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掏出手機看看時間,現在已經是七點三十五分了。現在就立刻回去還有可能趕在禿頭行長進入辦公室之前攔住他。擡頭看看草坪的另一端,在老槐樹下正站着李英娣。事情看來只能這樣草草結束。
他向老槐樹走去。走到草坪的中央,回頭看了一眼阿婭古麗。剛剛收斂起笑容的阿婭古麗又立刻堆起了滿臉的笑容,腮上的兩個酒窩兒掛在嘴角的兩側。他突然覺着腦子一片空白,走到李英娣的面前該說些什麼?說,我和阿婭古麗走了,到銀行去搞定禿頭行長?爲什麼要去說這些呢?是因爲不經意間答應了阿婭古麗的請求?阿婭古麗這樣要求有什麼意義?這表明了我已經在她們之間做出了選擇。阿婭古麗,好厲害的女人!不過別忘了,這艘小船的舵兒還掌握在我的手中。
褲子口袋裡的手機突然又響起來。拿出看看,屏幕上閃着禿頭行長的名字。這個老狐狸!居然採取這樣的方式。哈哈……!
“薛老闆,我同意貸款了。晚上咱們吃頓飯……”禿頭行長一副油腔滑調。
晚上,她回到了和薛曉鎖同居的家。她做了四盤拿手的好菜。一盤是白中有紅的蝦仁燒豆腐,另一盤是紅中帶白的泡椒墨魚仔。她還配了兩盤綠色的蔬菜,清炒茼蒿和蒜茸空心菜。她把兩盤綠色的菜夾在白色的紅色的之間,看起來賞心悅目。她把解百納葡萄酒放在桌子的中央,擺上了兩隻高腳酒杯。然後,她換上了一套紫紅色的緞子旗袍,在腋下噴灑了一些藍美人香水。對着鏡子,她把頭髮挽起來,還噴灑了許多摩絲固定住髮型。她要盡其所能使一切都看起來十分完美。這個世界本來就應該是十分美好,即使有骯髒的角落,內心世界仍然應該完美無缺。
低頭想想,令人擔心的事情倒是她自己了。如果今晚薛曉鎖不回家,這個世界將會變成什麼樣子?
這個男人並不算壞。他總是遷就自己。當然,現在證明遷就只是表面現象。在內心,遷就變成了怨恨,使他們之間產生了裂痕。那個妖精伺隙乘虛插了進來。媽媽說每個男人都喜歡和妓女*,但是卻會找個純潔的女人做自己的妻子。她斷定薛曉鎖一定會回來。可是,這個推斷是建立在阿婭古麗是個妓女的基礎之上的。如果阿婭古麗根本不是一個壞女人,那麼情況又會怎麼樣呢?
夜深了,她斜靠在沙發上,心裡有點兒酸酸的。大顆的淚珠兒像羊屎蛋兒順着鼻翼一下子滾到了嘴角,然後又無聲無息地滲進了嘴角里,一股鹹滋滋的味道。快到半夜的時候,她昏昏沉沉地睡着了。突然,她聽見鑰匙開門的聲音。她趕緊跑進衛生間,把自來水撲灑在自己的臉上,用毛巾擦掉眼角的淚痕。她對着鏡子看了看,白眼珠上佈滿了幾條鮮紅的血絲,眼袋有點浮腫,整個眼睛看起來有點兒像盤子裡的四川泡椒。她又往臉上撲灑了一些冷水,這下好多了!冷水使皮膚繃得緊緊的,人看起來精神多了。
走出衛生間的時候,她只看到醉醺醺的薛曉鎖倒在沙發上,送他來的人已經走出了家門。薛曉鎖對着那人的背影大聲吼叫:“回去吧!一句話也不會說。我保
證,保守秘密……我不說話了,這還不行嗎?”他胸前的白襯衫上沾了一些醬油汁,嘴角掛滿了細密的白色泡沫。送他來的人已經消失在漆黑的樓道里了,可是他還在不停吼叫着。
薛曉鎖陷在沙發中大口地喘着粗氣,呼出的濃烈酒糟味充滿整個房間。她想去幫他脫掉身上那件沾了醬油汁的白襯衫的時候,突然產生一種奇怪的感覺。她的眼前浮現出善良的妓女幫着醉醺醺的嫖客脫衣服的電影鏡頭,她傷心地哭了。她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有這種感覺。她想把他抱到牀上去,但是現在卻根本就抱不動他。這個常常壓在她身上撒嬌的男人怎麼會一下子變得這樣沉重?
薛曉鎖突然翻了個身,仰面朝天,嘿嘿地笑了起來:“我解放了!哈哈……”
她知道這意味着公司的貸款銀行同意了,肯定是那個小妖精在其中發揮了作用。她恨不得丟下他,衝出家門。但是,深更半夜能到哪裡去呢?你走了,正好落入了那個妖精的圈套。她把薛曉鎖扶起來,讓他依在自己的懷中。這個醉成爛泥的男人,滿嘴散發着令人作嘔的酒氣。他突然睜開眼睛,醉眼惺忪地看着她,對着她的鼻子吹着粗氣。他的眼結膜充血紅腫,就像得了紅眼病。他又衝着她大笑起來了:“禿頭行長低頭了!媽的,這小子知道,只有把錢放在我們棧道公司纔有利潤。哈哈!哈哈哈……”
接下來,電話鈴聲響了,一接,是爸爸打來的:“英娣,振華是不是被任命爲‘國家公司’總裁了?這麼大的喜事,你怎麼不告訴家裡一聲?”
