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夫人居高臨下的望了我一眼,冷冷的說道:“花穗,你果真是因着這一場僥倖的死而復生,連自己的身份也忘了麼?”
那夫人一看就不是甚麼善茬,顯然是爲難花穗爲難慣了的,初來乍到,還是不要碰見鐵板上腳踢的好,我忙裝出了一種十分可憐的模樣,道:“夫人,花穗這一醒過來,甚麼也不記得的,既然大師哥說我是三小姐,旁的我不知道,總知道咱們家定然是要分長幼尊卑的,結果這柔翠姑娘,只說自己是您的人,說您要與我爲仇,不能違背您的意思來聽我的話,我自然狐疑不解,爲何您一個堂堂的夫人,要爲難我?我不信,說了她幾句,她就……”
“不是這樣的!”柔翠忙道:“夫人,您信她還是信我!她滿口胡言,顛倒是非黑白!”
“放肆!我還沒到老糊塗的田地!”那夫人冷冷的一扯嘴角,道:“柔翠,這麼說來,你還真不曾將長幼尊卑放在眼裡麼?小姐便是小姐,即使是庶出的,既然掌門說是她有他的血脈,就該是這裡的小姐,你這樣以下犯上,不是不懂事是甚麼?”
柔翠一聽,只得咬住了嘴角,不支聲了 ,又恨恨的瞪了我一眼。
我趁機見禮道:“夫人,花穗現如今魂魄不齊,懵懵懂懂的不知道前塵往事,夫人既然是執掌家法的,那花穗一定遵從夫人的教導,恪守太清宮的禮儀,失去記憶的事情上失禮的話,還請夫人多擔待。”
那夫人冷冷一笑,道:“好說,你是掌門的女兒,自然也是我的女兒了,不盡心盡力,豈不是要給人傳言說是欺侮庶女的惡主母了。不過,要在太清宮裡,真真正正的做一個人上之人,光靠着血脈可不夠。”
我忙道:“夫人說的很是,簡直是金玉良言,還請夫人不吝賜教,與花穗說一說在太清宮裡,花穗還要靠什麼。”
“在太清宮裡,做要緊的,自然便是捉妖的名望了,”那夫人眼波流轉,帶着幾分不屑說道:“不是我自誇,你大姐太初,
是你父親的得力助手,你二姐玉琉,也是天生的仙骨,法力高強,哪一個不是隨着你父親在玄陰地上有一番作爲的,可是你嘛,通靈的眼睛都未曾有,怎樣去爭一個名望?沒有名望,旁人看不起你,又怪的了誰?”
原來除了血脈,在太清宮裡,是誰有本事誰才能昂首挺胸,嘖嘖,怪不得那大師哥一副衆星捧月的模樣。
“話就說到這裡,你自己也該明白自己的身份地位,”那夫人轉過身要走,回頭又說了一句:“沒有能耐的話,還是躲起來,不教旁人譏笑的好,是不是?不過,對於自己,你大概會慢慢想起來的。”
怪不得花穗軟懦成那個模樣,感情在太清宮裡,一沒能耐,二沒身份,人人都要用鼻孔對着她,這才即使沒有通靈的眼睛,也要去獵殺甚麼旱魃之類一聽就難對付的妖異,大概是拼了命想證明自己的存在罷。
存在就是存在,有什麼好證明的。
柔翠瞪了我一眼,自悶聲往前走,指着一個小小的院落道:“三小姐,這便是您的香閨了,您便進去,好好做一場夢,醒過來,大概就知道自己是誰了。”
我嬉皮笑臉的說道:“多謝柔翠姐姐了,辛苦辛苦。”
柔翠白了我一眼,自扭着腰肢去了,且丟下了一句:“在太清宮,日子還長的很,咱們便騎驢看唱本,走着瞧罷。”
我也顧不上搭理她,徑自先走了進去,這個小院落方方正正的,滿地都是落葉衰草,也不見誰來打掃,一棵栗子樹生的像是一隻伸向了蒼穹的怪手,扭曲着直指天空,讓這本來就荒涼的小院子看上去更壓抑了。
嗯,說不出的一股子不吉利。
整個小院子也是嶄新的,畢竟這個太清宮搬遷到胭脂河畔沒有多久,這棵樹,大概是特地留下來的罷。
我正想往屋裡走,突然聽到一個甜甜的孩子聲音道:“看,那可憐鬼回來了!”
接着是一個蒼老的聲音:“是啊,居然還沒被害死
,倒也是福大命大。”
那孩子的聲音道:“只可惜,她連該有的眼睛也沒有,甚麼事情也不知道罷?再給人害死一次,也是易如反掌。”
奇怪,這個院落分明沒有人的,是誰的聲音?我假裝不經意的坐在了臺階上,往栗子樹上一掃,這纔看見了一隻黑漆漆的老鴰正在栗子樹上張口說話,正是那孩子的聲音:“我聽說呀,這個花穗是給那柔翠推到了旱魃身邊,這纔給旱魃吸空了魂魄,命喪黃泉的,看樣子,是陸星河終究尋得了白毛殭屍的內丹了。”
這兩隻鳥兒,是附在栗子樹上的精怪麼?他們好像知道的倒是不少。
“可不是麼!”那蒼老的聲音響了起來,卻是一隻蹦躂在栗子樹上的小小麻雀:“整日裡唯唯諾諾的,誰的話都不敢違抗,忍着讓着,跟爛柿子一樣,誰都能捏兩把,任人欺負,也可想而知。”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誰讓她那麼軟弱!”那老鴰嘎嘎大叫了兩聲:“瞧着吧,只要她不死,總得有給人害的時候。”
“這倒也是,”那麻雀道:“誰讓她雖沒能耐,卻給父親寵的上了天,旁人不服,理所當然。”
原來那春元子掌門這種龍頭老大才是最寵愛花穗的人,奇怪,那花穗應該在太清宮呼風喚雨纔是的,怎地落得了這般的田地?
“噓,來人了,來人了!”老鴰叫道:“等着看熱鬧!等着看熱鬧!”
果然,一陣腳步聲之後,幾個與那柔翠一般穿着杏黃色襖裙的女子進來了,爲首一個狹長丹鳳眼的像是領頭的,劈頭就說:“三師姐,何尚書家出了一件異事,柔翠師姐說,何尚書身份尊貴,您是太清宮的掌門小姐,所以請你過去親自過去幫着看一看,方顯得出咱們太清宮對那何尚書的重視來。”
明知道花穗身體虛弱,魂魄不齊,而且連通靈的眼睛也沒有,便要讓花穗再去看異事,是想趁着那春元子道長還沒回來,先下手爲強,讓這花穗死一個利索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