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鴛鴦的意料,妙玉反倒很好說話,聽聞這大觀園要關閉了,她倒是一口就拒絕了去家廟的提議,反倒願意出去遊方。
妙玉來賈府,也只因師傅一句“不宜回鄉,在此靜候,自有結果。”她其實只想有個清淨的地方,只可惜這賈府卻是個最不清淨的地方。如今賈府要閉園子,她也正好能出去尋個山清水秀的地方,好好繼續修行。
鴛鴦帶來的那三百銀子,妙玉並未推脫,只當是化緣得來的,大大方方收了下來。鴛鴦一走,妙玉便叫來她手下的小童,一人給了二十兩銀子,讓她們自行散去。
櫳翠庵裡只有那粗使的掃灑婆子是賈府的下人,妙玉手下還有兩名小童,年紀都只有十一二歲。如今得了銀子自散去,也算是提早脫離苦海了。對她們來說,在廟裡當差可比給人做奴才苦多了。
鴛鴦打那櫳翠庵出來,去接了晴雯,就一道回老太太那兒去了。幾日之後,大觀園又喧鬧了一陣,跟着就陷入了真正的沉寂。平日園子都是鎖起來的,只留一兩個看門的婆子在外門和角門上看着,每隔十日有人進去打掃園子,除此之外就再沒人往裡去了。
雪雁從小紅那兒聽到大觀園關閉的消息,很是驚訝。要知道在書裡頭,直到賈府抄家,大觀園可都還開着呢。
小紅一邊還在感慨:“我家去聽我娘說了。還以爲是玩笑話,還特地去大門那兒轉了一圈。門上落着老大一把鎖,想來是真的閉園了。”
雪雁忙問她道:“落了鎖。那妙玉師傅怎麼辦?”
小紅又道:“聽說是化了些銀子,妙玉師傅遊方去了。要我說,她走了還好,留在那園子裡,也不老清淨。”
雪雁心有惋惜,她沒接觸妙玉之前,對妙玉還有些偏見。覺得妙玉心高氣傲肯定不會與她這種身份的人來往。可自打那次劉姥姥去了大觀園,自己跟妙玉見了一回。倒徹底扭轉了這個偏見。
只可惜,妙玉始終是個修行之人,她不好常去打擾,所以有且只有幾次的交集。並沒能與妙玉太熟。如今妙玉走了,她連道別的機會都沒有,不得不說是個遺憾。
這份惋惜還沒持續多久,就見梔子打了簾子進來,對雪雁道:“老爺家來了,說請小姐過去問話。”
雪雁忙起了身,換了套衣裳。小紅也正要家去,就陪着雪雁一道去了外院,送雪雁到了書房門口。小紅這才轉身離開。
林如海這次叫雪雁來,爲的是東平王夥同舊朝部下謀反一事。事情進行的很順利,雪雁上次帶回來的名單。林如海秘密傳了上去,那些人都被監視了起來。而吳均瑜在暗處使計,真的讓那些人心裡有了壓力,所以已經按捺不住,快要爆發了。
林如海很擔心雪雁,皇帝那邊已做好了萬全的準備。倒不怕鎮壓失敗。他只擔心皇帝會看中雪雁的智慧,強迫雪雁入宮。對於雪雁這個乾女兒。他其實心中除了疼惜,更多的還是感激。
當初賈敏剛過世,若不是雪雁跟在黛玉身邊精心照料,只怕女兒的身子也好不起來。加上進京之後,雪雁又爲了女兒更是東奔西走,竟是做了連他這個父親都沒做好的事兒。若說報恩,雪雁其實早已報盡了賈敏的恩惠。可黛玉出嫁之後,雪雁仍一心一意向着林家,真正的做到爲林家而想,待自己爲父。林如海不是個鐵石心腸的人,早就被雪雁打動,開始真心真意爲雪雁着想了。
雪雁聽了林如海的擔心,一時愣在那兒說不出話來,過了半晌她才戰戰兢兢問道:“這……我是賤籍出身,雖如今被父親過了明面,但我這樣的身份又怎能入宮。再說這朝中有智慧的朝廷命官大有人在,應該不會看上我吧?”
林如海嘆了口氣,憐惜的看着她道:“君心難測,況且這天下都是皇上的,又更何況一兩個人。今兒我叫你來,便是提醒你,順便問問你的想法。皇上也不一定會讓你入宮,這只是我的擔心。只是如今我要知道你的想法,才能爲你做出對策。”
雪雁忙跪了下去,抓着林如海的袍子哀求道:“父親救我,我不想入宮。一入宮門深似海,女兒這輩子只想平平安安的做個普通人。”
林如海忙把雪雁扶了起來,安慰道:“你放心,我既然叫了你來,就是想知道你心中到底想怎樣,你若不想入宮,我自然會替你安排後路。”
雪雁急的眼淚都出來:“那現在如何是好?”
