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通明的御書房裡,清理好傷口換了一套嶄新衣衫的武青顏坐在老皇帝的對面。
老皇帝默默地看了武青顏好一會,才一語道破了她剛剛所說的重點:“你的意思是,明日你不但能幫你妹妹洗刷冤屈,還能幫朕抓到謀害皇太后的兇手?”
武青顏點了點頭,恭敬道:“正是。”
“那先前處死的慧明郡主呢?如果說你明日才能找到殺害皇太后的真兇,那慧明不是枉死了麼?”老皇帝說着,直直的盯着武青顏,“你別忘記了,當初指認慧明的那個人也是你。”
武青顏早就有準備,笑着道:“皇上息怒,當初是慧明自己承認在食材裡下毒,依我看,皇太后的體內是有兩種藥,雖然慧明下的藥量輕,但謀害皇太后就是死罪。”
老皇帝沉默着,臉上的怒色卻緩和了不少,看着武青顏半晌,才又道:“那麼明日你打算讓朕如何幫你?”
武青顏說的輕鬆:“明日我只是想讓皇上幫着我做一個見證罷了。”
老皇帝狐疑:“你在朕的門口滾砧板,唱大戲,就只是爲了讓朕做一個見證?”
“青顏不敢欺瞞皇上。”武青顏謹慎道,“如果我想的沒錯,那個真兇定是一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物,若是皇上不能出面見證,我只怕那個真兇會抵死狡辯。”
老皇帝微微皺眉:“何人敢這般放肆?”他說着,緊迫不放,“既然你心裡已經有了答案,爲何不現在就告訴朕?”
武青顏忙頓守:“猜測只是猜測,再沒有確鑿的證據之前,青顏怎麼敢妄自揣測?”
老皇帝算是看出來了,不到明日武青顏是打死也不會說了,微微沉吟,最終妥協:“既然你如此肯定,朕便允了你,明日朕會親自前去見證,但醜話說在前面,若是你敢污衊任何人,或者證據不足的話,別說朕對你不講情面!”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武青顏起身跪在了地上,臉上掛着喜色,“時辰不早了,我就不叨擾皇上休息了。”
老皇帝點了點頭:“下去吧。”
武青顏頷首起身,轉身朝着門口走了去,然,就在她邁出門檻的一剎那,老皇帝的聲音再次響起在了身後。
“對了,你下午在院子裡唱的是哪齣戲?朕怎麼從來都沒聽過?”
武青顏腳下的步伐一頓,輕輕回首,眨眼一笑:“是我的家鄉戲。”
“哦。”老皇帝恍然,“怪不得朕沒聽過。”
武青顏嘿嘿一笑,出了御書房,喊着韓碩一起朝着宮門外走了去。
她今兒也是被逼急了纔想起了紅燈記時的樣板戲,這齣戲是抗日戰爭的產物,他一個萬惡階級舊社會的君王,上哪裡聽去?
精神一放鬆下來,身體便叫囂的疼了起來,武青顏瞧着陰着一天臉的韓碩,使勁兒的拖着他的後退,一會喊累,一會喊疼,不過是短短一盞茶的路,竟墨跡了快一炷香。
其實武青顏是想讓韓碩笑一笑,整天板着張臉容易老不說,還不好找媳婦。
韓碩似乎也看出了她的居心,嘆了口氣,拉着她的手臂,再次將她甩上了自己的後背,揹着她走出了宮門。
趴在韓碩的背上,武青顏心情大好:“韓碩,其實你不撒謊的時候,也還挺可愛的。”
韓碩腳下一個趔趄,差點沒趴下:“我從小長這麼大就瞞過你那麼一次,被你鍋碗瓢盆的痛毆了一頓不說,眼下還被你翻來覆去的說個沒完。”
武青顏是真的累了,在韓碩的墨跡下,慢慢閉上了眼睛,輕輕呢喃:“韓碩,別看我天天和你過不去,其實我還是把你當哥們看的,你放心,若是以後你找不到媳婦了,我親自出錢幫你建一座和尚廟。”
韓碩:“武青顏,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武青顏:“……”
韓碩:“武青顏?”
武青顏:“……”
韓碩怕她是傷口疼的昏了過去,不放心的側眼一看,竟看着她晶晶亮的口水正拉成長絲,黏在自己的肩膀上。
一陣惡寒之後,韓碩嘆了口氣,卻輕輕地笑了出來,哪怕是知道她聽不見,也還是呢了一句:“武青顏,在我心裡,你早就是我兄弟了。”
傍晚的街道雖沒有太多的路人,但街道兩邊升起的炊煙,還有時不時那響起在周圍,喊着自家孩子回去吃飯的聲音,都讓人覺得格外溫馨。
韓碩怕走快了把武青顏晃醒了,她一身的傷,難得睡着了,要是再醒,就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睡着了。
他就這麼揹着她,慢慢在街道上走着,其實他也是個很少出來逛街的人,不喜歡也沒時間,他這麼多年無時無刻不跟在長孫明月的身邊,哪怕是長孫明月難得讓他休息一天,他也只是坐在一處安靜的地方發呆。
他其實挺喜歡和武青顏呆在一起的,因爲真實,她總是能讓跟在她身邊的人與她一起放鬆,一起開懷大笑,沒有一絲做作。
他從來不見過像武青顏這樣活的如此真實又精彩的女人,放佛只要跟她呆在一起,哪怕是稀鬆平常的一天,也會是那麼的多姿多彩。
“韓碩?”
