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手機,席挽楓端起桌上沒喝完的一杯紅酒,仰頭就一飲而盡。
雙手扶着額頭對着面前一桌子的美味佳餚苦笑,席挽楓只覺得這個世界真是可笑。
那麼和藹可親一直被他視爲偶像的爺爺,原來私生活也是一片狼藉,這讓席挽楓感到意外的同時又替地底下賢惠的奶奶不值。
奶奶是在他八歲那年過世的,在關於奶奶爲數不多的記憶裡,席挽楓記得她是個性格極好的人,話不多,愛笑。
每次母親帶他過去看奶奶,總是還沒進門,奶奶就奔出來將小小的他從母親懷裡接過去,然後一邊親吻他的小臉一邊用着她溫柔的嗓音喚他,“楓兒,寶貝乖孫……”
印象中,每次吃飯的時候,奶奶總是先幫爺爺夾菜,再者就是幫其他人,反正到最後纔是她自己,那時候席挽楓就覺得奶奶這麼好應該會長命百歲,可惜奶奶還是早早的就過世了。
本以爲她和爺爺琴瑟和鳴鶼鰈情深,到而今席挽楓才知道,奶奶的一生並不幸福,因爲在爺爺心裡,從來都沒有她的位置。
想着奶奶淒涼的人生,席挽楓苦澀的勾脣一笑,拿起手邊的酒瓶準備繼續往杯子裡斟酒,一雙纖細的手指卻突然伸過來奪過了他手裡的酒瓶,緊接着耳邊響起的是她依舊溫婉如初的聲音,“挽楓,別喝了。我知道你心裡難受,但是酒喝多了傷身,我陪你說說話,好不好?”
轉身對上妻子關切的眼神,席挽楓順從的點點頭。
牽起她的手拉着她在他旁邊坐下,席挽楓整個人無力的往椅背上一靠,“你說這是不是很可笑,龍逸他居然是我哥。”
“確定嗎?爺爺他說了什麼?”與他並肩坐在餐桌前,將他眼裡的憂傷看在眼裡,夏夜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只能選擇靜靜的陪在他身邊。
席挽楓點頭,眼裡微微劃過一抹譏笑,“是爺爺親口說的,龍逸不是我表哥就是堂哥。他還說他這一輩子只愛過一個女人,她叫暮飄雪,就是龍逸的奶奶。”
冷冷的嗤笑幾聲,席挽楓擡頭望向天花板,“那我奶奶算什麼?不愛她爲什麼要娶她,奶奶是個多好的人,他爲什麼要對她這麼殘忍!”
他的情緒突然變得很激動,夏夜的心也跟着一緊。
她知道這個驕傲的男人眼下一定受到了很大的打擊,她想若是換成她,她估計自己一時半會兒也無法接受這個意料之外的真相。龍能笑不。
“挽楓,你不要這樣。”一雙手反握住他的,夏夜深深望着面前這個令她愛到骨子裡的男人,她搖頭,亦是無奈的笑,“爺爺他或許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畢竟像你們這種人家,婚姻豈能自己做主,當初公公還不是不喜歡我,要撮合你和晴天,其實這是一個道理。”
伸手攬過妻子的身體,席挽楓無措的伏在她肩上,冷冷的笑,“我也知道不該怪爺爺,可是我就是接受不了。他爲什麼要瞞着我們那麼久?”
輕輕抱緊他偉岸的脊背,夏夜偏頭輕啄着他的頸項,“不然你要爺爺怎麼辦?傷害了一個,難道還要把另一個家弄得分崩離析嗎?”
