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良就道:“大王以數百之兵取得王位,不過算計得當。欲擊敗東胡,亦須籌謀。張良有一計贈與大單于——欲取先予,以弱示人。”
冒頓乃一代梟雄,聞張良八字,立即心領神會。說道:“先生之計,讓冒頓醍醐灌頂,茅塞頓開。”
張良道:“至於如何擊敗東胡,還須列位王公衆臣共同籌劃。今張良與大王推薦一人,可助貴族一臂之力。”冒頓問道:“先生推薦何人?”張良道:“是我義弟,倉海君親傳弟子荊力。”冒頓欣然道:“快宣!”
不多時,荊力出現在大帳中。冒頓道:“倉海君世外高人,如神龍見首不見尾,我父頭曼,昔日誠心聘請倉海君入朝爲官,卻未能請動。倉海君的弟子肯來助我,實感榮幸之至。”
那荊力稚子心境,道出一句叫人啼笑皆非的話:“我不是來幫你的,是來幫我哥的。”
左谷蠡王烏赫巴獸臉上早掛不住,說道:“聽說倉海君武功高深莫測,不知他的弟子,是否也那麼厲害。”荊力傲然道:“請上來試試。”
烏赫巴獸喝一聲:“那我就不客氣了。”一揮鐵拳,擊向荊力。荊力將身一側,讓過鐵拳,順烏赫巴獸之勢,舒猿臂,將烏赫巴獸攔腰抱起,用力一舉,竟將魁梧的左谷蠡王舉過頭頂。這一手,立馬震懾了匈奴諸將。
冒頓眼光投向項寶兒,說道:“王弟,你去試試。”
項寶兒見荊力如此神勇,早已心癢難忍,跳了出來,說道:“好大的力氣!來與我比試一下。”
項追咯咯嬌笑道:“寶兒哥哥,你自誇力氣大,現在有了對手吧。”
荊力面無表情,將右手臂放於一几上,搖了一搖。項寶兒問道:“你是要與我掰手腕?”荊力點一點頭。項寶兒也伸出右手,欲去握荊力。荊力又搖了搖頭。項寶兒惑問:“你一時點頭,一時搖頭,到底要幹什麼?”荊力口中吐出三個字:“兩隻手。”
帳中衆人譁然。項寶兒身長九尺。比武大會上,衆人已看得分明,他力大如牛,將那無人能使得的陰山神弓拉滿了。此時又冒出一個氣焰更盛的狂人荊力,居然要用單手與項寶兒雙手較勁!
項寶兒也不生氣,道聲:“有趣。”遂伸兩手與荊力掰起手腕。
二人一較上勁,只見項寶兒兩隻胳膊青筋暴起,臉漲通紅,用盡全身力道,卻奈何荊力不得。
荊力笑一聲:“不錯,好久沒人能挺這麼久了。”猛加上一把勁,將項寶兒雙手按了下去。
衆人爲荊力驚人的力量所赫,一時鴉雀無聲,竟無人記起喝彩。
良久,只聽一聲掌聲響起,卻是項追。項追發出銀鈴般的笑聲:“寶兒哥哥,你自誇力大無人能及,這下牛皮吹破了吧。”項寶兒倒也豁達,拱手道:“佩服!”
帳中衆人終於會過神來,爆出一陣掌聲,經久不息。
冒頓立起身,拍掌道:“本王有寶兒王弟,還有荊壯士相助,何懼他東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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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日,東胡使者阿拉坦倉騎了高頭大馬,趾高氣揚,意氣風發。
他的身旁,是一隊送親的軍士。領頭的是冒頓單于王弟——項寶兒。
兩匹駿馬,拉着一乘車。車簾墜下,內中坐的便是單于冒頓心愛的女人——諾敏闕氏。
此行他大有收穫。索要美人並不是東胡大人烏力犍的真正目的。擴展領土,羞辱冒頓纔是烏力犍的用意。而這些,阿拉坦倉都達成了。冒頓已將割讓沙灣的文書籤署,交與自己。心愛的美人,也拱手讓出。
而單于冒頓,似乎對美人送給敵國國君不覺羞愧,還非常熱忱,竟鄭重其事地派了敖登公主項追送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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簾內,吳姬正“撲簌”着直掉眼淚。
她本是中原女子,不幸爲匈奴擄掠。幸而長有幾分姿色,被頭曼賜給了大王子冒頓。她心中明白,冒頓姬妾衆多,自己之所以能受冒頓寵愛,不過是憑着長得好看點罷了。她只能委曲逢迎,儘量討好這強加來的丈夫。
與冒頓處得久了,她早知道冒頓隱忍的外表下,藏有一顆冷血的心。他製造鳴鏑,訓練軍士,想要幹什麼吳姬無不一清二楚。拉攏項氏兄妹的目的,吳姬不問也能猜到幾分。那日冒頓讓自己與項寶兒陪寢,吳姬雖表現得高興,心中卻倍感冰冷。
“這居然是我的丈夫,把我當成了什麼?”
