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韓雁起睡的正香呢,就覺得耳朵癢癢的,有人在他旁邊喊……

“舅舅,舅舅?”

韓雁起翻了個身,迷迷糊糊的道:“等會兒起……”

“舅舅,起來吃早點了。”

韓雁起用被子矇住頭,道:“不吃!”

“舅舅……舅舅……”那個聲音陰魂不散的喊,還伸手來推韓雁起。韓雁起被推得起牀氣大發,反手一拉,將那人扯到牀上,然後看也不看,右手疾點幾下,耳朵便清淨了。

諸位看官,咱們都知道,那自然不可能是點穴功夫了。

於是等過了一會兒,韓雁起慢吞吞的睜開眼,然後半坐起來時,就看到齊小白靠坐在牀邊,盯着他一臉若有所思。

韓雁起很慢的回想了一下,道:“小白外甥,你怎麼了?”

齊小白悠悠道:“舅舅你真是好手段啊,看不出來,舅舅還是個中老手呢。”

韓雁起略一想,明白他說的什麼,甜笑道:“過獎,見笑了。”這是韓雁起秉持的原則,人家誇你,你自然要謙虛的。

齊小白的笑容僵了僵,沒想到韓雁起如此不要臉……

他道:“那舅舅可以起牀了?我們去用早點。”

韓雁起嗯了一聲,掀開被子。齊小白瞟見了,眯着眼看。韓雁起穿着純白色的內裳,雖有遮擋,卻不知爲何竟能感覺到他骨肉勻停,身段極好。

那皮膚,如同不濡之緞,連衣衫都裹不住的滑膩。

這個長得並不上佳的人,身段倒是極風流麼。同時,齊小白竟隱隱約約嗅到奇異的香味,像是從韓雁起身上傳來,但仔細一聞,又毫無蹤跡。

齊小白心中微微一動,他所閱之人甚多,卻從未見到這樣的,看起來天真無邪,偏生在某些時候透着一股誘人味道。

韓雁起毫無所察齊小白的想法,都是男人,也沒什麼好避嫌的,他神態自若的穿上了衣服,道:“好啦,我們走吧。”

明盛蘭和楊意正在等他們,見韓雁起過來,還揮了揮手。

韓雁起坐在明盛蘭旁邊,坐下來那一瞬間輕聲快速的說道:“混蛋你竟然讓他去喊我起牀!”

明盛蘭也低聲回道:“你這不是沒事麼?”

韓雁起不動聲色的用力掐他一下。

齊小白沒有察覺到的樣子,擺擺手,道:“讓金七來。”

那個伺候在一旁的龜奴愣了一下,道:“這……公子,七小姐這會兒才睡下呢,您看是不是……”

“現在,就把她叫出來。”齊小白毫不給面子的打斷他的話。

龜奴面露難色,卻也沒當場說什麼,而是自去找鴇母了。不多時,就見他同鴇母一起過來,鴇母面帶笑意的道:“齊公子,真是多有得罪了,是我們脂皮畫曲館的龜奴不會辦事,您等着,我已經叫人去喊小七了,她馬上就來。”

齊小白淡淡的道:“我可等不了多久。”

鴇母含笑道:“您說的哪裡話,總要給姑娘一點梳洗時間嘛。”她話雖是這麼說,還是低聲吩咐人去催促金七了。

齊小白在韓雁起他們有些呆滯的眼神下慢條斯理的道:“見笑了,我有個怪癖,這用餐時睡覺時若沒有美人伴着,就渾身不自在。”

韓雁起暗自咬牙道:太奢侈了!

