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欲哭無淚

朝廷決議,由樊噲與灌嬰領軍五萬,攜帶十萬支箭,三十萬斛軍糧與十尊大炮,往赴雁門救援馬邑。沿途之上,再召集散在各地的炮車。蕭何與周勃,各自負責糧秣與箭矢。

那箭的事很簡單,從鎮守京畿的細柳營中收來就是。而三十萬斛糧秣就耗費時日。韓淮楚身爲韓將,當然要隨軍回雁門,等待那蕭何籌措糧草,這幾日就閒了下來。

從那典客口中打聽得張良這病在一年前,也就是大漢立國不久就忽然生起。起初張良還能上朝,後來身體每況愈下,站在那朝堂上實在堅持不住,劉邦便賜她一個座椅。之後連坐得久了也萎頓不支,只好向劉邦告假,託病不朝。在驪山石甕谷結下一個草廬,療養身體。每逢朝中大事決議不下,劉邦便親上驪山探望,向張良請教。

※※※

驪山美如錦繡,又名繡嶺,以石甕谷爲界分爲東繡嶺、西繡嶺。那石甕谷是個秀麗幽深的大峽谷,下有劍懸瀑布千尺,水聲淙淙,擊石飛濺,天長日久沖蝕所就,其形似甕,故稱石甕谷。谷長深邃,上下曲折,幽谷奇景乃驪山迷人景觀之一。

韓淮楚向那典客告了一天假,說是去驪山遊覽,出了長安只向那石甕谷而來。就見前方那懸泉瀑布似銀練垂下,轟轟落在一巨石上,激起一片雪白的水珠,如脫線一般撒在洄漩的水潭之中,瑰麗壯觀。

那水潭之旁,聳起一座草廬。只見蓬門緊閉,有鐵鎖把門。

以韓淮楚的耳力,自然聽得出來那屋中並無絲毫動靜。

“那典客說良妹居處就在這裡,今日不知何故,她卻出外而去。偌大一座驪山,卻到哪裡去尋她芳蹤?看來只有在此等候她歸來。”韓淮楚於是坐在那潭邊,假作觀賞風景,靜靜等候。

這一等就是一天。眼看紅日西墜,遊客們紛紛下山,石甕谷已空無一人,張良依然不見歸來。

韓淮楚只告了一天假,今日等不到只好明日再來。正準備起身,忽聽身後一人笑道:“韓大將軍光臨貧道道場,爲何不去西繡峰一遊?”

那韓大將軍還是韓淮楚未當齊王前的稱呼,此時他臉上罩了一副面具,身份是韓國將軍,誰能認他出來?而那人身在他身後咫尺,以韓淮楚的功力居然毫無察覺!

韓淮楚驚詫地回過頭來,只見老嫗手挽藤杖立在他身後,卻是那驪山老母。

“怪不得她認出我來。我這納米材料做成的面具能騙過天下人,卻騙不過這個有億萬年道行的驪山老母。”韓淮楚忙不迭叩頭行禮:“原來是仙長降臨。庶民拜見仙長。”

驪山老母將他手一託,笑呵呵道:“你與貧道乃是老相識,韓大將軍何必客氣。貧道見你今日至此,卻在這潭邊呆呆坐了一天,卻是爲何?”

韓淮楚正不知張良去了何處,心想這驪山老母神通廣大,何不問她。便道:“庶民是來造訪留侯張良而來,卻久等不見她歸來。仙長可知子房先生行蹤?”

“什麼先生,分明就是個女娃娃,她就在貧道那老母殿中,今日就在觀中過夜,是不會回來了。韓大將軍原來是找你老情人來着。”驪山老母笑道。

“看來良妹那女兒家身份也瞞不過這慧眼如燭的仙人。”韓淮楚紅了臉,又問:“留侯何故整夜不歸,要在仙長觀中過夜?”

“她啊,聽唐宣明將道經聽了一天,明日還要聽經。這西繡峰一上一下對她來說十分吃力,便在觀中歇息一宿。”驪山老母解釋道。

那唐宣明就是商山四皓中的老大。幾年前韓淮楚將商山四皓從商山接下來,薦到驪山老母殿中混碗飯吃賴以生活。

“那四個老廢物本來是地仙,別的本事沒有,講那道家經文最拿手不過。想不到良妹在驪山療養,竟結識了商山四皓。”