“爸爸,我也是剛剛知道。”李英娣說着,眼淚汪汪的激動起來。心裡有些狂喜,又有幾分委屈:這消息,薛曉鎖爲什麼不告訴她呢?
接着,精明強幹的她立刻就知道爲什麼那個禿頭行長會同意貸款了。薛振華升任爲“國家公司”一把手了。今後,這家銀行要想獲取利潤和擴大存款,必須仰仗“國家公司”這個大財團。而“國家公司”資金流主要體現在銷售公司業績上。棧道公司現在是薛曉鎖的個人公司,吃不準將來就會把重化銷售公司的業務奪過去,將其吞併。那個時候,銀行更是離不開這位薛公子了。現在貸點兒款算什麼?真要把他惹惱了,興許他們的業務就沒得做了。
吞併重化銷售公司,好!李英娣暗暗地就樹立了這樣的目標。只有銷售公司這樣的規模,加上自己的管理模式,才能在中國創造出美國Σ銷售公司的業績來,也只有那樣,她與薛曉鎖纔有可能在國際銷售市場上與波斯慕一決雌雄。嗯,等他醒來,就與他好好的謀劃這件事。可惜,他身邊多了阿婭古麗那麼個狐狸精!
聽到薛振華提拔爲“國家公司”總裁的消息,東北公司機關沸騰了一般。霍副總裁第一個拿起電話,找到薛振華,說:“薛總裁,你一定要回鎖陽一趟,上次你匆匆忙忙回北京,我們沒有來得及歡送,這次,我們要補課呢!”
“老霍,免了吧!”薛振華謙虛的笑了笑,“我這兒正忙呢!”
“再忙,也得關心基層單位,傾聽羣衆呼聲吧!告訴你一個好消息,英傑
的重機公司又要研製新產品了,你就不想來看看?”
“看看看。”一聽說研製新產品的事兒,薛振華立刻顯得興奮了。
像是迴應薛振華的榮升一般,鎖陽市爲了發展旅遊業,在古陵鄉開發了一個綠色旅遊區。踏入這個旅遊區,遊客不僅可以欣賞到青山綠水的美景,還可以品嚐真正的綠色食品,就連交通工具,也是原汁原味的馬車,年齡大的人們來到這兒,都可以找到青年、少年甚至於童年時代的感覺。霍副總裁參加了旅遊區的開幕典禮之後,就想讓薛振華回來到古陵鄉走一走,據說,他年輕在部隊的時候,曾經在這兒發生過一段浪漫故事呢……
月亮出來了,山溝裡的夜晚顯得寂靜明朗。薛振華的車子悄悄開到了古陵鄉西山村口,薛振華就吵着要求坐馬車走走夜路,體會一下靜謐的山村夜色。隨同來的保安怕不安全,勸他還是坐越野車,薛振華堅持要坐馬車,於是,霍副總裁只好來到村口一家住戶那兒,租了一輛馬車,說明了要去的地方,那住戶說:“去古陵,可是要路過一條河流呢!你們要有思想準備。”說着,拴好了馬車,又往車廂鋪了兩條被子,就趕車出了大門。
地球變暖了,東北的冬天只要是太陽高照,沒有風,就不會出現寒風凜冽的天象。這又是一個溫暖的夜晚,山裡稍稍起了風,風兒時而在榛樹叢中簌簌作響,時而完全停息下來;天上出現了一些停住不動的銀色的雲;月亮高高地掛着,把周圍照得清清楚楚。薛振華披了棉大衣,舒展地躺在被子上,像是要睡一會兒……
霍副總裁以爲他要睡覺,擔心他着涼,便將被角往上掖一掖。哪知道薛振華十分清醒,突然間問趕車的人:“車老闆,離那道河還有多遠?”
“二里路吧,馬上就到了。”車老闆大聲回答。說完,掄起鞭子,朝空中打了一個響亮的鞭哨。
“二里路,”薛振華看看夜光錶,“起碼得走半小時吧!呵呵,這兒的空氣真是新鮮啊!”
“那……就請在這兒多住幾天?”霍副總裁趁機邀請道。
“等我退休吧!”薛振華笑了笑,“那時候來這兒安營紮寨,頤養天年……呵呵!”
霍副總裁坐在車梢,顛簸得他有些困了。剛剛要睡一會兒,又被弄醒了。弄醒他的不是車子的顛簸,而是耳邊響起的雖然微弱卻很奇怪的噗哧聲和咕嘟聲。他擡起頭來……
好奇怪呀!霍副總裁睜大眼睛看了看,馬車前面竟是一片灑着月光的水面。微風吹拂下,水面盪漾着細碎而清晰的漣渏。再前面一瞧,車老闆低着頭,躬着背,活像個木偶坐在回駕車位置。他的前面,潺潺的流水上邊,是彎彎的馬軛、馬頭和馬背。一切都呆然不動、了無聲響,彷彿陷入了魔法的控制中,彷彿在夢魘中……多麼怪呀!他再往後面一看,也是河水……原來是馬車陷在了河中央……距離河岸還有十多米呢!
“車老闆,你這是怎麼回事兒?”他大喊了一聲。
“怎麼了?”車老闆悶悶地問道。
“你怎麼把車誤到河裡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