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束束的陽光漸漸清晰起來,不斷地驅散着園林裡飄渺的晨霧。鳥兒叫了,城市醒了,賓館牆外充滿了行人的喧鬧和機車的轟鳴。
薛利厚像平時那樣準時地起了牀,然後穿了一身運動服裝跑到賓館後面的松樹林裡晨練。
大概是昨天夜裡的酒喝多了吧,大多數客人還在夢鄉里遨遊。
清靜無比的環境給了他非常愉快的感覺。長途跋涉之後,他並沒有感到絲毫的疲勞。
一番狂跑之後,他開始做着整理運動。
這時,他看到林子裡開始出現了一些弄槍耍劍的人。賓館大樓的後門敞開了,打着呵欠伸展着腿腳的人慢慢走向了樹林,剛纔的靜謐的氣氛被破壞了,薛利厚掃興地踱起了回房的步子。
賓館門廳處,服務員正在向參加文化節的人發放早餐票。薛利厚走到前邊,掏出房間鑰匙卡換了一張紅色的餐票。
他正要轉身返回房間,一個苗條的身影突然在他眼前閃了一下。
“喂?紅葉小姐。”他立刻喊了一聲。
苗條的身影在他的喊聲中迴轉過來。她衝着薛利厚嗔怪地看了一眼,問:“薛先生,你怎麼知道了我的名字?”
“我的信息渠道是四通八達的。”薛利厚笑了笑:“紅葉,跟我去吃飯吧!吃完飯我們就出發。”
“你怎麼知道我願不願意跟你走?我要是拒絕了你呢?” “我知道你不會的,走吧!”
就這樣,紅葉雖然不是特別情願卻又顯得毫無選擇地上了薛利厚的賊船。
歡快的嗩吶聲中,身着滿族服裝的羣衆熱烈地開始了大型秧歌表演。
周圍,觀衆如潮。
秧歌隊表演的正面,擺了一趟桌椅,桌面上鋪了桌布,放了茶杯。
李處長從轎車裡鑽出來,剛愎自用地走上了看臺。
秧歌表演活動的組織者趕快過來迎接:“喲,處長,你怎麼來了?”
李處長毫無興致地說:“嗯,來了一個重要人物,要看秧歌,我就得陪呀!”
“重要人物還有願意看秧歌的?哪兒來的?”
“其實,他就是個普通遊客。咱們領導神經過敏,老以爲他身上有多少錢呢!”李處長看了看周圍的空座位,討好地向旁邊的工作人員說:“哎哎,讓大家都上來坐嘛。”
組織者一邊倒水,一邊招呼站在旁邊的人:“處長讓你們坐這兒,都上來吧。”接着,他感慨地說:“咱們鎖陽啊,窮怕了,見了錢就想抓,難爲當領導的了。”
李處長拿出手機,按了幾個號碼。
紅葉的手機響了。
此時,她正與薛利厚坐在轎車裡。
紅葉接電話:“喂,是李處長嗎?”
李處長:“薛先生在什麼地方?”
紅葉:“在車上。……呃,剛纔我們去了鎖陽城舊址,耽誤了一會兒。”
李處長:“告訴薛先生,秧歌表演已經開始了。”
紅葉:“好,我們馬上就回去了。”
對方掛斷了電話。紅葉收起手機,無精打彩地仰在靠背上。
薛利厚注意地觀看着紅葉那張美麗的面孔。
幻覺中,秋紅的面孔再現,兩條長長的髮辮搭在了前胸。
幻覺消失。現實中的紅葉困得眯上了眼睛。
薛利厚自覺失態。搖了搖頭,把臉轉向窗外。
窗外的一側是鎖陽北山。暖暖的秋陽下,山上林木蔥蘢,一派恬靜的秋日美景。
窗子的另一
側,卻是鱗次櫛比一片片民宅。
看到這兒,薛利厚突然喊了一聲:“停車!”
薛利厚走下車,瀏覽着眼前這片城鄉結合處的景色,然後又讓紅葉拿出了車子裡面的一個公文包。
公文包裡的一張圖紙被展開了。
“這兒是不是叫北山路?”薛利厚轉過臉來,看了看冷淡無比的紅葉,問道。
“嗯。”紅葉乏味地應了一聲。
薛利厚立刻拿出手機,要了一個電話。
“喂,招商局嗎?我是來投資的外商,請問北山路的25號地段有沒有人中標?”
“你說的是25號,早就被兩位高幹子弟抓在手裡了。”
聽到這兒,薛利厚氣得翻白着眼珠兒:“既然那樣,你們爲什麼還要在招商項目表裡公示,讓我們投標?你們這樣做是不是泡人啊?”
電話裡開始解釋。薛利厚聽了一半,不耐煩地說:“請問,這片地落到了誰的手裡?他的標的是多少?能公開一下嗎?”
電話裡又開始了一陣難以讓人信服的解釋。
薛利厚氣得將手機一關:“哼,騾子賣了個驢價錢,這筆交易的回扣起碼得十萬以上!”
紅葉不解地說:“你說啥?”
薛利厚搖了搖頭:“你們這兒的招標市場啊,乾脆改叫賄賂市場得了!”
紅葉聽後,濛濛的不知道說什麼。
車內的空氣顯得很尷尬。
車子重新啓動。薛利厚拿起了招商項目表,又拿出厚厚的鎖陽市電話號碼本,不時地打聽着一些企業的位置。
紅葉一邊回答着他的問話,一邊着急地說:“薛先生,李處長還等你看秧歌表演哪!”
