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清了事情經過後,白棟感覺其實不能怪人家無顓。一個背井離鄉的可憐孩子在白家莊被欺負了,第一天就被桑娃子找個理由扔進湖裡,第二天被捆在水車上吹了兩個時辰的風,第三天被放翻了做哼哼的屁股墊,那天哼哼還吃了好多豆子,一直在放屁,第四天
總之是無比悲慘的遭遇,真的可以寫成一部苦情劇,勞苦大衆看了保證會同情無顓憎恨草兒這個富家小姐和桑娃子這個欲~求不滿的鷹犬打手;當快要被逼上‘絕路’時,窮屌絲無顓終於拿起了自己的智慧武器,成功逆襲富家小姐,讓草兒跑到船上撈了小半天的魚,不就是小手凍得有些紅腫了麼,這能算過份?
這當然很過分!
草兒欺負了旁人,白棟自然是要說服教育的,只要她不是殺人放火,那就都可以原諒;可若是外人欺負了草兒,那就是絕對不能忍耐的,這個場子必須要找回來,草兒不行,那就當哥哥的上!
“草兒,說說你和桑娃子是怎麼輸給他的?哥哥很好奇”
沒搭理無顓,白棟準備先弄清楚事情經過;不能小看任何對手,哪怕是人在白家屋檐下的越國流浪世子。
“他說要打賭,我和桑娃子如果能答出他的題,他就再爲哼哼當一天屁股墊子,若是回答不出,我和桑娃子就要去撈紅鯉。他說在越國也有這種紅鯉的。因爲想念家鄉。想要仔細看看。”
“哦。是麼,那他出了個什麼樣的題目呢,居然讓你和桑娃子都回答不出?”
白棟看了一眼無顓,開始有些重視起這個小子來;打賭坑人都能聯繫上故國情思,沒看出這小子還是個多情人?如此一來,草兒就算輸了,說不定還會被他的家國情懷感動,桑娃子和狗剩子就沒有這樣的手段。
“他說有一個字。人人見了都會念錯,問我們這是個什麼字哥哥,他一定是在騙人,怎麼可能會有這樣的字呢?草兒說哥哥的學問很大,這個字哥哥一定不會念錯的,可他卻說是草兒錯了,要撈魚,還要我們撈到十條魚才肯說出正確答案!哥哥你不要攔草兒,我要撈夠十條魚,然後他就該說出答案了。如果說不出,他要撈回一百條!”
“就是這道題?”
白棟搖了搖頭:“你不用去撈夠十條魚了。因爲他真的有正確答案。無顓,如此狡猾的題目是誰告訴你的?”
“聽綠真姐姐說,白子是這個世上最聰明的人,那您是否知道這道題的答案呢?”
“那個字就是‘錯’字,自然人人都要念錯。”
“啊,對啊對啊,哥哥好聰明,我怎麼就沒有想到呢?”
聽了白棟揭曉答案,草兒才恍然大悟,拍着手跳了起來:“無顓,你耍賴,你這個題目是騙人的!”
“不是無顓騙你,是你和桑娃子的腦袋不夠靈活,要是這樣賭賽,就是賭上十次一百次,也還是你們會輸。”
白棟笑着看了無顓一眼,居然開始有幾分喜歡這小子了:“小子,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是誰教你出這種題目的?”
“沒有人教過我。越國大亂,無顓的家被燒燬了,孃親帶着無顓躲在山裡的時候,無顓沒有小夥伴,好無聊,所以就每天給自己出題,然後自己解題,解着解着,就想出了這種稀奇古怪的題目”
“無顓,原來你這樣可憐,早知道是這樣,人家就不會欺負你了。”
草兒開始還很氣憤,聽到無顓的遭遇如此可憐,漸漸連眼圈兒都紅了。她在屹石村的時候日子雖苦,卻還有好多族人,還有桑娃子狗剩子這樣的小夥伴,無顓卻連個陪他玩耍的人都沒有,這真是太可憐了,自己居然還要欺負他,真是太不應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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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你有這樣的經歷,能贏草兒就不出奇了。不過你賣弄聰明贏了我的妹子,我若是不能反贏回來,倒是要被你小看了白家人物。小子,我也出道題給你,若你答得出來,本左更就收你爲親傳弟子;若是答不出,就要答應我一件事情,此事不會強人所難,就是極盡艱苦,一旦做成,對你也有極大的好處,你可敢賭?”
