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伏在他的膝下的女子是李英娣嗎?這簡直令人不敢相信!那個整天趾高氣揚的李英娣怎會一下子伏在他的膝下?他拉起她的下巴。她的目光中充滿哀求和乞憐。乞丐也會跪下,因爲他們需要用自己的雙膝求得路人的同情。但是乞丐的目光是有所保留的。彎曲的雙膝是交易的全部籌碼。他們在你的面前下跪,*迫你拷問自己的良心,難道你就連一點同情心都沒有了嗎?乞丐的目光中夾雜着不屈和要挾。不像李英娣,抵抗的精神蕩然無存,一副任人宰割的神色。
他昂起頭來,下巴擡得和額頭一樣高。他可不想讓李英娣感到他是因爲幸災樂禍嘴角才向兩側咧開的。這種感情是複雜的,不僅僅是因爲終於有機會吐出了長期受到壓抑的怨氣。如果僅僅如此,他完全可以放聲大笑,他甚至可以口若懸河,歷數長期以來自以爲是的李英娣犯下的“滔天大罪”。這個女人和他在一張牀上睡了幾年。不管嘴上多麼兇惡,她的心卻像冰一樣透明。她毫無顧忌地跪在他的膝下,目光中沒有絲毫的保留。因爲除了驕傲她再也沒有什麼可以保留的了。這正好與乞丐相反,除了驕傲,乞丐保留了所有的東西。
他伸出手把帶輪子的靠背椅拉過來,然後坐到上面。這樣,彎曲的膝蓋正好可以使她趴在上面。她輕輕地趴在他的膝蓋上面,不是用下巴,而是用太陽穴壓在他的膝蓋上。她用雙臂把臉埋藏起來,像是一個睏乏疲憊的女孩趴在課桌上睡覺。她是不會睡着的。做出這樣的舉動可能連她自己也沒有預料到。她不是剛剛說過她不會再去過問生意的事情了嗎?歸根結底她還是不能割捨她和生意之間的感情。他深深地吸了一大口空氣以便使自己的胸腔膨脹起來。胸腔在膨脹,裡面變得空蕩蕩的。就像一間沒有主人和傢俱的大客廳。他的心臟還在跳動嗎?它原本應該佔據整個胸腔,像一把火炬把黑洞洞的房子照得金光燦爛。他讓那股吸入的空氣自由地逃走。胸膛又癟了下來。前胸和後胸好像貼在了一起。他感到自己變成了一個駝子。
“英娣,說吧!你想讓我幹什麼?你想要月亮我就飛到天上給你摘下來,你要是嫌天氣太熱我就把太陽扔到大海里。但是,千萬別提生意!”
李英娣擡起頭來,兩眼直愣愣地看着他。
“剛纔你說了些什麼?再說一遍!”
“你想要月亮我就飛到天上給你摘下來,你要嫌天氣太熱我就把太陽扔到大海里。但是,千萬別提生意!”
“聽起來多麼動人!你怎麼突然變得這麼會說話了呢?你變了?”
“反正對於生意我已經做了所有能做的事情。我不希望你再提起這些事情。”
“你要去吃飯嗎?”
“我說過我不去。……嗯,這樣最好,靠我再近一些,你看我們的眼睛在同一水平面上。我看見你的瞳孔是深褐色的。”
輕蔑的眼神又回到了李英娣的眼中,她站起來甩手向門口走去:“我知道我們之間隔着千山萬水。”
“你不願意等等我嗎?”
“你應該去請客吃飯了。”
“我說過了我不去!”
“爲了我們之間的愛情?”
“是……”
晚上到了牀上,她依然背對着薛曉鎖。這是一種表示沒有興趣的信號。她拿不準在這樣的情況下薛曉鎖是否還會想着幹那種事情。隨他去吧!女人總是被動。在這種情況下她不願意明確地表示出拒絕。無論如何,他畢竟沒有去吃那頓對他來說看來是很重要的晚飯。他們一言不發地回到家中。她急着上牀睡覺,所以先洗了澡。但是她希望他明白現在不是幹這種事情的時候。當薛曉鎖洗完澡爬到牀上的時候,她習慣性地抓起了電話。
“你根本就不理解問題沒有那麼嚴重。”薛曉鎖翻了一個身和她背對着背。
“你想讓我做些什麼?”她翻過身來對着薛曉鎖的背。
“時間的確不早了。”薛曉鎖沒有轉過身來。
她翻過身來,把薛曉鎖的肩膀硬搬過來。薛曉鎖笑了,可是他的目光不像以前那樣透明,其中有種令人難以捉摸的模糊。她不太敢肯定他到底想還是不想。不過,她不想像從前那樣使他變得像一頭髮吼的獅子,於是就主動地爬到了他的身上。她能夠感到他又有些蠢蠢欲動了。
“連架也不吵的夫妻,感情上肯定死定了。”薛曉鎖說道。
她不想反駁他。她知道他是爲了緩和他們之間的關係才這麼說的。也許這能爲他們不間斷的爭吵找到一個很好的藉口,使彼此的情感都好受一些。其實很多時候她是同意他的看法的。
