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走到了凌晨三點多,無邊的黑暗似乎也給時間的大馬蒙上了雙眼,它摸索着,小心翼翼地前進着,讓人的感官也隨之放慢了步伐。
哲遠只感覺頭疼得要命,一直以來都存在的耳鳴這時候來得更加兇猛了,耳朵裡傳來河水嘩啦啦流淌的聲音,就像十一歲那年站在河中央的大石頭上,兩旁的水急急流過,一塊大石頭從頭頂落下,砰的一下砸在他頭頂正中,腦子一陣鳴音……他就那樣躺着,翻來覆去的怎麼也不得勁。
在茶几上摸到了手機,看看時間,才三點多啊,他想,明明感覺已經過去了很久。
他閉上眼睛,默數着一、二、三……數着數着就忘了數到哪了,就又重新開始,精神沒法集中,有些迷糊了,但怎麼也睡不着。
算了,等天亮吧!他這樣想着,決定不強求自己睡了,但是躺着躺着卻不知不覺睡着了……
天漸漸亮了,客廳斜前方的窗戶透進來一縷光亮,陽光還未直接到來,可以想見時間也還早,但這時候醒來已經沒必要再睡了,哲遠也感覺自己的心平靜多了。
沒有什麼是睡一覺過不去的,如果有就再睡一覺。哲遠拿着這樣一個段子化用來調劑一下生活。
洗漱過後回到沙發上已經是另外的一種感覺了,現在的哲遠,心裡只想着怎樣安排這個暑假才更有意義,畢竟有三個月的時間,早前就想過要找一份暑期工,現在這個念頭更堅定了,他不想回家,得找點事做。
過會就上街上去找工作!他給自己鼓氣,因爲他知道對於自己這有多麼困難。
出門的時候氣溫已經很熱了,他走在繁忙的街道上,向着兩旁觀察着,尋找可以做的工作。
從舊車站一直走到一中,又從一中走到廣利商城,好多商店都有招聘啓事,他卻總是在門口徘徊,然後又轉身離開。
他又回到舊車站附近,轉過兩個巷子,來到德克士的樓下,看着那條醒目的招聘啓示,心裡不斷地發給給自己做思想工作,咬咬牙說,上吧!邁出一步又像是被綁住了雙腳,最後真的被自己惹生氣了,走!他鼓起勇氣踏上臺階,卻在這時候被一對母女搶先走上前去,看着她們上樓的身影,他一下子泄氣了,心中失落到極點,轉身向別的地方走去,整個人變得失魂落魄,腳步也沉重了。
但是倔強的他不願意就這麼放棄,他一邊走着一邊注意着身邊商店的招工廣告,然後心中琢磨着有多少可能自己可以做這份工作,又計算着那扇大門對自己有多大的阻力。
終於,他還是避開了街上所有鮮豔體面的門面,轉而去尋找暗角不顯眼的商店招聘廣告。
他還真在大樓過道里找到了這麼一則廣告,上面提出的要求和提供的條件都很合他的意,他像是突然接到了命運拋過來的橄欖枝,滿懷信心地一路小跑來到了廣告所指的三樓,但是眼前的一切又像是一盆冷水撲頭而來,商店早就停業了,門前堆滿了雜物。他感覺受到了嘲弄,他真的很努力想要鍛鍊一下自己,但是第一次的嘗試顯然很不順利,心理的障礙和現實的殘酷打擊得他失去了力氣。
去橋下走走吧!他的心裡這樣建議。就去橋下走走吧!他馬上採納了建議,那是一個能讓人平靜的地方啊!
這橋下的場地有着廣闊的胸襟,能夠包容帶着各種心情來到這裡的人們。橋下的風在這炎炎夏日就像是沙漠中的清泉,能夠驅逐人心最深處的疲憊,喚起一個人充滿生命力的靈氣,哲遠如此看待橋下這塊地方,簡直要把它妖魔化了。
他的內心充滿着浪漫色彩,只是不常能抒發出來,但只要沐浴在這樣的清風當中,他就馬上進入狀態了。
“這個地方真好啊!”旁邊一個大哥冷不丁說道。
哲遠轉過頭去一看,左右只有他們二人,那人是跟自己說話呢,於是回答道:“是啊。”
“我也愛來這裡坐坐。”那人說着笑着看了一眼哲遠,“你是學生吧?”
“是啊,不過已經畢業了。”
“哪所學校?”
“一中。”
“不錯嘛!”
“……”
“家是城關的?”
