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王胡

拜師雖然從簡,但束脩不可免。

尤其是當楊明命人把束脩擡入書院之後,他認識了一樣新東西:書帶草。

就是他先前從書院小路經過時看到的那種草,其作用是代替繩子用於捆紮竹簡。

這並非標新立異,而是因爲書院教學條件艱苦,買不起那麼多繩子。

在不其山的第一天,楊明並沒有開始學鄭學,而是在一弟子的幫助下學習古文經。

鄭學兼採古、今文經,自然需要通宵兩家之學。

直到寅時,他才下山。

“要是無趣,你明日可以不用跟來。”下山路上,楊明向張遼說道。

明日他便要搬東西到書院,在附近結廬向學。

“不無趣,山上幽靜,我看兵書都能專心許多。”張遼笑着回道。

楊明見狀也未再言語。

不多久,他們回了不其縣。

正走着,前方巷子裡忽然傳來一陣打鬧聲。

經過時,楊明轉頭看到是一羣小孩正在踢打一個小孩。

那小孩蜷縮着身子,用雙手死死護住臉部。

“叫你偷!”踢打之中,有人喊道。

看樣子應當是被打的小孩偷了誰家的東西。

楊明本來不想管,卻看到張遼此時站在巷口,雙手握拳,面帶怒意。

“想去幫,便去幫,但要幫只許你一人去。”楊明給了張遼一個選擇。

張遼二話不說,直接衝了進去。

霎時間,巷內雞飛狗跳。

張遼學過武,剛開始佔據上風。

但是對方人多,他很快被逼到角落。

就在這時,他發現不遠處有根木棍,心一橫,捱了兩拳一個翻身過去,然後抄起木棍就開始反打。

有了武器在手,他習武的優勢迅速發揮出來,那些小孩很快便被打得一鬨而散。

楊明此時走了進去,張遼已把那小孩扶了起來。

也就是這時,楊明注意到被扶的小孩長相有些特別,看着像是胡人。

“你會漢語?”楊明開口問道。

小孩擡頭看了一眼楊明,點了點頭。

“你叫什麼名字?”

“王胡。”

胡人中並沒有王姓,這麼說來,他父親應當是漢人。

“你偷人東西?”

“我沒有!那是伏氏發的!”王胡情緒忽然有些激動。

“那他們爲什麼說你偷?”楊明追問道。

“他們……”王胡欲言又止。

“把你當胡人?”楊明問道。

王胡未說話,算是默認。

楊明從懷裡拿出一些五銖錢:“去買些吃的吧。”

“你我不相識,我不能平白要你的東西。”出乎楊明的意料,王胡竟然還拒絕了他。

“那你就當是借的,以後有機會還。”楊明又遞了過去。

王胡猶豫少許,接了過去,接着躬身對楊明拱手行禮:“不知少君姓名,他日定當歸還。”

楊明暗自稱奇,這小孩還竟還懂禮數。

其實這點五銖錢對他而言根本不算什麼,不過出於禮數,他還是告訴了對方自己的名字和住處。

王胡聞言,再次躬身致謝,然後一撅一拐地走了。

楊明望着其背影,撫頷笑了笑。

“走吧。”他接着說道。

他並沒有去問爲什麼張遼要救人,或許是張遼以前也被這樣欺負過,又或許是這樣誤會過別人,但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張遼方纔展現出了勇氣。