“贏了就是您的親傳弟子,輸了還會對我有好處?無顓自然要賭!”
無顓雙眼一亮。來到白家莊這段時間,這位白子的大名可是灌滿了他的耳朵;他與越女門相熟,當然知道親傳弟子意味着什麼,一旦成爲白棟的親傳弟子,這位連綠真姐姐都要佩服的‘白子’就是他的授業恩師了。這可不比那些啓蒙的師傅,授業恩師會視學生爲子侄親人,換句話說,他若是得以拜入白子門下,以後在秦國橫着走都行!就算日後回到了越國,若是遇到什麼難處,白子也會像幫助子侄親人一般地幫助他!
這個機會萬萬不能放過,所以無顓連想到沒想就答應了下來;如果運氣夠好可以答出這道題,說不定今天就能成爲白子的親傳弟子呢!到時草兒姐姐一定會對自己更好的。
“這個題目很簡單,看到了這個湖了沒有?我要你稱出湖水的重量,你可以做到嗎?”
哥哥出的這個題目好像有些無賴啊?
雖然知道哥哥是在爲自己出頭,草兒還是要同情無顓;這也太欺負人了!天下又有誰能稱出這一湖水的重量?換了是楊朱先生也不行!
“是不是以爲我在欺負你,出了一個根本就不可能解開的題目?”
白棟微笑着望向無顓,以這個時代的條件,就算擁有立體幾何知識、會計算立方容積。要算出這湖水有多重也要花費很大功夫;其實他要的不是一個標準答案。而是一個解題思路。哪怕無顓能說出個五六成,就算有資格做自己的親傳弟子了。
無顓認真望着白棟:“白子可以稱出這湖水的重量麼?”
“當然可以,我甚至可以給你些提示,這個湖不像井田,它的形狀很不規則,而且湖中深淺不一,所以我們可以得到的將是一個大概的數值。你可以忽略天氣原因造成的湖水增加或者減少,只要能夠找到一個合理的稱重方法。我就算你過關,有沒有信心?”
“既然你能做到,我就一定可以做到!”
無顓走出涼亭,圍着湖岸走了幾步,忽然站定道:“我需要思考,需要時間!”
“可以,兩個月夠不夠?”
白棟哈哈大笑,這小子倔強的樣子倒像是剛剛走出屹石村的自己,孺子可教也。
“一個月。如果一個月還想不出稱湖的辦法,就算我輸了。”無顓忽然看了眼草兒:“不過如果我贏了。除了要做你的親傳弟子,還要你答應我一個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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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來聽聽?”
“如果我贏了。以後草兒姐姐調胭脂的時候,要帶上我一起。在越宮的時候,宮裡的姐姐們調胭脂總會帶上我的,我調的胭脂最漂亮,又香又好吃”
白棟聽得哭笑不得,莫非是個天才就有怪癖麼?這小子還喜歡調胭脂?
桑娃子有衝上去揍無顓一頓的衝動,可是草兒卻似乎很興奮:“無顓,你又吹牛了。好啊,你如果能贏哥哥,人家以後調胭脂都會帶上你,苦酒姐姐上次要的胭脂還沒調呢,人家剛剛學會了調新胭脂的法子,就看你有沒有本事了。”
“好啊,草兒姐姐可不許騙人哦?”
