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明盛蘭和韓雁起注意到了那個少年,那少年自然也注意到了他們。他淡淡一瞥,便撐着下巴笑盈盈的往這邊看。

韓雁起就盯着他出神了好久。

明盛蘭一拉他,他纔回過神來。然後就有些莫名的怒火中燒,扯着明盛蘭道:“你看那個傻缺,盯着我們看做什麼。”

明盛蘭道:“……人家聽得見。”

韓雁起心虛的道:“聽得見就聽得見……”

少年挑眉,衝韓雁起齜牙一笑,愣是把韓雁起嚇得抖了一下。他的眼神就像齊眉的無鞘利刃一般,嗖嗖的射過來,再加上看着天真實則透着狠毒的笑容,立馬把韓雁起鎮住了。

明盛蘭不動聲色的擋在了韓雁起前面,道:“我們去那邊坐。”

他挑了個正對少年的位置,但離他那邊有點遠,這是明盛蘭估摸着少年聽不到他們對話的距離。

明盛蘭道:“這倒是我第一次看見你對陌生人那麼不友好。”也是韓雁起第一次對着人發呆,從前就算是對着蒙離那樣的,他也不曾愣過半會神。

想到這裡,明盛蘭猶豫的道:“難不成……他身上有名器?”

韓雁起臉色難看的道:“對。”

明盛蘭輕聲道:“那是什麼名器,竟能讓你都變了顏色?”

韓雁起道:“很厲害。”

明盛蘭笑道:“你該不會是動了心吧。”

“胡說!”韓雁起憤憤的道:“我又不是找死,對他動心?”

明盛蘭訝異的道:“你知道他是齊小白?”

“齊小白?”韓雁起愣住,道:“他是齊小白?”

明盛蘭道:“我看你說找死,還以爲你知道他是齊小白了呢。”

韓雁起若有所思的道:“他竟然是齊小白……?我真是不知道,只是他身上那名器太過狠毒了,這才心生厭煩,況且毒也就毒了……竟然還是……”

後面的話細如蚊吶,明盛蘭道:“你說什麼?還是什麼?”

韓雁起嘆氣,道:“極品豔戈啊,豔戈中的大凶器。”

明盛蘭道:“此話怎解?”

韓雁起道:“蒙離的僞名器你是知道的,能置人於死地,那個齊小白的更厲害,他的豔戈是名器中鼎鼎有名的殺器‘離水刃’,被他上了一次就半死,上了兩次死的不能再死。所以這‘離水刃’也叫孤獨死,他這輩子都因這離水刃的煞氣不得與妻長久。

“按說這種人也挺可憐的,可偏偏看他面相,命犯桃花,豔福不淺,少不了女人貼上來。而離水刃是極品豔戈,能害人,同時補了自身。你看他武功那麼好,渾身煞氣重,死在他牀上的,不知道有多少。”

明盛蘭訝然道:“世上竟有這樣的凶煞?”

韓雁起道:“是以我纔看他十分不爽。”

明盛蘭道:“這倒也是,他如今不過十六七,就煞氣那麼重,日後若是爲非作歹……”

“這個倒不必擔心,”韓雁起道:“一般來說,這樣煞氣十分重的名器,總有相剋之物,他後半輩子都會因相剋之人而行善積德的。”

明盛蘭道:“這……怎麼越聽你倒越像江湖騙子,準麼?”

韓雁起道:“當然準了!但凡極品名器,總不會是十分壞的,要不怎麼稱得上極品呢。”

兩人正低聲交談着,忽然楊意淡淡的敲了敲桌子,兩人擡起頭來,竟是齊小白不知何時已然悄無聲息的走了過來。

他衝着韓雁起粲然一笑,道:“三位兄臺,恕在下冒昧,若是沒認錯,當是明盛蘭明捕頭,和楊前輩?”

韓雁起憤憤的想,還有我呢。

明盛蘭道:“正是,可是齊風公子?”

“正是在下。”齊小白笑眯眯的道。

明盛蘭道:“公子請坐。”

“多謝,”齊小白毫不客氣的坐了下來,道:“請問這位是……”他看着韓雁起問道。

太假了!明明早就看到了!

明盛蘭還來不及回答,韓雁起就悶悶的道:“好外甥,我是你韓舅舅。”

………

半晌,明盛蘭才忍不住“噗”的一聲笑出來。

齊小白的笑意僵在臉上,道:“這位……兄臺,可真會開玩笑。”

“我沒有開玩笑,”韓雁起把眼睛瞪得圓溜溜的,道:“我就是你舅舅呀。”

明盛蘭咳嗽兩聲,出來打圓場,道:“齊風公子,他……確實是你舅舅,令堂前兩天才同他結拜姐弟的,所以按輩分,他……確實是你舅舅。”

齊小白許久,才緩下臉色,想到自己母親的爲人,確實很有可能做出這種事情。他綻開一個堪與韓雁起相比的無邪笑容,笑吟吟的拉着韓雁起的手甜甜的道:“舅舅。”

明盛蘭暗道:這就是能屈能伸啊!