想他一代牀技大師,都還沒享受過這樣的日子呢!這個小鬼才多大,十六而已啊,竟然就過着這樣風花雪月的生活,真是讓人妒忌啊。

韓雁起拍着齊小白的肩,語重心長的道:“色是刮骨刀啊小白,你纔多大,千萬別弄得來日早x易x了。”

齊小白麪色不改的道:“只要不常常去叫舅舅起牀,我想也沒多大問題。”

韓雁起一時噎住。

齊小白這人,真是看不見美人還就不肯用餐的,韓雁起他們只好陪他等。幸而鴇母催促之下,金七很快就粉墨登場了。

這位金七小姐真不愧是脂皮畫曲館的金字招牌,從一出現,就把衆人的目光都吸引了。她面帶慵懶,甚至鬢邊還散着髮絲,顯然是沒有睡飽,也未梳洗好,但並不顯得憔悴,反而別有風情。

她穿着輕薄的紗衣,一路款款走來,那水蛇腰扭的是一搖三擺,千嬌百媚。

到這時才能明白真正的水蛇腰是何等摸樣,那纖細柔軟的腰肢在行走間十分自然地款款扭動,讓人想起傳奇中嫵媚多嬌的蛇妖。

好個金七,不愧是蛇娘子。

待走至跟前,金七折腰盈盈一拜,軟聲道:“金七見過四位公子。”

齊小白欣賞的看着金七,笑道:“好……”

金七嬌羞低頭。

“……好腰!”齊小白唸完後面的。

金七很明顯的錯愕了一下,才訓練有素的堆起笑容,道:“多謝齊公子。”

明盛蘭悄聲問道:“如何?”

韓雁起興趣缺缺的道:“沒有。”這個女人腰雖美,卻不是名器。來之前韓雁起多有期盼,因爲脂皮畫曲館的名聲實在是大得很,最顯赫時候,館中同時有三個身懷名器的大家。韓雁起以爲多半能見到呢,誰知……唉,美雖美,無神無韻呢。

齊小白似乎是注意到了他的神色,道:“舅舅,你可是覺得有什麼不滿?這個,不夠好?”

金七也隨之把目光投向他,看見他臉上不加掩飾的失望,也有些驚訝。

韓雁起很老實的道:“是不夠好。”

他這麼一說,等於把齊小白的面子也駁了,畢竟齊小白才贊過美人腰。可齊小白也並不生氣,低笑一聲,道:“七小姐,我舅舅覺得你不夠好呢,你可有什麼想法?”

金七面不改色,仍是笑意滿滿的,道:“這位公子說金七不夠好,那金七肯定是有不好的地方,還請公子指教呢。”

韓雁起也不看她,反而撐着下巴,衝鴇母道:“你是主事的?”

鴇母道:“老身自二十七八主持這脂皮畫曲館,到如今也二十餘年了,正是這裡的主事,公子有何吩咐?”

看來齊小白還真不賴呢,能讓這裡的老闆這樣小心接待着。

韓雁起也是隻心念一轉,又道:“你可是覺得我說的不對?畢竟金七小姐可是你們這兒的金字招牌。”

鴇母臉上毫不見情緒,一迭聲的道:“哪能呢,公子想必也是見慣大世面的,覺得我們這小地方的人不好,也不奇怪,倒是我們見笑了。”

這鴇母好會做人,恐怕她心裡就算氣得要死,也要笑出來稱是。韓雁起慢吞吞的道:“怎麼會是小地方呢,雖然現在看來不如傳言中的,但畢竟也是脂皮畫曲館,風月場裡的大角色,昔日秦淮三仙豔名猶在,我雖不敢小瞧,只是難免失望而已。”

聽他道出“秦淮三仙”的名頭,鴇母便驚訝的輕“咦”了一聲。天嘉脂皮畫曲館與金陵脂皮畫曲館源出一脈的事情到如今知道的人是十分少的了,幾乎都是內行人。何況他還能說出秦淮三仙的名頭,要知道,秦淮三仙,那也是百餘年前的事情了。

鴇母心中懷疑他也是同道人,又不好點破,只好含糊的答道:“公子見諒了,實則這上品——何況是三個一起,哪裡是尋常得見的,我們脂皮畫曲館幾百年,也就出了那麼一次,往前往後,也就是沒幾十年出那麼一位。況且今時不同往日,那……是越來越難得了,公子也不到處看看,我們脂皮畫曲館,那還算是好的了呢。”