史書上那神來一筆,張良搬出商山四皓保存大漢儲君劉盈。韓淮楚原來還想日後張良遇到關乎太子廢立的難題,自己替她請出這四位高人,看來已不需要。

張良多年一心只想光復她韓國,戰火硝煙中也不見她對仙道有半點興趣。韓淮楚就不知道她何以會聽商山四皓講什麼道經。

“多謝仙長告知。庶民這就去西繡峰。”韓淮楚拱手向驪山老母告辭。

“別急別急。韓大將軍輕功雖然高明,上那西繡峰恐怕也得一個時辰。既然被貧道見到,就讓貧道送你上山。”

※※※

驪山老母送韓淮楚上山,只把那袖子一拂。韓淮楚就如騰雲駕霧一般身軀向上直升直升。等他落到地上,已到一庭院之中。

那老母殿香火鼎盛殿堂衆多也是後世之事。這時那老母殿只有主殿一間,祭殿一間,配殿一間。韓淮楚落到庭院時,山門已關,院落內已被道士打掃得乾乾淨淨,個人都回了房間,院內空無一人。

“這裡有一排耳房,卻不知良妹在哪一間歇息?”韓淮楚不敢驚動觀中道士,躊躇着不知向何方邁步。

一陣悽婉的琴聲從一耳房傳來。大弦嘈嘈,小弦切切,幽愁暗恨,隨着那手指撥動琴絃而生。韓淮楚聆聽着那琴聲,彷彿癡了。

那琴曲就是韓淮楚第一次見到張良在語嫣山莊爲張良彈奏的那曲《虞美人》。而在此時此刻,張良又彈奏起這曲,是否心中正在懷想着與他一夜邂逅的點點滴滴。

“若是她思憶着她的信郎,那韓信就在長安淮陰侯府中,爲何不去找他?”問號在韓淮楚腦中閃爍。

一曲既罷,就聽纖指收撥一劃,那耳房中發出一聲幽幽的嘆息。

韓淮楚心中砰砰亂跳,走到那門外伸手一扣。

“是誰?”房內張良那熟悉的聲音傳出。

“雕闌玉砌應猶在,只是朱顏改。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韓淮楚沙啞着說道。

張良雖彈奏了那曲《虞美人》,但並未出聲吟唱。天下間還有誰會知道那曲《虞美人》的歌詞?

韓淮楚說着那歌詞,心中滿是期待,希望張良像以往悄悄打開屋門,將自己一把拉進去,掩上門來個熱情的擁吻。

“原來是淮陰侯大駕光臨。皇上嚴禁你出城半步。你如何敢犯禁出城到這驪山而來?”張良話語中沒有半點溫柔,而是嚴厲的口氣。

“原來她將我當成了那韓信!”韓淮楚暈得不輕。

“良妹且打開這門,聽爲兄慢慢說來。”韓淮楚怕驚擾他人,很簡短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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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雲夢澤一事,你我情斷義絕。你這叛臣逆賊,我們之間還有什麼好說!”張良冷淡地說道。

“什麼雲夢澤一事?什麼叛臣逆賊?”韓淮楚聽得是腦中一團漿糊。

想要解釋那是千言萬語,偏偏張良不肯開門。韓淮楚只得用強破門而入。他手中微一用勁,將橫在兩扇門間的門栓以陰柔掌力震斷,一推房門,直衝進來。

“你這賊子怎敢如此!”張良驚叫着閃身便躲。眼睛一擡,卻見到一張陌生的臉孔。

“你不是淮陰侯,你是那送信的韓將!”張良驚呼着說道。

在殿上張良曾瞥過韓淮楚一眼,顯然以韓淮楚現在的身份並不能讓她留意,只略微掃了一眼而已。

此刻一個韓國將軍操着那熟悉的信郎的聲音,硬性闖入她屋中,而那面目卻不是她的信郎,張良可要仔細端詳了。

“你真的就是淮陰侯!好大的膽子,竟敢瞞着朝廷,易容出城!”張良厲聲呵斥起來。

眼神,韓淮楚那熟悉的眼神,張良一望就認將出來。

“淮陰侯是爲兄一位替身,爲兄早已浪跡天涯去也,如今是韓國騎將韓淮楚。良妹,你明白了嗎?”韓淮楚笑嘻嘻地說道。

“老天有眼,我的信郎不是叛臣!你沒有讓我感到羞恥!”張良終於明白了,眼中閃出欣喜的淚花,嬌軀軟綿綿地倒在韓淮楚胸前。

※※※

張良這病,全是因那韓信而起。

韓淮楚將楚王之位讓給韓信之後,韓信陰蓄甲兵,收容西楚亡將。種種跡象表明,韓信有不軌之心。

張良在朝中聽到十分奇怪,只因她的信郎親口對她說過劉邦乃真龍天子,不會起反叛之心。是故對劉邦忠心不貳,一直輔佐劉邦創立了大漢江山。

“在信郎有雄兵三十萬,據有齊國四郡時不反,而今兵馬解散,只佔淮北一隅之地時造反,哪有這個道理?這不是玩火自焚嗎?或許信郎只想擁兵自重。既有今日,何必當初答應劉邦解散兵馬?既然害怕劉邦翻臉,索性連楚王也辭掉,歸隱田園算了。”

