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廖燕在她破陣之後便現了身,“要不要斬草除根?”
“連根草都比不得,犯不上。”她抖抖袖子,擡步邁出那兩丈爲徑不多一寸不少一寸的黑灰色的圈子,面上掛着越發冷淡的神情,繼續向朱府的方向去。
“護法,要不然還是讓我去……”暗一看向那些人離去的方向,怕今日留了禍害。
“遵閣主令,閣主那邊有暗五,你先行一步去朱鳳祈的院子裡除掉那隻今日作亂鼠輩。”廖燕悄悄嘆口氣,閣主近來已經對她有不滿,讓她此時怎麼敢一而再地觸犯她。閣主大概也是有其他的考量的,就比如殺雞儆猴,讓某些糾結一股的名門正派能知難而退。
“是。”暗一無聲退下。
“暗六,帶人收拾此處,乾淨些。”廖燕看看那兩丈之地,覺得這位曾經的太子殿下如今的皇帝陛下對閣主的情緒影響真是不一般。燒了個這麼幹淨,必定是見了不少血吧。閣主啊,一向是討厭這些血污的,除了心情實在欠奉的時候,總樂意來些血氣洗洗眼睛。廖燕想想,早上傳信,廖鶯的人已經到了鎮中佈置開來,轉身向府外去,看看他們的情況如何。今夜,必定要將想動的敢動的一併按在搖籃裡動彈不得,既然閣主要釣大魚,小魚小蝦先得攔一層纔是。
“她做的?”有人一身雪衣走來,停在那黑灰一尺之外的地方,臉色隱隱有些灰敗。
“是啊,陛下是否有幾分僥倖?”暗六看着手下一羣人用灰土重新覆蓋那一層土地,空着手看向這位貴客。
“僥倖從何而來?”他臉色發白,站住腳聽他說。
“來自閣主對你的情分。”暗六盯他一眼,再不多看,也再不多言。
他看着那焦土一片,上面浮着的一層不淺的灰白顏色格外觸目驚心。是陣法,她用了最狠絕的手段破陣,將結陣之人結陣之物一把烈火燒個乾淨,這陣自然就破了。最簡單最直接也是最難的一種,怕是要刻意做給某些人看的。
紅妖,畢竟不是十二年前那個無助地被他桎梏着只能眼巴巴看着容淺念死去的那個紅妖,或者說她從來都不是那個無所依傍的小女孩。重逢以來,她一直以來從未對他有所掩飾,從來都是他不願看見,故而,也就不曾讓他看見。
南宮白着一張臉,走開,有些失魂落魄。
“世叔!”胡紫釧的臉上是朱老爺慣常見到的笑意。
“紫釧丫頭來了?”朱老爺眼睛亮到放光,笑意吟吟將她迎進來。他早早從自家兒子那裡聽說了這位和那個大人物之間的不同尋常,已經將她看作了胡朱兩家一躍成爲正統皇商的最後一步的絕佳墊腳石。
“是,世叔這是要出門去嗎?”她笑吟吟地迎着他的笑臉。
“啊,出遠門嘍!世叔要去州府裡的商號那邊辦些事情!不牢紫釧丫頭掛心了!哈哈哈!聽說那位常公子還逗留在你那景緻無二的院子裡,可要好好招待啊!”朱老爺擠眉弄眼的衝她示意,胡紫釧面色如常,“你大概是來找鳳祈那個臭小子的吧,他在自己的院子裡,不知道在做什麼,你自己去吧啊!世叔先出去了!”
“好,世叔慢走。”胡紫釧點點頭,聘聘婷婷向後面院落去了,無人阻攔,沒人在意她去的卻不是朱鳳祈的院子的方向。
“暗五。”四周無人,她聲音清寒。
“屬下在。”無人現身,暗五難得正經八百地回話。
“今夜,有人誤事,格殺勿論。”她的步子越發重,一步一頓,身周氣場透露出凜冽來。
“是。”暗五背地裡抹把汗,對手下人打着暗語,閣主心情不好這可不是鬧着玩的,都警醒些。
不過,想來剛剛竹林那一出被那幾個漏網之魚抖摟出去之後,外頭虎視眈眈的很多人大概是要好生掂量掂量自己有幾斤幾兩了……
“哥哥!”柳琳琅撲在自家哥哥懷裡,“哥哥你要去哪裡?”
柳玉戈一身黛藍裝束利落隨身,正待出門,摸摸自己妹妹的腦袋。
“是要出去,不過不能帶上你。有些事情,琳琅不需要去看也不需要去做,一切有哥哥就好。”
“那哥哥,難道這麼放心將我一個人丟在客棧裡嗎?”柳琳琅眼淚汪汪地瞧着他,期盼着自家哥哥心一軟就捎帶上她一起去開開眼界。
“無月姑娘?”柳玉戈卻冷不防出聲喚一個柳琳琅唸叨了數日終於差不多可以放下的名字。
“有漂亮姐姐來陪我?”柳琳琅也顧不上裝可憐,搖頭晃腦地四處看。
“姑娘既然都放心不下地來了,來都來了,那今日就幫了玉戈這個忙吧。”柳玉戈哪裡也不看,話音溫柔,語氣並不。
“你真要去攪和那一潭渾水?”門外有人踏步而入,火紅衣襟點燃素色內衫,眼波如煙向室中人看過來。
“家父託付,不得不爲。”他擡頭對上她視線,坦坦蕩蕩。
“你莫不是還沒聽說朱胡兩府之間那片竹林今日發生的事情?”無月依着門站了,細看之下有些風塵僕僕的樣子,臉色也透出些疲憊。
“紅閣閣主的本領,自然不容小視,柳家上下也從未曾從未敢小看過。”他眼神依舊清澈溫和。
“我不曉得你要做什麼,也不會幫你半分。但若是你做出一點對我家閣主不利的事情,你的妹妹在我手上,就是最好的人質,你可要想好了。”無月的面色不同往日嬉鬧頑皮的媚氣,帶了戾氣。
“玉戈明白,無月姑娘不過是顧念着淺淺的相處情意來幫忙照顧家妹一日罷了。”柳玉戈站起身,一拱手。
“但望柳公子,今夜平安,無生事端。”無月咬着字句給他敬告,不再猶豫地上前,牽過了柳琳琅的手。
“多謝。”柳玉戈一揖,大步出門去。
身後無月,一雙波光瀲灩的漂亮眼眸盯了那背影半晌,咬咬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