一聲輕柔的呼喚,響起在了身後,韓碩收起思緒轉過身子,當看見那朝着自己走來的清瘦身影先是一愣,隨後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
他果然還是沒適應將武青顏的這張臉,安在另一具身體上。
“白小姐,你怎麼過來了?”韓碩笑的有些僵硬,畢竟還不熟,若不是因爲她有着與武青顏一模一樣的臉蛋,他是連話都不會和她說的。
“我聽府裡的人說明月來了藥鋪,都一天一夜了也不見明月回去,是不是明月的身體出了什麼事情?”
“沒有,你別想太多。”
“那就好,我已經做好了飯菜,你和明月一起回去吃飯吧。”
武青顏在這你一言我一語的交談聲之中慢慢甦醒了過來:“韓碩,你和誰說話呢?”她怎麼不記得她藥鋪裡何時有其他的女人?
韓碩一愣,聲音放輕了不少:“你接着睡吧,我揹你進屋。”
武青顏點了點頭,並沒有睜開眼睛,轉了下面頰打算繼續睡,卻忽然感覺一陣奇異的香味撲上了面頰,緊接着,一隻冰涼的手握住了她的五指。
“你就是青顏吧?昨兒個我還聽明月提起你呢,明月開始說咱們像我還沒相信,如今一看還真的是好像啊!”
恩?姐姐?武青顏想不睜開眼睛都不行了,冷不丁瞧見一模一樣的自己杵在自己的面前,饒是武青顏鐵打的心臟,也是忍不住一怵。
“你……”她能想到她是誰,但武青顏卻不知道該如何稱呼他。
“她姓白。”
“你叫我七七就可以了。”
韓碩和白七七幾乎同時開口,武青顏眨了眨眼睛,剛剛睡醒的大腦有些卡殼:“白漆漆?”
韓碩側眼看着她那神遊太虛的表情,就知道她會錯了意,嘆氣道:“七八的七。”
這邊正說着話呢,虛掩着的房門忽然被人打開了,先走出來的麟棋和武博弈,瞧着和武青顏長相相同的白七七,也是不禁後退了一步。
倒是後出來的長孫明月,走到了韓碩的身邊,順其自然的接過了還在裝樹袋熊的武青顏。
武青顏忍着渾身的痠疼,對着他笑:“睡醒了?”
長孫明月長眉一挑,一針見血:“是藥效過了。”
“明月,你真的在這裡啊!”白七七一陣風一樣的跑了過來,“你這臉是怎麼了?”
長孫明月淡淡然:“沒事,不過是小傷。”
白七七點了點頭,伸手一把抱住了長孫明月的腰身,“昨天我睡到半夜的時候發現你不在牀上,我擔心了好久,白天又聽府裡的人說你來藥鋪了,不是生病了嗎?”
武青顏嘴角一抽,這話還真是一語雙關,半夜,牀上,很好,剩下的不用說了,光是用想的也可以想出十萬八千字。
長孫明月對着她淡淡一笑,眸中多了幾分客氣的謙遜:“敘舊到一半發現你睡着我便離開了,畢竟男女授受不親,就算是合衣而躺也是多有不好,我一個男人倒是不怕,但你還是個未出閣的姑娘。”
白七七面露一抹羞澀,笑的更是甜美:“和你在一起我不在乎那麼許多。”
周圍其他的幾個男人見白七七如此,均是惡寒的又後退一步。
不是白七七這樣不美,不討喜,而是武青顏女漢子的形象,在他們的心裡實在是太根深蒂固了,如今雖然他們都知道這個撒嬌的是白七七,但還是彆扭的無法接受。
其實他們更不敢想象的是,如果有一天武青顏真這樣撒嬌的話,估計連鬼得哭出來。
實在是太驚悚了……
長孫明月淡然一笑:“總是要在乎的,現在我已經是個男人了,不再是個小男孩兒了,況且……”他說着,攬緊了幾分懷裡的武青顏,“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白七七沉默的垂下了眼簾,紅暈的面頰一陣陣的發白。
武青顏嘆了口氣,打了個圓場:“你們聊你們的,我接着睡覺。”
到底這個女人是長孫明月的救命恩人,她不能讓長孫明月悲傷一個忘恩負義的包袱。
武青顏的退讓,似乎讓白七七重新打起了精神,笑着拉住了長孫明月的手:“明月,我們回家吃飯吧,我餓了。”
這話說得多曖昧?就連一邊的麟棋都紅了半邊臉。
長孫明月點了點頭:“好。”說着,朝着送白七七來的馬車走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