韓雁起卻不知道這個,名器如今很難見?他現在纔有些奇怪,其實從前的學習中,他也知道,名器並不是尋常得見的,只是未曾實踐,韓雁起也總不是十分信。直到後來出門,輕易就遇見好幾個名器,覺得果然奇人都在民間,更是把這件事有些忽略了。

現在再想起在時花樓的見聞,確實……這名器,大家都說難見呢。按這鴇母的說法,也難怪時花樓能保持天下第一的名頭,幾十年挖掘栽培出一個的機率放在幾百年不難見,卻也不簡單。到現如今,那就是頂尖的厲害了!

韓雁起便有些奇怪起來,難道說他也是命犯……名器?這倒好,人家是命犯桃花,怎麼他就是命犯名器,還真是好運的很。

見韓雁起自顧自的想,鴇母小心的道:“不知公子……師出何門?”她這是在很大膽的試探了,想知道韓雁起是那座山頭的。

韓雁起回過神來,隨口道:“好說,在下時花樓韓雁起。”

“時花樓?”

這一聲卻是有兩個人同時說出。

一個是鴇母,一個自然是齊小白。

鴇母聽了先驚後喜,上前兩步拉着金七拜下,道:“不知是公子大駕光臨,真是蓬蓽生輝了,方纔未曾知曉,脂皮畫曲館金橋宵這裡有禮了。”

“是……是那個公子……”金七也是十分驚訝的,然後很乖順的跪了下來,執弟子禮,道:“金七見過公子。”

此時她們口中的“公子”與先前的自然大不相同,多了七分的尊重。

韓雁起虛扶一下,道聲請起。

見韓雁起受了自己的禮,金七喜不自勝,站到了韓雁起身旁,一副婢女的架勢。那位鴇母,金橋宵不但不怪,還讚許的看了金七一眼,似乎在誇她有眼色,夠機靈。

齊小白看着眼前的一幕,神色之間多有驚訝,加上之前韓雁起那句出自時花樓的話,再聯想早晨他露的那兩手,齊小白似乎明白了什麼,道:“沒想到,舅舅竟是風月中人?”

韓雁起倒也不驚訝齊小白知曉這些,畢竟他也是慣歷風月的,看金橋宵對他的態度,他知道一些邊邊角角的事,也不奇怪,於是十分自然地點頭,道:“對。”

齊小白長長的“哦”了一聲,似笑非笑的道:“看來舅舅的輩分,還挺高呢。”

豈止是高!當今天下,但凡風月中人,見了韓雁起哪個不要十分客氣的喊聲公子,就算是老資格的,也至多平輩論處。無他,韓雁起的輩分,或者說他師門的輩分,那不是一般高。

這天下,有幾個人能精通所有牀技?有幾個人,能一掌眼便察出所有名器?尋常風月妓館,能有一兩項厲害牀技都是作爲鎮館絕學的了,何況是像韓雁起這樣的?

不說大了,光是天下第一青樓時花樓,那裡邊的彎彎繞繞夠多了吧,紅的粉紅的紫紅的,小倌妓子,他就是再紅,那也是韓雁起和他師父□出來的!不用多,教你那麼一兩手,就夠你在牀上**的了。

韓雁起同他師父這一門,堪稱是風月行裡的活寶典!

韓雁起師門人其實也不少,真正拔尖的,除了他師父,就是韓雁起最厲害,不然哪能輪到他來坐鎮時花樓,他最大的一個師兄都夠做他爹了。

況且金橋宵能這樣討好韓雁起,也絕對不止是因爲韓雁起那一腦子的各種牀技,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是天下風月中人都隱約知曉唯獨韓雁起不知道的事情,韓雁起此人……

不可多說,只一句。

誰有豔骨?風月盡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