林如海想了想道:“如今只有一個法子,暗中替你和均瑜完婚,只是從家裡出嫁並不妥當。如今你還有假婚約在身,被那邊知道了,可就壞了計劃。只是這儀式必須要有,也不能讓你和均瑜二人各住各的。不若你去問問均瑜,他可願意入贅?”
雪雁一聽傻眼了,入贅?搞了半天是這一招在這兒等着呢,被父親太疼愛也不好啊,入贅了哪還走的掉?再說吳均瑜以後還怎麼擡起頭做人啊?
林如海也覺得這要求有些過分,一般入贅的,大多是家裡情況很困難的男人才會答應。吳均瑜這人能幹又精明,家業又大人脈又廣。讓吳均瑜入贅確實是太爲難人了,但如今雪雁若不完婚,就怕日後會被皇上惦記。如今皇上已多次在他跟前表露出對雪雁很感興趣的樣子了,他可不敢冒這個風險。
林如海又怕計劃敗露,又怕兩人成婚了在外頭住着會有危險,便想着乾脆成婚之後,兩人就繼續住在林家。事成之後可以公開了,再公開入贅女婿。這樣一來,外人也說不了什麼,皇上也不能強迫已婚的婦人入宮了。
雪雁見林如海不像是開玩笑的,只得咬牙應了下來。回了落梅苑後,雪雁便坐下寫了封信,跟着又叫書澈進來。
“你把這信交給小紅,讓她幫我送到莊子上去,必須親手交給我表哥或是五哥。”
書澈知道這信只怕是極要緊的,趕緊自個交代了下頭一聲親自送去了。到了晚上,這信就到了吳均瑜手裡,吳均瑜看完了信苦笑了一番,當晚上江五帶着他偷偷進了城。
雪雁正迷迷糊糊靠着牀邊看着書,頭一點一點的衝着瞌睡,突然一陣熟悉的敲窗聲驚醒了她。她一個激靈站了起來,去窗邊開了窗子。
外頭傳來江五的聲音:“小姐,請去澈香閣。”
雪雁心想難道吳均瑜回來了?忙披了外袍偷偷開了門往澈香閣摸了過去。一進澈香閣就見吳均瑜果然坐在那兒,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雪雁很是尷尬,走過去陪着笑試探道:“這麼晚怎麼回來了,那邊的事兒都成了?”
吳均瑜仔細打量着雪雁的表情,微微一笑說道:“沒我什麼事兒了,該計劃都計劃好了,就算計劃趕不上變化,那也不是我能控制的事兒了。”
雪雁知道吳均瑜這麼晚趕着回來,只怕是來說入贅這事兒的,但偏偏吳均瑜就是不開口提出來,她也不好急着問。於是她只得憋着,心中很是忐忑。
吳均瑜逗雪雁逗夠了,這才笑着道:“信我看過了,入贅這事兒你怎麼想的?”
雪雁怔了一下,吞吞吐吐道:“那個……我是不想的……畢竟對你以後不好,你是個生意人,臉面很重要的。”
吳均瑜樂了,裂開嘴大笑起來:“傻丫頭,你乾爹只怕不是那個意思。我琢磨着,像你乾爹這麼講道理的人,不可能無緣無故叫我入贅。只怕是真的聽到什麼風聲了。要是我倆住在外頭,遭了什麼麻煩,他都看不到,也怕我們不好意思開口求他,他有心給你做靠山,護你一生。所以纔想讓我入贅。
“不過你懂我的,我是abc,我沒有跟父母住在一起的觀念。不論是在哪兒,我都獨立的很早。跟父母住在一起,這個我並不排斥。再說入贅也只是個名聲,只要以後我們過我們的,別用父母的錢就行。”
雪雁恍然大悟:“既然如此,以入贅之名住進林家來也不要緊。只要我們用自己的錢養活自己就好了。”
吳均瑜笑着點頭:“你終於想通了,其實我比你還早就接到你乾爹的信了,他與我說過入贅這事兒,也說了自己的看法。現在這個時期,你我在外面單住,確實對咱們不利。林家本來就很多人想巴結,你妹妹還好,嫁去了總督府,也沒什麼人敢打擾。可我只是一個商人,你若嫁給我,我家門第可沒那麼高,到時來求你巴結你的人可不少。你還能一個一個拒絕了?
“再說也難免有那漏網之魚,我沒什麼家族庇護,你我又沒什麼人手可用。住在林家,好歹護衛也多,能防備那些想報復你的人。我也回信跟他說過,這事兒風頭一過,我就要帶你去廣州。你乾爹雖然沒回信,但我想他既然跟你提了成親這事兒,只怕是已經默許我們以後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