“挽楓,我知道你奶奶也是受害者,可我還是想說,感情中本來就容不下第三個人。這不能怪爺爺,更不能怪哥的奶奶,當然了,你奶奶自然也是沒錯的,只能怪那墨守成規的教條,它毀了三個人的幸福。”
長嘆一聲,席挽楓用力的抱緊妻子,忽然之間他覺得自己跟父親和爺爺相比真是幸福的太多,至少他現在正擁着自己深愛且也深愛自己的女人,“是啊,該死的門當戶對,真是害人不淺。”
“挽楓,別怪爺爺,也不要怪哥的奶奶和他們一家人,好不好?其實比起你奶奶,哥的奶奶要更加痛苦。不管怎麼說,最終留在爺爺身邊的是你的奶奶,而不是哥的奶奶。你和我都是經歷過離別的人,應該能懂這其中的苦澀。是,我承認你的奶奶她很可憐,哪怕她留在爺爺身邊,但是卻得不得他的心,然而能每天看着自己心愛的人總比相隔千里要強很多。”
夏夜苦澀的笑,突然也變得深有感觸起來,“就像現在,雖然我知道你不愛司徒晴天,但是你的人在她身邊,我還是會發瘋一樣的嫉妒她,至少她每時每刻都能看見你,而我,卻連打個電話給你都不行。挽楓,我們公平一點,嗯?我想現在爺爺他一定也不好受,一方面覺得對不起哥他們一家人,另一方便肯定也對你和爸還有奶奶感到抱歉。”
想着這些錯綜複雜的關係,席挽楓忽然再度用力抱住懷裡他摯愛的女人,薄脣來到她耳際,他深吸了一口氣,用着近乎哀求般的語氣對她說,“小啞巴,你答應我,以後不管發生什麼事我們都不要再分開了,行嗎?還有,等我們老了,可不可以讓我死在你前面,我不想一個人留在沒有你的世界,我怕我會受不了。”
“傻瓜,事到如今我們還能分得開嗎?”頭枕在他肩上,夏夜明明是幸福的笑着,然而聽了他那番話,眼淚卻不爭氣的溼潤了眼角,“你好自私,如果你先走一步,那我怎麼辦?你是要把所有的痛苦都留給我一個人嗎?我不要……”
“對不起,對不起……”感覺到妻子的聲音略帶着一絲哽咽,席挽楓趕緊鬆開妻子,捧起她溼潤的不成樣子的臉龐,啞着嗓子一邊親吻她臉上的淚珠一邊跟她道歉,“我不是故意弄哭你的,你彆着急呀,我們不說這個就是了。”
夏夜點頭,任由他的脣瓣一一吻幹她臉上的眼淚,直到感覺到後腦被他的掌心托起,他溫潤的舌尖滑進脣齒裡,她便閉上眼睛薄脣輕啓的與他一同迷失在冗長的吻裡——
加拿大,溫哥華。
被孫子掛了電話之後,席博海穿上外套汲着拖鞋來到了客廳裡的沙發上坐下。
他手裡捧着一個古老的相框,相框裡是一張已經泛黃的黑白照片。
凝着照片裡那個穿着佯裝燙着法蘭西捲髮的女孩子,席博海佈滿皺紋的眼瞼裡頓時蒙上了一層水汽。
指腹輕輕劃過照片裡女孩嬌美的臉龐時,席博海突然情緒激動的哽咽起來,“飄雪,謝謝你幫我留住了我們的孩子。雖然我無緣見兒子一面,可是上天卻將我們的孫子送到了我跟前。難怪我說我一見龍逸那孩子就喜歡的不得了,總覺得他眉宇間有你的影子,原來這孩子竟然是我們的孫子……”
“飄雪,雖然我知道你活着的機率很小很小,但是我還是希望你能聽到我的呼喚,我是真的希望你還活着,那樣的話,我起碼還能再見到你一面,哪怕一面我也會覺得很滿足……”——
龍逸的臥室裡,海棠緊握着他的一隻手靜靜坐在牀沿陪着他。
望着牀上熟睡中的輪廓,她心裡一樣是波浪翻滾。
雖然不清楚挽楓和他爺爺通話之後結果究竟如何,但是她心裡有很強烈的預感,她想龍逸應該也是席家的孫子沒錯。
面對這樣一個事實,海棠不知道是該替這個男人開心還是該替他難過。
一方面,她很高興龍逸的身世終於浮出水面,他居然也是豪門貴胄之後,難怪她覺得見他第一面就覺得他身上透着一股貴氣,原來他竟是席家的孫子。
而另一方面,她又很擔心,擔心龍逸一旦知道了這個真相會接受不了,更擔心他會恨死席家的每一個人,那到時候事情就一發不可收拾了。
“逸,我該怎麼幫你,該怎麼幫你纔好?”俯身趴躺在龍逸胸前,海棠痛苦的咬着脣瓣苦笑。
龍逸雖是喝醉了,但似乎是對懷裡的嬌軀產生了條件反射,睡夢中的他下意識的抱緊趴在懷裡的女人,還幫兩人一起蓋上了被子,這才蠕動了幾下乾澀的脣瓣摟着她繼續睡去。
薄薄的棉被蓋在身上,還有他的手臂也將她圈的那樣緊,海棠被他不經意間的一個小動作感動的一塌糊塗。sny。
引脖吻了吻他的脣角,海棠流着眼淚笑了,“你放心,不管發生什麼事情,我都會陪在你身邊。我愛你,逸。”
說完,海棠也不想管現在是不是下午,不在乎樓下是否還有客人,她幸福的閉上眼睛摟緊她深愛的男人就陪着他一起進入了夢鄉,她只知道這一刻她只想這麼守着他,與他一起地老天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