冒頓奪得單于之位,對於吳姬來說,也沒什麼值得高興的。她丈夫做了單于,只會娶更多的闕氏。自己終有色衰的一天,還不知能受寵幾時。她只有得過且過,盡力討好丈夫,以維繫受寵的地位。
而近日傳來的噩耗,讓她倍感心悸。她的丈夫,要將自己送給東胡大人烏力犍!
姑不論烏力犍爲人如何,只聽說他已年過六旬,這訊息叫吳姬深深地感到淒涼。
只聽車外冒頓拱手送行道:“王弟,公主,此行就仰仗二位了。”項追聲如黃鶯出谷:“放心吧單于哥哥,誤不了你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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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場中,一座百尺高壇拔地而起。朔風勁吹,無數旌旗獵獵作響。胡笳長鳴,羯鼓之聲,震天動地。
大單于冒頓披了一身金色的甲冑,登上高壇,親自點兵。
炫目的陽光,照映着無數金戈。全副武裝的鐵馬,烏壓壓佈滿一大片草原。
冒頓朗聲道:“衆將聽令!左賢王蘇合帥本部人馬,留守單于庭;左谷蠡王,左右大將,左右大都尉,左右大當戶,溫禺鞮王,各率部落人馬,偃旗息鼓,隨本王直奔長城,於長城北翼高闋外會合。”
左大將阿木爾不解道:“老單于不是隻許借三晉盟一萬兵馬麼。爲何要傾我半數國力相助彼等異族?”冒頓道:“蒙恬北據長城,囤有三十萬秦軍。區區一萬軍馬,去了恐怕是杯水車薪,有去無回。”右大將查乾巴拉擔憂道:“我軍縱有五萬軍馬,相較蒙恬三十萬鐵騎,恐怕也是以卵擊石,無濟於事。”冒頓道:“有三晉盟軍民裡應外合,不妨。”左谷蠡王烏赫巴獸疑道:“三晉盟就這麼靠得住,大單于就這麼相信他們麼?”冒頓道:“成事在天,謀事在人。今次行動若能成功,我匈奴定能一雪前恥,報蒙恬喪師之仇,重回河套飲馬。”左賢王蘇合老成持重道:“若再敗於蒙恬,我匈奴國力盡喪,這草原就無我族立錐之地了。”冒頓不耐道:“諸位毋庸多言。午時三刻,隨本王出發,不得有誤。違令者斬!”
“這年輕的單于剛剛即位,便要去打大秦上將軍蒙恬的主意,是不是太孟浪了?”匈奴衆將都是將信將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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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寶兒一行護送諾敏闕氏,一路迤邐而行。到了晚間,天色漸暗,於是支起帳篷安息。
次日,東胡使者阿拉坦倉清晨起來,見匈奴士卒沒有動靜,一點也不像要拔帳起行的樣子,便急匆匆去項寶兒帳中問詢。
卻見項寶兒據了一案,正在豪飲馬奶酒。一見阿拉坦倉進來,立起身,說道:“來來來,你我喝上一杯。”阿拉坦倉問道:“你們爲何不走了?”項寶兒不耐煩道:“走什麼走!敖登公主病了,不能起行。休息一天,明日再走不遲。”阿拉坦倉無可奈何,被項寶兒拉着,只好與他飲酒。
翌日,阿拉坦倉早早起牀,過項追寢帳,在帳外問道:“公主今日可病好,能成行麼?”項追隔簾答道:“貴使放心,今日本公主病已痊癒,不會耽擱了送親大事。”
於是一行人拔起帳篷,繼續東行,過了兩日,到了沙灣界內。
這沙灣乃匈奴與東胡交界之地,兩國均有駐兵。匈奴擔負戍邊重任的,乃是日逐王金牧仁部,有一萬軍駐紮。沙灣本是一片貧瘠的沙礫,寸草不生。只在沙丘中央,挖有幾口深井。大軍便駐紮在井水旁。每日飲水,靠人力汲水。而人馬所需糧草,均從外間馱來。
因戍邊任務重大,日逐王一部輕易不敢離開防地。故比武大會,金牧仁並未現身王庭。
項追派人先去通報。日逐王金牧仁便親自出轅門迎接。只見金牧仁是一三十餘歲的壯漢,生得虎背熊腰,一望便是長期在軍旅中生活的勇將。
阿拉坦倉,項追入到王帳,將冒頓單于親著的移交沙灣的公文呈給日逐王。日逐王似乎早有知曉,也不多言,對阿拉坦倉道:“我族軍民明日撤出沙灣,貴國可派軍前來駐紮。”
阿拉坦倉見移交之事辦得如此順利,便高高興興告辭,與項氏兄妹繼續東行,去那東胡都城——紅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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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阿拉坦倉走後,屏風後走出二人,一人面如冠玉,正是三晉盟副盟主張良。一人壯碩如牛,正是倉海君弟子荊力。
張良笑道:“日逐王,魚兒已經咬鉤了。”
原來項追按照張良的計劃,在路上裝病耽擱一天。張良便趁這一天工夫,操到東胡使者頭裡,趕到日逐王部落安排一切。
張良得到神秘老道所授《太公陰策》後,細心揣摩,早已脫胎換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