無顓不覺露出歡笑,在說到胭脂的時候,他才更像一個少年。
草兒現在愛上調胭脂了?這是女孩子成熟的標誌,其實上次草兒鬼鬼祟祟去找孃親的時候,自己就應該猜到了。
望着開心的草兒和無顓,白棟心中忽然有種異樣的感覺,看了眼一臉憤然的桑娃子,拍拍他的肩膀道:“要贏人家可以,不過手段要光明磊落。要是被我知道你憑仗武力欺負他,就算是兄弟也不會幫你的。”
“我不用你幫,看着吧早晚你都是我的大舅哥,這小子和狗剩子都不成!”
望着身材日漸窈窕,眉眼漸開的草兒,桑娃子心中一片火熱。
狗剩子心中比桑娃子還要火熱一百倍。不過並非是因爲草兒,而是爲了白棟新出版的《白子新算》。
這本書先是放在文華超市中出售,上架的首日銷售一般,可到了第二日,銷量便即火爆起來,來買書的人不只是讀書的士子,還有官府中的小吏、各地關市上的商家,據說就連君上和太夫人他們也是人手一本。
宮中甚至傳出了流言,國夫人爲了這本書特別召見了白左更,這次不是爲了感謝她的救命恩人小叔子,是埋怨他出什麼樣的書不好,卻出了這本勾人魂魄的書?雖然沒明說,聰明的內侍們也能猜出國夫人在嫉妒這本書了;丈夫得了這書沒日沒夜的看,居然因此冷落了妻子,做妻子不妒忌纔是怪事呢。
這本《白子新算》的火爆緣於白棟提出的‘算語新文’,其實就是阿拉伯數字。09這十個阿拉伯數字是必須要普及的,這是數學的基礎,讀過這本書的人很快就發現這是一組奇妙無比的數字,加上白棟提出的加減乘除次序、括弧的運用,只要是稍有算術基礎的人就能很快掌握四則運算方法;比起顛覆了這個時代算術規則的一元一次方程來,這種運算方法更容易被人掌握,也更爲實用。
此外一種新的計算工具也隨着《白子新算》誕生了,白家管這東西叫做‘算盤’,據說可以計算出極大的數字,加減乘除都行!而算盤口訣就記載在這本《白子新算》上,就算對書中提及的算語新文、四則運算和方程不感興趣,那些希望學習算盤的人也需要買上一本。
噼裡啪啦的算盤聲從櫟陽傳到了大梁,而後遠達臨淄。郢都據說有人爲了買到一個算盤而當街毆鬥。連讀書人的斯文都不要了;‘二下五去三。四上四,四下五去一’如今最火熱的不是什麼子曰詩云,而是白子的算盤口訣。嬴渠樑兩口子現在每天在睡前都要對對口訣才能安眠,做國君的也得學習啊,日後老秦稟庫的賬本說不定都要引用這些口訣,若是看不懂可就丟人了。
《白子新算》一版再版,不過半個月的光景只是各國國城的文華超市就賣出了五萬本,還有無數學子等着新版到來。哪裡還用狗剩子費力通知?各國書商蜂擁櫟陽,越姬家都爆滿了,害得這小娘子天天笑個不停,據說嘴巴都因此笑大了,需要找白棟賠償!
這些哪裡都是書商?其中就有在藍田拍賣代理權的熟面孔,還有鳳鳴學院的承建商和材料商,這些人也想通了,能賺錢咱就做,還分什麼行業門類啊?跟着白家走斷然是沒有虧錢的道理。
競爭者一多,代理權價格就高得離譜了。各路商家都明白,這本《白子新算》一出。印刷術又是牢牢掌握在人家白左更手中,從此白家印書坊的地位將無人可比,就說書印多了難免有聰明人會看破其中的玄機,也搞出個張家李家印書坊來,可你也得有白子這樣的高人手稿啊?日後就是天下學宗要出版書籍,第一合作伙伴還是白家,所以這個代理權多少錢都值啊,一朝競爭到手,子孫後代就可以吃喝無憂。‘知識是永遠不會市場飽和’的!看過了《白子新語大全》,誰還不會總結幾句充滿了智慧的話語?
