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是因爲同情她,所以才選擇幫助她,而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的心思慢慢地變得複雜,對她的感覺也從最初的同情,轉爲了感同身受。
世界上的人那麼多,幸福快樂也很多,他們都經歷都很相似,但承受着悲慘痛苦人的狀況卻不盡相同。
看到她我似乎看到了最初的自己,不禁反問自己,爲什麼在一場愛情的遊戲裡,受傷害的總是女性,爲什麼歡樂的時候兩個人一起,痛苦的卻只有女性來承受。
憑什麼那些有錢有權的人可以爲非作歹,畢生逍遙,而稍微處於弱勢一點的人卻要維持付出慘痛的代價,還接受不到任何的補償?
這個世界提倡的不是人人平等嗎?爲什麼做出的事情卻又是這麼的不平等呢?
“嘶???”牀上的女人似乎是醒了,手指微動的同時,嘴裡發出了一聲驚噓。
只見她睫毛微動,緩緩地睜開了雙眼,環顧一眼四周後,最終將眸光落在了我的臉上,用極其微弱的聲音說道:“沒了???什麼都沒了???”
周嵐的臉色白的不正常,只不過短短的幾個小時沒見,我卻感覺她整個人都憔悴了不少,而她的肚子???我的視線慢慢地挪到了她的腹部,孩子才兩個多月沒多大,也看不出什麼形狀,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我感覺她的小腹平坦的是那麼的不正常。
兩個月大的孩子說沒就這麼沒了,身爲過來人,我太清楚這種事失去孩子的感受了,也太能理解此時此刻她的內心有多麼的痛苦和難過。
儘管她嘴上說着這個孩子只不過是個護身符,要不要都無所謂,但那種天生的母性畢竟是存在的。
我深吸了一口氣,伸手握住了她的,此時她的體溫涼的有些不大正常,有點刺手的感覺。
周嵐愣怔怔地看着我,然後一面笑一面哭了出來,“你知道嗎?其實我並不是一點也不在乎這個孩子,我是個女人,每個女人都有着天生的母性,我那天在醫院之所以那麼說只是不想讓你可憐我,這個孩子是個意外,我當時不知道我懷孕了,如果我知道我就不會做那些蠢事了,當天被泰哥的那些手下羣-P的時候,我極力的掙扎,不是爲了維護自己,而是怕傷了這個孩子,可是後來我想通了,與其讓這個孩子揹負着不好的名聲,與其讓他不健全的活着,倒不如索性讓他離開的好,所以我瘋狂的酗酒,可是這個孩子真的特別特別的堅強,不管我怎麼對他,他都沒有選擇拋棄我,醫生的建議我知道盡早的拿掉,對我身體的傷害也就會減少一些,可我捨不得,我總覺得這個孩子是老天賜給我的,老天可能是覺得我太孤獨了,所以讓這個孩子來陪伴着我,我不敢奢求着能夠把這個孩子順順利利的生下來,但至少讓他在多待一段時間,在陪我一段時間???”
說着說着,她的眼睛裡已經盈滿了眼淚,“我不知道他是怎麼知道了泰哥那件事,然後他把我騙到了這裡,說是要拿掉我的孩子,我已經竭盡全力的乞求了他,我說這個孩子我會拿掉,只不過我想和孩子多相處一段時間,可他還是那麼絕情的拿掉了我的孩子,醫生進行手術的時候,我沒打麻醉,我看到他們把孩子從我的肚子裡拿了出來,那個可憐的孩子都還沒成型,只是小小的一團血球???”
周嵐的聲音裡,透露着濃到化不開的痛苦,我也有過這種經歷,所以對此我也能感同身受,也明白他此時此刻的心情。
“我明白???”我緊緊地握住她的手,眼圈也不覺得紅了起來。
“不???你不明白,沒有經歷的人不可能會明白那種痛,我現在的心情就感覺是被人用無數把利劍插了一遍又一遍,心裡面的痛遠比身體上的要痛的多???”周嵐從最初的無聲流淚演變成了失聲痛哭。
看到她這麼的難過,這麼的傷心欲絕,我淺淺地勾脣,露出一抹很刻意的笑容,聲音也不覺得輕淡起來,“你錯了,我懂我很明白你現在的感受,因爲???我曾經也流過產,其實算起來你比我要幸運吧,至少你們的關係只是利益維繫的,而我對他卻是付出了真心。”
聽到我的話,周嵐收了收眼淚,一臉狐疑的看向我,“你是說你懷孕過?而且也被流產了?”