翌日,楊明準備帶着張遼再上不其山。

阿一此時主動要求一起上山。

“不許,我是去求學,不是去享受,而且你是女子,多有不便。”楊明拒絕。

“那婢子每日給你送飯上山。”阿一還有些執拗。

楊明正要開口。

“夫人要我照顧少君,若少君瘦了、病了,夫人必定拿我是問。”阿一馬上說道。

楊明一時間哭笑不得。

若是普通婢女,他哪需要在乎對方想法,漢代的婢女那都是明碼標價,與商品無異。

可偏偏是王異的貼身婢女,且這一路過來對他悉心照顧,無微不至。

他最後只能點頭,允許阿一送飯上山,當然也安排護衛在路上護她周全。

安排完,楊明便帶着張遼、阿一,以及一衆民夫上了不其山。

廬,在漢代便是房屋之意,如內宮中的宦官廬,侍中廬(又稱侍中寺)。

所以結廬不是蓋個茅草屋,而是建築房舍之意。

袁紹在汝陽袁氏墓旁結廬六年之久,自然也不可能是茅草屋之類。

民夫們在忙着結廬,楊明則在書院之中繼續研習古文經。

幾日研習下來,他更深入知道爲何古文經能在民間流行。

今文經,口述傳承,微言大義,大多是朝廷需要什麼,就摘出一句,然後曲解其意,甚至杜撰一句,爲其所用。

這無異於忽悠,但這等忽悠久了,誰都知道是假的。

只不過因爲是官學,牽扯着世家利益,傳承已久,官員們都不願去捅破那層窗戶紙。

而古文經則重訓詁,求本意。

先秦之文字、發音,和漢代皆有不同。

所以訓詁,就是以文字之形體與發音,解釋文字本意。

即爲追求本意,自然無法曲解其意,也更容易爲人接受。

而且今文經爲官學已三百餘年,世家大族皆習,又因察舉制,相互之間利益輸送,壟斷士人上升渠道。

那麼自然的,站在對立面的古文經,便如同宦官之鴻都門學一樣,爲打破壟斷之工具。

民間之士苦於無上升渠道,又多不願與宦官合流,自然傾向古文經。

在知曉這些後,楊明進入更深層次的思考。

古文經就是世之良藥?

也並不是。

所謂古文經就是追求經文本意,那麼經文一定就是對的嗎?

或者即便經文是對的,就一定符合漢代社會嗎?