最後的代理價連狗剩子都驚呆了,不要說是魏楚這樣的大國,連宋魯這類小國的代理權出讓費都達到了五萬金!算上保證金,又是近百萬金入賬,白家內庫又得擴建了,不然實在沒處堆放那些金錢,這已經不是富可敵國,真正是富可敵天下!
“知識就是金錢啊”
這是狗剩子自己總結出的名句,此後傳誦一時,被無數人引爲經典。
如今就連杜摯這種老油條都無法理解白棟,莊子裡存放這麼多金子你就不擔心?就連嬴渠樑也有此擔憂,已經從當日跟隨白棟遠征義渠的三千人中挑選了三百名政治面貌過關、階級出身根~紅苗正的老軍充任白傢俬兵,還讓李敵做了總教習,爲得就是保證白家莊安全,甚至問過白棟是否要借用老秦稟庫,反正咱們兄弟不見外,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你家放了上百萬金,二哥是真擔心啊
“二哥放心就是,兄弟我自有打算,你們看着錢多,其實還是少了,不夠兄弟我做大事。”
白棟倒是不擔心嬴渠樑會昧了自己的辛苦錢,卻是萬分擔心那位太夫人。雖說最近大家相處愉快,畢竟她也是有前科的。
“這許多錢你還說少!”
嬴渠樑瞪着他半天無語,感覺老四太貪心,卻也不好多說什麼,整個嬴家都欠人家的,沒道理看人家賺了大錢就眼紅吧?他又不是兔子。
嬴渠樑沒有眼紅,無顓卻眼紅的不行。他今年不過十六歲,十三歲前過得都是錦衣玉食的生活,卻在突然間失去了一切,沒有人比他更明白金錢的重要,他知道如果自己有了白子這般賺錢的本事,就可以很快組建起一隻強大的軍隊,奪回他的越王之位!
不過眼紅歸眼紅,無顓卻沒有一絲嫉恨的心思,現在他做夢都想解開難題,然後成爲這位白子的親傳弟子,不敢奢望比師傅的本領更大,若是能學到他老人家一半的本事,越國可定矣,綠真姐姐就再也不用爲自己擔心了。
綠真姐姐好美的,她臉上的胭脂又香又甜,讓人嘗過一次就永遠不會忘懷,那天在馬車上,他是偷偷嚐到的,還被綠真姐姐打了屁股,如果學到師傅的本領,是不是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嚐了?
“喏,你要的書”
草兒調配的胭脂很好,小臉蛋紅中透白,顏色非常自然,還有一股動人的特殊香氣,笑嘻嘻走到無顓身旁,遞給他一本書;桑娃子如臨大敵般跟在草兒身邊,惡狠狠地瞪視着他,只是接書就罷了,若敢有所異動,他保證不會手下留情。
“多謝草兒姐姐。”
無顓接過這本《白子新算》,對草兒恭恭敬敬行了一禮,便拿起書走向湖邊去了,邊走邊看,似乎很是專注。
桑娃子哼道:“快二十天了,我看他是想不到稱湖的辦法的。草兒,你理他做什麼?明明是個男的,卻成天叫着要要幫你調配胭脂,一看就不是好路數!”
“就你是好人,那爲什麼不肯幫人家配胭脂?”
“草兒,你知道我師傅的。要是被他老人家知道我幫你配胭脂,真會打爛我的屁股,我不敢”
“你就知道聽師傅的,我的話就不聽了?我看還是無顓好,連哥哥都誇他聰明呢,而且他還如此用功,每天都在湖邊想辦法,說不定他真能破解哥哥的難題,讓哥哥收他做親傳弟子。”
“就是做了你哥哥的親傳弟子,他也要叫我一聲師叔,還得叫你師姑姑呢哈哈哈。”
桑娃子被草兒提醒,忽然想通了什麼,只覺心中一鬆,放聲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