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翊近子時回到府中,夜已深,府門前只有俞瑤侯着他。並沒有看到預想中的人兒,他站在門前立了會兒,似有一聲不可聞的輕嘆,便拂袖走了進去。
她終還是忘了今天。
俞瑤給他打了傘,夜裡飄起淅瀝瀝的小雨,小到根本不能沾溼地面的微雨,拂在臉上如同美人呵氣般的輕撓。
今日是他的生辰,皇帝在宮內專設了家宴爲他慶祝,身邊是家人如坐,好不熱鬧溫馨。誰不知皇帝如今是最器重於他,不光是因爲他過人的才智,更是因爲兩人身上流淌着相同的血,他們是同父同母的親兄弟,武元帝還是太子時便是最疼這個胞弟,兄弟兩人感情本就極好,更何況三年前若不是有靜宣王的誓死相護,今日何來仁意治世的武元帝。
皇帝今夜本想留他把酒言歡,也好聊聊家常,他卻推說自己身體不適,皇帝不好說什麼便讓他早些回去休息。
夜裡的靜宣王府冷冷清清,可就算是大白天,這裡也沒什麼人氣,當今最得寵的靜宣王府上,門庭卻是如此冷清,怪只怪這裡的主人天生喜歡清靜,那些個不必要的拜訪一律謝絕,想攀附的人吃的閉門羹多了,也就瞭解了他的脾氣秉性,久而久之就沒什麼人敢再登門。
雖然他平日裡甚喜清靜,只覺得這樣讓人覺着舒坦。可是如今,此時此刻,天邊微雨綿綿,這般冷清的地方,卻叫人心裡生出淒涼來。
就連腳下平日裡這條再熟悉不過的路也讓人覺得特別冗長。
經過園子時,俞瑤停了下來,他正不解,俞瑤卻已回過頭說,“王爺,秦姑娘在園子裡等着。”
他一怔,心中突然止不住地狂喜,想也不想擡腳便進了園子。
心裡有個聲音在不住地念,她沒有忘,她沒有忘!她還是沒有忘。
可進了園子,四周黑漆漆的一片,僅在園子正中的雅亭中掛着一盞明燈,他步到雅亭下,卻四下找不到她的影子。
心裡又是一陣失落。
不遠處傳來唏嗦的腳步聲,他猛地擡頭,見到的卻是秦燕身邊的小丫鬟朝玉。
朝玉已走近,他突然擡頭把她嚇了一跳。她還是第一次看到王爺露出這樣的表情,這般驚慌的表情,並不像平日裡那個俊雅冷清的王爺,反倒像個怕失了玩具的孩子。
朝玉雖被嚇得不自禁後退了一步,幸好手裡的東西沒打翻,她穩了穩,把手裡的東西端到他面前的桌上,“王爺,這是秦姑娘親手做的壽麪。”
蕭翊一怔,看向那碗麪。一碗乾乾淨淨的麪條,沒有多餘的配料,只灑了一把蔥花在上面,那麪條還有粗細,不仔細瞧倒看不出來,面像是剛做好的,還“騰騰”地冒着熱氣。
他呆呆地看着,這丫頭從來不會做飯的,不過她從小就聰明,學什麼都很快。
朝玉看他只看着那面,看着看着又莫明其妙笑起來,心裡有些犯嘀咕。她又想起那小姑奶奶先前交待的話,頭皮止不住一陣發麻,這不是想把她往死裡整嘛!
她硬着頭皮,清了清噪子,“秦……姑娘說了——”看一眼旁邊的俞瑤,又看一眼還盯着那碗麪發愣的蕭翊,咬了咬脣索性就一口氣說了出來,“這面是她親自杆的,蔥花是她親自切的,這烏骨雞的湯汁她熬了三個時辰,要是王爺嫌這面太清淡比不上皇宮的龍門宴,王爺自當不用把這碗小小的麪疙瘩不當一回事,讓人拿回去倒了就是。”
朝玉心一橫,閉了眼伸手就要去取那碗麪。
“慢着。”她的動作生生僵在那裡。
卻聽他說,“難得能吃一回她做的東西,縱是比那瓊漿玉露更讓人稀奇。”
說罷,便見他執起筷子吃起來,他的動作雅然,卻只用了一會兒功夫便吃完了面,連湯底也喝了個精光,彷彿那面真是瓊漿玉露一般。
朝玉這才鬆了口氣,上前收了碗筷,脫身下去了。
他面都吃完,卻還未見她露面,心下正啄磨着這丫頭到底在搞什麼鬼,卻又見她身邊另一個丫鬟。
顏竹還未走近,他就道,“那丫頭那底搞什麼鬼?”
顏竹卻是不慌不忙,只說,“姑娘說王爺要見她可以,但要爲她奏一曲《梵清曲》才行。”
蕭翊見她手裡原來還捧着一把琴。梵清曲?虧她還記得?
他笑着搖了搖頭,這倒底是給誰過生辰呢!?
“她架子是越來越大了,怎麼也耍起這種花腔來了。”說完,等顏竹把琴放下,他一罷手,“你們都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