“不是,鄉鎮外面的。”
……
兩人就這樣聊開了,說了很多,那哥們看起來和哲遠很投緣,很願意敞開心扉交流。
哲遠的爲人處事在和他的交談中表現出來的就已經很受他的讚許。那哥們提到曾經遇上一個和哲遠年紀差不多的男生,在酒店工作,那男生說自己賺錢不是爲了生活,就是玩唄,他不缺錢,等他的老爸去了,家裡的錢都是他的。哲遠很驚訝竟然會有這樣的人,和自己同齡的人竟然有這種想法,讓他很不理解,在他看來,親情不應該是這麼淡薄的。
“我覺得這只是一個個例罷了。”哲遠說道,“大部分和我一般年紀的都不會這樣的。”
“那是因爲你遇見的都是和你差不多背景的學生,你要是像我一樣見過各種各樣的人你就不會這麼覺得了,聽我說,在你這個年紀能有你這樣的想法很不簡單,不如我們留個聯繫方式交個朋友吧?”
“我覺得你太過獎了,很多事不都是這樣嗎?很基本很尋常地就那樣去做了。”
“所以我才說你和別人不一樣啊。”
“……”哲遠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
“我就要走了,留個電話吧?”
那人很有誠意,哲遠也被打動了:“好。”
兩人留了彼此的電話,那人就匆匆忙忙上了橋面離開了。
“真的很感謝你相信我,有機會一定要約一起喝喝茶,再好好聊聊。”臨走前的這句話一直在哲遠心裡迴盪。
那哥們的一席話也讓哲遠又有了動力,新一輪的求職又要開始了。
從一個人無頭蒼蠅似的瞎找到現在,哲遠明白自己現在的這種狀態要想一下子改變過來是不可能的,只有尋求幫助了。
“喂,雲影嗎?我是哲遠,你暑假工找到了嗎?”
“哲遠啊,我找到了,在KTV上班呢。”
“這樣啊,我都轉了大半天了,連店門都沒敢走進去,你方便出來陪我去再找找嗎?”
“我們都是放假之前就找好了,現在找的話能做的工作不多了。”
“我知道啊,我也是臨時想要找份暑期工的,愁死了。”
“你在哪裡?”
“桐山橋下。”
“去彩虹橋吧,我開車過去。”
“好。”
哲遠在兩座大橋之間的一座八仙亭等着,很快雲影就騎着她的“小黑”來了。
“上車吧!”
哲遠尷尬地爬上了後座。
“我們先把車子放在我表姐店那裡再出去找。”
“嗯。”
等他們準備就緒,已經是一天裡最熱的時段了。
“你要找什麼樣的工作?”
“能做就好,沒有一定的。”
“那你住哪裡?”
“現在住我小姨家,找份包住的工作也找不到啊。”
他們來到一家服裝店前,雲影看了看說道:“這個招女生比較多,而且你也太內向了,這個不適合你。”
哲遠如釋重負,他也害怕雲影拉着他進去問呢……
雲影對於桐城要比哲遠熟悉得多,領着他大街小巷的轉了半天,天氣太熱了,儘管她撐着傘,汗水還是止不住流淌,哲遠甚是不好意思,卻也只能幫她撐傘。
其實也沒有太多的選擇,能做的也就是飯店了。雲影和哲遠已經去問了很多家了。
“招滿了。”
“我們這隻要女生。”
……
“不找了,就這樣吧!”一次又一次受挫,看着雲影陪自己大熱天地一家一家問,他堅持不住了,放棄了。
“沒事啦!我再問問張航,前段時間聽他說他上班的酒店招人,看看要不要暑期工。”
“也好,真的很麻煩你了。”
“沒事啦!咱倆誰跟誰啊!”
電話過後,結果可想而知,哲遠再一次碰壁了。
“今天先不找了,我們回去吧?”
“安啦,大不了多玩兩天。”
哲遠陪雲影回到她表姐的奶茶店,雲影又把他送回了小姨家。
這時候已經快五點了,哲遠想起同學林逸經常找兼職,就跟他說了自己的情況,希望他幫自己一把。
“我現在在新茂中學對面的酒莊上班,你過來吧。”
“好,馬上!”哲遠跑下樓坐上公交趕了過去。
林逸已經在等他了,把他領到了老闆面前。
“芳姐,這個是我同學,他能頂我的班嗎?”
芳姐打量了一下哲遠,問林逸:“你怎麼不做了?”
“我有點事要處理,讓他在這幹吧?”
“行,留下吧!”
哲遠就這樣有了人生第一份工作。
“你把工作讓給我了,你自己呢?”
“我再找一份輕鬆的,這個太累了。”
哲遠不知道怎麼感謝他,心中又滿是慚愧。
“我已經幹了一天,工資算給你了,你跟着另外一個人,他會帶你的。”
出來匆忙,哲遠穿着雙人字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