李英娣使勁地揪住薛曉鎖的嘴角向兩邊撕扯。她需要撒撒嬌,她知道這也正是他所希望的。
薛曉鎖把她的三角褲脫掉了,她沒有反抗。在那之後,她伸直了手臂任由他脫掉了像胸罩一樣的小背心。
她用拇指按摩他的眉毛,這是延緩*到來的一種好方法。可是他卻控制不住自己,他的呼吸開始變得急促。她能感到他的心跳也在加快……
天剛矇矇亮,她就把薛曉鎖推醒了。她說要與他一起到公園裡鍛鍊身體去。
薛曉鎖套上毛衣,拿起汽車鑰匙拉着她一塊下樓。
竹園是個小公園,是離他們的住處最近的公園。它的中央是用太湖石堆砌起來的一座假山。它是公園的制高點。可以從外面沿着凹凸不平的假山石攀援上去。也可鑽進假山的中心,低着頭順着洞內的石梯登到山頂。薛曉鎖像個孩子,三步並作兩步從外面攀援上去。站在山頂,看得很清楚,人工湖環繞着假山,湖邊種滿了竹子,有幾棵穿天的白楊樹夾雜在其間。
薛曉鎖的電話響起來,他聽到了阿婭古麗的聲音。李英娣催他回到汽車上然後回家,薛曉鎖捂着話筒,他要聽完阿婭古麗的電話。李英娣伸手去奪電話,薛曉鎖轉身,用後背和屁股對着李英娣,保護着電話。
阿婭古麗告訴他禿頭行長那裡可能要變卦。她說看來有些新情況,他應該今天早上一上班就趕到銀行去,否則事情就會變得複雜起來。
“你在聽我說話嗎?”阿婭古麗在電話裡焦急地問道。
“阿婭古麗,他的意思是讓我抵押存貨,這樣他就可以解決問題,對嗎?”
“
我聽不懂你的話。我只想爲你保住公司。你還在牀上?”
“不,我在公園。對了,你每天都在哪個公園晨練?”
“白馬湖。你也在那裡嗎?”
薛曉鎖沒有回答她,他放下電話,與李英娣回到汽車上,發動了。
“又是那個阿婭古麗?我能猜出來。”
“她在白馬湖公園晨練。我要問她禿頭行長的事兒。”
“她總是知道你心裡想要什麼?你們彼此怎麼會這樣瞭解?”
“那是你的看法。比如,我現在就不敢肯定她是在幫助禿頭行長還是在幫助我。其實,她也不知道我並不願意抵押我的存貨。行長着急了,這關我什麼事情?想讓我把存貨抵押進去?這意味着什麼?輸個精光?銀行只會落井下石,決不會雪中送炭。懂嗎?當然,他們有時候喜歡錦上添花。我想弄清楚,阿婭古麗到底在幫誰?”
“在她的面前你是不是也這樣談論過我?……噢,別不高興,快開車吧。我只是這樣問問。你佔過她的便宜嗎?……”
“瞎說!”
汽車到達白馬湖公園的時候已經七點多了。一進公園他們就看見了西北角上那片平緩坡地的草坪中央開滿了白花的老槐樹。
越過薛曉鎖的肩膀李英娣突然看見了阿婭古麗,她正從長廊盡頭跑過來,臉上和頭髮上冒着熱氣,一對凸起的*在半敞開拉鍊的運動衫裡面上下跳動。
“也許你該和她好好談談。”李英娣指着阿婭古麗。
阿婭古麗沒有放慢速度,隨着身體的上下起伏,突起的*富有彈性地上下跳動。她的腿細長而又白皙,落下來的時候,細長的腿總是伸得筆直。身體離開地面的時候就像從水泥地面上彈起的橡膠球,輕盈而又迅捷。
阿婭古麗在薛曉鎖的面前收住了腳步,額上的汗珠流進了修剪得像一彎新月一樣的眉毛之中。她說,昨天晚上她很晚才離開飯店。禿頭行長從支行回來,帶來了總行立刻全面清理呆賬的緊急通知。今天早晨八點鐘,陳行長將召集開會。阿婭古麗說她已經盡了所有的努力,接下來就看他是不是能夠趕在他們開會之前再籤一份新的貸款合同了。
“你盡了所有的努力?嗯,這很好。這樣說來,我必須抵押存貨?”
“不管怎樣說,這樣可以置換一筆貸款。”
“這也是行長的意思嗎?”
“你不應該這樣問我。現在情況變了。他是個什麼樣的人?難道連這點變化也看不出來?他甚至勸我離你遠一點。”
“嗯,看來我要破產了。不過,我有個想法……能不能請禿頭行長出面把這筆貸款轉到重化銷售公司的頭上?你知道重化銷售公司欠我們的錢。”
“重化銷售公司根本就沒有能力再貸款了。”
“這就看行長的態度了。”
“紀檢組進駐了銀行……不過,要是願意你就去說吧。”
“我去說等於嘴上抹石灰。他會唱高調,黨教育我這麼多年云云……我瞭解他。”
“你這是在往絕路上*他。再說,我去說他會怎麼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