韓雁起不寒而慄,迅速抽出自己的手,語速極快的道:“乖外甥舅舅身上沒東西就不給見面禮了你見諒呀。“

齊小白的甜笑又僵了一下,貼上去軟軟的道:“那麼生分幹什麼,叫我小白就好了。”

韓雁起咬着嘴脣瞪着他好久,才道:“我們吃東西麼?”

莫道青樓裡就不能吃好菜了,自古這青樓,特別是辦得大的青樓,因接待的達官貴人多,菜式也是好吃又精緻,能自成體系,叫做堂子菜。

韓雁起十分不給面子的忽略了齊小白的話,齊小白不知是心機深還是涵養好,也沒多說什麼,反而招手讓龜奴去上菜。

他明明知道明盛蘭三人明白他所來爲何,卻就是不講,很是沉得住氣。

拿着酒勸韓雁起,道:“舅舅,我敬你一杯。”

韓雁起連連搖頭,道:“不行不行,我不吃酒的。”

齊小白佯裝生氣道:“那就是不給我面子。”

他不過十六歲,還尚顯稚嫩,卻說着這樣的話,令人不覺好笑。

韓雁起道:“我酒量可不好了……”

齊小白的笑容更深了,道:“沒事,就喝一點。”

韓雁起道:“那好,我就只喝一點。”齊小白笑着點頭,他便伸手去摸桌上的酒罈,仰着頭一口氣全喝乾了。然後一擦嘴角,面不改色的道:“我乾杯了,你們隨意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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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盛蘭瞠目結舌,齊小白也緩緩道:“……好酒量。”

韓雁起不好意思的道:“我只能喝一點的嘛,小白外甥,你快喝呀,來來來,這裡有兩壇,你都喝了吧。”

齊小白自然都喝了,也理所當然的醉了。醉的一塌糊塗。

可他醉裡還知道吩咐龜奴,道:“今晚我們就睡在這兒了,給我找個姑娘來,這三位你帶他們挑。”

韓雁起還要故意乘他喝醉了死掐着他淒厲的道:“小白!小白!色是刮骨刀啊小白!”

…………

明盛蘭三人都沒有要姑娘的,他們並肩跟着龜奴去房間。

韓雁起身上有濃濃的酒香,但他臉色十分好,一點也不顯醉態。明盛蘭聞着酒香,就知道那是陳釀的醉顏紅,他忽然低聲道:“你那麼不喜歡齊小白,是不是還有其他的原因?”

韓雁起左顧右盼,道:“哪有,不就是因爲他身上的豔戈太狠毒啊。”

明盛蘭道:“錯,你自己也說了,那名器是沒有太壞的。從前對蒙離你都不曾厭惡,何況是齊小白?他好歹也是你幹外甥吧,我看沒有見到他之前,你還很正常的呢。”

“這樣也被你看出來了……”韓雁起撅着嘴道:“好吧,其實是因爲……他有豔戈……”

明盛蘭道:“什麼?”

“豔戈啊!”韓雁起瞪着眼道:“那可是名器,他又命犯桃花,這一路他若是和我們一同走,要出現什麼名器,豈不都被他搶光了?”

明盛蘭哭笑不得,韓雁起竟然是爲了這個原因不待見齊小白?也太無稽了,他……他不是做小倌的麼!心真大,真是雄心壯志啊!

韓雁起哪知道他在想什麼,又嘟囔道:“就算是有豔戈,也要像你這樣沒有殺傷力的嘛。”

“嗯……嗯什麼?”明盛蘭咳了一下,道:“我?”

韓雁起臉紅撲撲的,不好意思的道:“瞞了你那麼久,真對不起,不過現在我也看出來了,你是正人君子啊,別人給錢你都不叫姑娘的。對我一點妨礙也沒有嘛……”

那最後一句話說得極小聲,連明盛蘭也沒聽清楚,他只是目瞪口呆的道:“你是說我也有豔戈?”

“對啊,”韓雁起十分淡定的道:“不過沒有深究,我也不知道你這豔戈有什麼妙處,因爲你的豔戈……似乎是前人從未發現過的新種。”

“還、還新種……”明盛蘭都不知該歡喜還是怎麼了,總覺得怪怪的,哭笑不得。

韓雁起笑道:“按理說,你還可以自己給它起個名字呢。”

明盛蘭這時才緩過來,道:“名字什麼的先放到一邊,怎麼你第一眼就看出來我有豔戈了?”

韓雁起道:“對啊。”

明盛蘭道:“那……那你一直不曾和我說。”

韓雁起扭捏的道:“真不好意思,其實一開始我想着不要告訴你的,你知道,你這樣出色,萬一我告訴了你你身懷名器,你一個信心大增,到處獵豔,哪裡還有我的份……喂,你別這樣看着我啊,我……我總不能學了那麼多年的牀技就爲了看你大展雄風吧。”

明盛蘭扶着額,他現在明白了爲什麼韓雁起說在技巧不分在上在下,難道說每一個好的爲上者都曾經被人上過?所以才更能理解爲下者的感受……

韓雁起,你果然是心懷大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