社會在前進,經文也有時代侷限性。

經學之爭,說到底依然是政治之爭。

若今日大漢獨尊道家,那經學之爭,必然就會成爲道法之爭。

因此對楊明而言,他只需知道鄭學有成爲國學之潛力,然後可以利用它整合政治資源即可。

更深入的研究,於他而言並無用處。

不過,即便淺嘗輒止,也需學有所成,不然泛泛而談,自然誰也不會信你。

並且兼採之事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

古、今文經之爭自漢哀帝始也有近兩百年,自然也有不少人嘗試兼採,但無一成功。

這也讓楊明越發好奇,鄭玄是如何做到的。

在不其山求學的第八日,鄭玄終於準備要在書院進行授課。

楊明也即將迎來他學習鄭學的第一課。

此次授課是面向所有弟子。

與大儒而言,弟子均有入室弟子與普通弟子之分。

入室弟子不僅能時常得到與大儒私下交流、論經之機會。

例如古文經大儒、鄭玄之師馬融,只授課於入室弟子,然後再由入室弟子教授普通弟子。

鄭玄昔日便是因此求學三年不得見馬融一面。

也因此,鄭玄授課,大多面向所有弟子。

他授課時往往大門敞開,其內弟子滿座,門外窗外也都站滿弟子,場景頗爲壯觀。

這一日,他從廬中出來,準備往書屋去。

時不時有弟子與他拱手行禮。

雖是初來求學,但當初田埂行師禮,他便成了鄭玄的入室弟子。

孫乾此時也回了不其山,見到楊明後與他並肩而行。

一番交流,楊明得知孫乾此前是去東萊黃縣救災。

“如今東萊先起了疫,北海怕也難以倖免。”孫乾滿是感慨。

東漢時尚無瘟疫一詞,疫便是瘟疫。

因餓死的屍體無人處理,就如楊明初來北海時所見那般,便會起疫。

楊明聞言也是一陣唏噓。

三國小冰河時期,這個前世他所研究過的內容。

它的伊始,還要追溯到王莽新政,那時氣候開始轉冷轉幹燥,暴雨開始集中,水災、旱災、雪災、冰雹,接踵而至。

漢代以農耕爲主,對頻繁的天災毫無抵抗之力,百姓無以爲繼,便接連爆發了赤眉、綠林起義。

到東漢建國,這樣的氣候仍未得到緩解,尤其是進入桓帝之後,情況比昔日王莽新政時更爲惡劣。

他穿越那麼多年,每年也是天災不斷。

天災尚且如此,更別提有趙延之流的人禍,此時的百姓,最是困苦。

他們正說話間,前方忽然一陣吵鬧。

兩人循聲走了過去。

人羣之中,有一小孩正被一弟子拎着手。

周圍弟子指指點點,他卻一直低着頭。

“何事喧譁?”孫乾開口問道。

孫乾也是入室弟子,且求學多年,頗有威望。

他這一開口,衆人便安靜下來,讓出一條道來,馬上也有弟子上前彙報。

原來是這小孩想從山口混入書院,被守在那裡的弟子逮個正着。

“這黃口小兒屢教不改,每次夫子授課,他都來義舍混吃食。”弟子氣憤道。

孫乾聞言教育道:“愛人者,人恆愛之,此爲童子,與他吃食又如何?”

說完,他還不由嘆了口氣,當是又想到如今東萊之疫,不知有多少小孩像眼前童子一樣。

書院自是無力救助更多人,但也不至於連一童子都不能救。

“他是胡人。”那弟子開口回道。

孫乾愣了一下,周圍也是議論聲再起。

“我並非來此混吃,我爲求學而來!”就在這時,那小孩終於擡起頭來,氣鼓鼓地說道。

楊明看到此人時卻愣了一下。

這不是那日張遼在巷子裡救了的王胡?

第三十四章 殺第三十六章 前路第五十三章 管鮑之交第四十六章 公車徵召第二十四章 對峙第一章 死罪第四十四章 謀定第三十四章 殺第二十五章 論經第六十五章 凱旋第二章 揚名第五十七章 天子意第六十四章 論經(下)第四十八章 王異第六章 拆招第五十二章 未曾設想之路第十二章 火勢第六章 拆招第五十四章 小師叔上架感言第十三章 神明第三十九章 遇刺第五十八章 只因第九章 雲中第六章 拆招第二十二章 下策第六十四章 論經(下)第三十八章 名士第三十九章 遇刺第六十章 本初第二十四章 對峙第五十章 太學第四十二章 生悲第三十六章 前路第五章 報復第九章 雲中第四十二章 生悲第三十六章 前路第二十四章 對峙第五十七章 天子意第六十四章 論經(下)第六十一章 盧植第五十九章 入局第四十章 局第三十八章 名士第三十章 偏愛第四十七章 婚禮第五十八章 只因第二十八章 瘟疫上架感言第十四章 馬邑第二十七章 鄭學楔子第六十一章 盧植第五十九章 入局第五十七章 天子意第一章 死罪第十五章 封侯第六十章 本初第十四章 馬邑第六十四章 論經(下)上架感言第二十八章 瘟疫第五十六章 破局第三十六章 前路第二十四章 對峙第五十五章 困局第四十二章 生悲第四十七章 婚禮第六十章 本初第十四章 馬邑第五十四章 小師叔第六十四章 論經(下)第四十四章 謀定第五十七章 天子意第一章 死罪楔子第六十一章 盧植第四十四章 謀定第三十二章 淚目第九章 雲中第五十四章 小師叔第六十章 本初第二十章 三策第十二章 火勢第十章 抉擇第十六章 孤寡第十七章 驚喜第五十八章 只因第五十五章 困局第二十八章 瘟疫第十二章 火勢第十七章 驚喜第四十七章 婚禮第二十一章 孟德第四十二章 生悲第五十九章 入局第二十九章 太平道第十五章 封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