薛利厚說了個“不急”,然後拍了拍司機的肩膀:“師傅,往左拐,去青春路----重化機械廠。”
“重化機械廠?紅葉聽到這兒禁不住一楞:薛先生,你去那兒幹什麼?”
“聽說這個廠子要賣。我去考察一下。”
紅葉恍然大悟:“薛先生,你根本就不是觀光客,你是個大老闆。”
薛利厚不加否認地點了點頭,然後問紅葉:“這個廠子怎麼樣?”
紅葉一臉愁容:“別提了。去年,薛副總裁在廠子試製了一種新設備,沒想到,試車時出了岔子。廠子一直緩不過勁兒來。”
“薛副總裁?”薛利厚一下子睜大了眼睛。
“是啊,他叫薛振華。原來在這個廠子當廠長。現在是東北公司的副總裁了。”
薛利厚緊接着追問了一句:“那麼說,這個廠子是讓他給搞黃了?”
“倒不能那麼說。可是,工人們對他意見很大。我爸爸媽媽都在這個廠子上班。現在,失業在家,一分錢也不給開。多虧中央給了那筆補助金救了大家的命。”
聽到這兒,薛利厚的臉上泛出了無比興奮的神情:“紅葉,咱們今天好好看一看這個廠子。等我把它買下來,第一件事就是讓你爸爸媽媽上班。”
“你買?”
紅葉像不認識他似地瞪大了眼睛。
“是啊。我買。”
“你、你、你有那麼多錢?”
“不就是兩個億嘛。再多一個億我也能拿得出來。”
車子“哽騰”一震。大吃了一驚的司機吐了吐舌頭:“薛先生,你是個億萬富翁,是個大富豪啊!”
薛利厚立刻將手指封在了嘴邊“噓”了一聲:“師傅,請爲我保密。”
接着,他拍了拍身邊
紅葉的肩膀:“將來,你就辭去現在的工作,協助我管理這個廠子。怎麼樣?”
紅葉像是被突來的雷聲震撼了,驚訝地張大了的嘴。
秧歌表演正在進行。
看臺上坐滿了人。
薛利厚走上看臺,只剩下窄窄的一個小座位。
李處長傲慢地連站也沒站起來,只說了個“薛先生,請坐”。
薛利厚不卑不亢地坐下來。
李處長解釋說:“薛先生,我們主任去接待投資商了。只好由我來陪你。”
薛利厚心中不滿,臉上卻裝出不介意的樣子:“我並沒要求你們陪我;呃,如果你有事,也可以回去。”
李處長不好意思地說:“哪裡哪裡,我不能失職啊!”
薛利厚鐵青了臉,開始觀看秧歌表演。
這時,李處長卻站了起來。他看了看廣場上停着轎車,便點燃了一支菸,一邊抽一邊走了過去。
坐在車裡的紅葉下車迎接李處長。
李處長悄悄問紅葉:“你們真的去了鎖陽古城舊址?”
紅葉說:“是啊。”
李處長竟露出了懷疑的表情:“走了這麼半天,他沒對你提什麼要求吧?”
紅葉對這句話非常反感:“處長,你說什麼?”
李處長自覺失言,急忙把話題轉了彎:“我是說,他……好象是不高興。我以爲你哪兒得罪他了。”
紅葉掃興地搖了搖頭:“誰知道他的事?”
李處長又小聲地問紅葉:“你看,他的做派象個企業家嗎?”
紅葉又把目光投向薛利厚。
此時的薛利厚坐不住了。他從身邊的小兜裡掏出小型攝影機,開始爲表演者們錄象。
爲了換角度,薛利厚走下了看臺,靠近表演者,變換各種方位拍攝。
看到這兒,李處長一副嘲諷的表情。
紅葉眯起雙眼,露出了困惑的神情。
鑼鼓點兒突然加快了節奏,預示着秧歌表演進入了尾聲。
秧歌隊慢慢地集中起來,向看臺上的領導和觀衆們致意。
看臺上的領導和觀衆們鼓掌。
此時,薛利厚的攝像機裡搖過了一張張生動的臉……
突然,秋紅的那張臉浮現在攝像機的鏡頭裡──她隨着鑼鼓的節拍,在嗩吶笙篁奏出的音樂裡手執香扇婷婷婀娜地趨步閃躍,翩翩舞蹈;雖然上了一把年紀,然而略經化妝,仍然顯出當年那種動人的花容月貌……
薛利厚猛然一驚,抓着攝像機的手鬆開了。
攝像機吊在了他的脖子上;錄像帶仍然在機器裡不停地轉動着……
賓館房間裡。
薛利厚正在盯着一份大幅圖紙觀看着。
圖紙上面標着:鎖陽重化機械廠廠區示意圖。
旁邊的紅葉把手機遞過來,說:“薛先生,張董事長的電話通了。”
薛利厚一臉沉重的表情。
“喂,大哥。上午的洽談會怎麼樣?”
都是老項目的簽字儀式,新談成的項目還沒有看到。
“你注意到沒有,他們要賣重化機械廠?”
“你有想法?”
“我要買!”
“喲,老弟,氣魄夠大的!”
“大哥,一會兒咱們找個地方,商量一下。”
“好的。我找好了一個餐廳。一會兒你們都過來。嗯,順便,把你那位新招聘的秘書也帶來,讓我們哥們兒瞧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