,也全是苦。
我嗆
得咳嗽,依舊不信邪,索性將所有救倒進嘴裡。
珞伽一語不發,只看着我宣泄。他面色平淡,卻彷彿哲人,一直看着我。
“珞伽,我心中不苦,真的。我比每個人都開懷,我終於做對了一件事,終於成全了一個人。我真的不苦。”我對着他咯咯直笑,“我素來說你是個知音,知道我曲中的心境。你默默地聽,卻讓我覺得踏實。你還想聽我的曲子麼?我今天特別高興,我吹給你聽,好不好?”
我依舊在笑,花枝招展。醉死夢生讓我臉頰酡紅,如同桃花嬌豔,映着月光,更多了三分豔色。加之我一身紅衣,越發光彩照人。
珞伽微笑,卻遞給我一隻玉笛,“隨你。”
他靜靜坐在對面,沉默不語。我拿着玉笛,吹奏着大悲咒。我一生,只會這一曲。
佛祖慈悲,因無悲喜。我多想從這曲子裡求得解脫,求得安寧。可惜,終究是意難平。
當我醉得不省人事,笛子始終在脣間。我默默唸着大悲咒,如同記憶鐫刻一般,閃現過慕長安和佑兒的臉,他們,都該有新的命運了。
“阿影,你心裡的苦,到底有多深?”
珞伽將我抱回了竹苑,卻一直守在我身側。
我睡得極好,整夜無夢。
擔驚受怕這麼久,這一刻卻解脫一般,徹底鬆懈下來。
翌日。
我酒醉清醒,想到昨夜醉酒的瘋狂,面色微紅。
“你真是好酒量啊。珞伽釀得醉死夢生幾乎被你一人喝光了,還讓他將你抱回來。我看,你就和珞伽留在這裡好了。”泉芯芯滿臉壞笑,見我臉色更紅,打趣道,“珞伽可是我爲你挑選的如意郎君,性子溫潤,比那鄧凱大將軍的魯莽武斷來說,好上許多倍呢。你說,好不好?”
我不予理會,泉芯芯卻衝到我面前,“鄧將軍不放心你,已經追了來。現在恐怕和珞伽打得難捨難分呢。”
我大驚,顧不得頭痛,立刻衝出大門。
果然,天空中有兩道身影,一白一黑,交纏廝打,難捨難分。
“住手。
”我對着那兩道影子大呼,卻絲毫沒有作用。
我無奈,化作了元身衝到空中,拉住了二人。
“鄧將軍住手。珞伽是我大哥,你不能傷他。”看着鄧凱那血紅的眼睛,我大聲制止。
我拉着二人回到地面,對珞伽道,“這是鄧凱,九州天虞殿第一神將。這是珞伽,珞珈山的主人。”
鄧凱面色鐵青,不客氣道,“不過就是一隻蛟罷了。”語氣中的鄙夷,非常明顯。對於非我族類,鄧凱從來是這樣的神色。
我面色微寒,“珞伽是我結義大哥,請鄧將軍慎言。”
鄧凱一怔,甚或惱怒道,“你居然和一隻蛟結義?阿影,你身份高貴,他怎麼配你一聲大哥?”
珞伽一語不發,始終淡淡的,卻靜靜看我。
“我已經與珞伽結義,他就是我大哥,與鄧將軍無關。鄧將軍無故侵入別人府邸,還與人廝打,難道還有理了?”我面色有些冷,對他也不那麼客氣。
“阿影……”鄧凱面色大變,恨恨道,“他將你灌得爛醉,你還滿身酒氣。你現在是在教訓我麼?”
我回望他,“難道我說得有錯。鄧將軍若是無事,就請回去九州,我還有事要辦,就不遠送了。大哥,我們走。”
我拉着珞伽,大步走了出去。
“抱歉。鄧將軍性情直率,不由分說與你打起來,你有沒有受傷?”我深知鄧凱的武力值,擔憂着珞伽。
珞伽露出一絲笑意,脣角微微勾起,“無妨。你難道忘記,我是百毒不侵麼?還有我的身體,也是無痛無害的。”
“不過你這麼關心我,我倒是很受用。”說完,他盯着我看,認真道,“阿影,謝謝你站在我這邊。謝謝你的維護。”
說完,他一把將我拉入懷裡,認真道,“謝謝你把我當做朋友,甚至當成知己。你的信任,讓我很感動。”
我腦袋有些空白,身體卻彈跳式地推開他,“大哥言重了,我只是就事論事。”
我脫離了他的懷抱,低下了頭。
“我們趕緊去尋有緣人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