這件事是我心中難以言說的痛,可是在這一刻我覺得我的這份痛苦也許可以挽救一個人的性命,輕嘆了一口氣後,我沉啞着聲音說道:“還記得兩年前我突然出國嗎?被拋棄只是一方面,最根本的原因是我的孩子被他的親生父親給拿掉了,這纔是讓我最心灰意冷,最難以接受的,可你看我現在不還是好端端的站在這裡嗎?所以在這個世界上壓根就不存在沒有什麼人離開另一個人就會死的鬼話。”
聽完我的話,周嵐怔怔地盯着我看了好久,半晌後才喑啞着聲音嘲弄地道:“原來這個每個光鮮亮麗的外表下都有着那麼多不爲人知的過去,也許正因爲是這些痛苦的過去才成就了你的今天。”
我緊握住周嵐的手,低下頭想了會兒,最終低啞着聲音說道:“我想只有嚐遍人世間的冷暖,纔可以在這個過程中逐漸練就一身剛強吧,所以我希望你能重新站起來,孩子以後還是會有的???”
周嵐擡起頭來看我,對我笑了笑,“不,不會有了,再也不會有了???”
我以爲周嵐是對男人失望透頂,所以才說的以後不會要孩子,可沒想到的是她指的卻是真正的沒有???
“我以後都不會有孩子了,在手術的時候因爲大出血爲了保住我的命,醫生採取了緊急措施。”
說着說着,周嵐嘴角的笑容漸漸變得苦澀起來:“所謂的緊急措施就是拿掉子宮,這樣我的命就能保住,可同時我再也不會有做母親的資格了,一個女人活在世上,最悲慘的莫過於被剝奪做母親的權利,可我想這也許就是那個死去的孩子給我的報復,他降臨我肚子的時候,我那麼的不珍惜他,所以他覺得我不配做母親,在他離開我的同時也拿走了我成爲母親的資格???”
話說到這裡,周嵐深深地嘆了一口氣,臉上帶着淡淡的倦容。
我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了,如果單單是流產,我還能因爲感同身受用我的經歷去鼓勵她,可是現在她所經歷的是我沒有經歷過的,我也無法想象一個女人沒有辦法成爲一個母親的感受究竟是有多麼的讓人絕望。
那一刻,看着周嵐,我忽然覺得自己其實還算是幸運的,至少我還有機會,還有成爲一個母親的機會,可她卻真的是什麼都沒有了。
我怔怔地坐在原地,視線一瞬不瞬地緊盯着她,看着她眼角滑下的淚水,依稀能感覺到那抹淚水是有多沉重,包含着多少無法言明的痛楚。
之後周嵐沒有再開口,而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去安慰她,整個病房裡瞬間像是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周邊流動的空氣像是凍結了一樣,壓抑得讓人感覺到特別的難受。
我想要說些什麼來打破這樣的沉寂,可話到嘴邊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說。
相顧無言,片刻後,還是周嵐先開了口:“其實在跟瞿黔中的時候,我就已經想到會有這麼一天,我活到這麼大,已經做了太多太傻太骯髒的事了,這些也許就是報應吧,反正人們不總說人在做天在看嘛,可能所有人都會覺得我是罪有應得,可沒有人會知道,其實那些骯髒的事情並不是我所願意的,我是個活在生活低層的人,不像那些富家千金,想要什麼伸伸手張張口就能得到,我需要付出很多很多的努力,可即便是我付出了很多的努力,也得不到我想要的,也許是因爲是努力太久,所以累了乏了,想要找個捷徑去走,於是在嚐到甜頭之後,就越走越遠,也越走越偏,直到淪落成現在這個鬼樣子???”
是啊,人生就像是下棋,一步走錯,滿盤皆輸。
我們沒有重新來過的機會,也沒有預知未來的能力,所以只有在作出決定的時候慎重過後在慎重,雖然很多時候慎重過後做出的決定依舊不是那麼如人意。
可人生就是這樣,在不斷的抉擇中,在吸取經驗中不斷的成長。
我從周嵐的病房出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一點鐘了,可能是因爲太累了,沒過多久她就在疲乏困倦中睡去。
電梯到達一樓的時候,我看到了瞿黔中,他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像是專門在等我。
握了握包後,我走到了他的面前,冷眸看着他道:“周嵐因爲大出血,在手術中被迫摘除了子宮,這樣的結局你滿意了?”
瞿黔中斜倚在沙發上,嘴裡還叼着一支菸,深吸了幾口後,對着菸灰缸彈了彈燃盡的菸灰,毫不在意地道:“談不上滿意不滿意,只是跟我預期中倒是有那麼點誤差,你放心吧,我這個人恩怨分明,那個賤人雖然騙了我,給我戴了綠帽,但我也畢竟睡了她那麼長時間,而且說實話她活挺好,每次把我伺候的還挺舒服,如果不是出了這事兒,我還挺願意上她的,不過事已至此,我也不會讓她吃虧,我會給她大一筆的安撫費,算是一點補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