這話自然不能說得太明白,張良便畫了兩幅畫託人送給韓信。一幅畫是一人帶着一美人泛舟水上,一幅畫是一人橫劍自刎。

越國大夫范蠡激流勇退明哲保身,帶着美人西施泛舟五湖逍遙自在;同樣是越國大夫的文種自恃功高戀棧不走,被越王勾踐賜金鏤劍自刎而死。以信郎的才智,一看那兩幅畫想必能夠明白。

那畫秘送到下邳韓信手中。那韓信閱罷冷笑一聲,在第二幅畫上添上一句:勾踐吳國爲奴,文種自稱爲王,何至於有殺生之禍?造反之意躍然簡上。

那韓信爲何寫出這番話,難道不怕張良將他告發?原來他打聽得韓淮楚與張良關係匪淺,比張良與劉邦還鐵,竟想拉張良下水同他一起造反。

張良接過那副畫一看,大呼一聲:“信郎日後必身敗名裂也!”就此大病一場。

那張良再不與韓信書信來往,過了月餘,那韓信沉不住氣,倒寄書過來。

“韓信念在與侯爺的交情,故請侯爺在朝中策應。年內韓某必會舉事。侯爺在朝,本王在野,願與侯爺共定天下。”

那書信是由韓信的一位心腹送來。張良閱畢,問道:“王爺地少兵寡,且天下百姓苦戰久矣,人心思安,如何能成大事?”來人答道:“王爺神機妙算素來戰無不勝,早已定下妙計。”

張良不知韓信那妙計到底是什麼,故意問道:“不知王爺有何妙計?”來人只朦朦朧朧答曰:“軍機不可泄露。請侯爺安心,歲在今秋,就見分曉。”

離秋天也只半年工夫,那韓信的實力比起大漢來差得太多,如何能造反成功?張良越想越奇。於是暗中派人查探,那韓信會有什麼陰謀。

查探之人乃是昔日她在三晉盟時的一位江湖人物。時間一天天過去,除了知道那韓信不遺餘力擴充軍隊,收容西楚亡將這兩條之外,也查不出任何端倪。而令張良爲之自豪的信郎竟變成一個反賊,張良芳心如何能承受如此打擊?身體一天天消瘦了下去。

到了秋天,探子忽然查到有大批軍士假扮成平民,秘密去了陳郡。接着就有陳平進言劉邦到雲夢澤搞次秋遊,擒那韓信。

張良這一下恍然大悟,原來韓信說的舉事就在劉邦去雲夢澤之時!劉邦遊雲夢澤是個幌子,主要目的是來擒韓信這個楚王。而韓信也將計就計,把雲夢澤當成是劉邦的葬身之地。

但是陳平提議去雲夢一遊只是剛剛發生,而楚軍的秘密調動一個月前就開始。那韓信又不是陳平肚子裡的蛔蟲,如何能料到陳平會向劉邦獻這一計?以張良之智,實在是想不通。

於是張良趕緊派人去劉邦將去的雲夢澤查探。這有心一查,查出在郢都附近雲夢澤入口,居然換了地主!

此時那雲夢澤周長有四百五十公里,有人會問,韓信就算財大氣粗,如何能將偌大一片雲夢澤全部買下?

雲夢澤是個狩獵之處。凡這種場所,其實十分危險,都有固定的行走路線。若不依這路線走,被那突然跳出的兇禽猛獸一口吞下,那可是冒險不起。尤其是天子要來,那安全工作一定要萬無一失。

而天子巡狩雲夢,附近各路諸侯都會來迎駕。那劉邦也不會見見就罷,定會以盛宴招待。劉邦的隨駕臣子加上諸侯國的大臣,少說也有百來名。在曠野郊外,能擺得下這盛宴的地方也不多。

而那買賣地契的地方,正是狩獵的必經入口,也是能擺下百來張案子的唯一地方。

調查的結果,是新來的地主從下邳而來,名叫荀祖。那買賣土地的時候,居然就在韓信剛到下邳之時。

更吃驚的是,那能擺下酒宴的地方,地下有一個大窟窿,裡面藏了大量的火藥。只要由外到內點燃引信,轟隆一聲,當今天子連同那來迎接的各處諸侯王,外加百來名大臣粉身粹骨。那劉邦帶來護駕的十萬軍馬不知所措。那緩緩到來迎接劉邦的楚王韓信,就在一聲爆炸之中,從容離去,雖然有人懷疑是他做的手腳,卻無從查起。接下來是楚地大亂,天下大亂。龍蛇起舞,豪傑割據一方,又是無休無止的殺戮征伐。

“真是處心積慮啊!誰會想到,韓信一年前就準備在雲夢澤下手?還說他明知去雲夢澤是自投羅網爲何肯去,自己真是小看了他的智力!”聽着張良講敘,韓淮楚對那韓信真的是要歎服。

張良查明瞭這一陰謀,並未公開,只派人將那土地買了下來,算是爲她以爲的信郎留下一個退路。

留侯要買這塊地,那地主荀祖雖然不願意,如何敢說半個不字?

而這個時候韓信已經動身來雲夢澤,已經到泗水郡與陳郡交界之處。那是大漢的地盤,身後便是荊王劉賈的地盤,韓信是退無可退。當他知道那雲夢澤入口易主準備了一年的陰謀功敗垂成,是欲哭無淚。

他還能做什麼?只有帶着鍾離昧那顆人頭到劉邦面前悔過,接受從王貶爲侯,軟禁在長安侯府的命運。當他知道這一切皆拜張良所賜,一定是恨她入骨三分。

第九章 引火自焚第一章 水中一蛟第三章 土德之徵第三十九章 刑馬立約第十七章 初戰告捷第五十二章 女將出馬第三十章 油盡燈枯第三十三章 一箭未發第三十五章 見醢而反第十九章 蛇母妖姬第九章 最後一式第二十章 斬首行動第二十五章 摩天巨手第一章 千年倚夢第六十七章 放虎歸山第二十二章 吸血狂魔第四十二章 誘敵之計第五十六章 剝繭抽絲第三十一章 五百壯士第二十章 無米之炊第十三章 崤山三義第三十九章 天大人情第十一章 南線烽火第二十四章 新婚之喜第七章 如魚得水第三十八章 軍馬雲集第三十三章 金蠶偷盞第十九章 霸王上弓第一章 相提並論第二十三章 又有陰謀第十七章 鬥智鬥勇第十八章 異姓兄弟第十一章 辣女蒙塵第二十九章 飛燕掌門第三章 土德之徵第三十三章 懷王立約第一章 水中一蛟第十章 海市蜃樓第十五章 天池真人第三章 三晉盟主第十二章 資兵救難第二十九章 因人而異第六章 舌吐蓮花第三章 漂母饋食第十三章 問路殺樵第三章 土德之徵第十四章 韓信掛帥第二章 木罌飛渡第三十四章 蕭何弄計第五章 新婚之夜第二十一章 血戰井陘第三十六章 心如刀扎第一章 阿房一炬第二十九章 連場大戰第十八章 推陳出新第二十五章 擋住去路第十二章 陳平鬻馬第四十章 仁義之師第二十章 分而化之第四十三章 決一死戰第三章 久別重逢第四十三章 濰水之戰第六十一章 一口回絕第六十六章 李代桃僵第六十四章 大點鴛鴦第二十五章 絕地反擊第二十五章 符合聽令第十九章 霸王上弓第四十七章 將軍站穩第三十八章 國士無雙第十九章 蛇母妖姬第五十二章 偃兵奇謀第十八章 烏大娘子第六十七章 唯我獨醒第一章 論戰大會第五十六章 約法三章第六十二章 將軍煲湯第三十一章 輕描淡寫第三十九章 瘋瘋癲癲第三十六章 雖遠必誅第二十三章 陷身魔門第四十六章 金風玉露第十章 枯井無波第二十三章 墮入情網第三十二章 梨花帶雨第十三章 匪夷所思第二十六章 一念之間第三章 三道特赦第十二章 舌戰八方第四十八章 智取陳倉第三十九章 瘋瘋癲癲第三十章 寢食難安第三十六章 心如刀扎第七章 風月迷魂第二十五章 擋住去路第四十章 有情有義第三十三章 馬踏紅都第十二章 各展妙手第三十三章 馬踏紅都第五十一章 單于立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