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死神殿盛極一時的時候,曾經擁有十幾條的骨龍,算是極其強橫的戰力。
不過,那些條骨龍全都折損在與生命神殿的一戰之中,在那之後,提亞就很少再有骨龍出現過了。
一方面是因爲巨龍很少會有橫死的機會,也就沒有了產生骨龍的屍體來源,另一方面就像人類不喜歡骷髏一樣,巨龍也不允許有骨龍這樣另類的存在,總是想方設法的滅殺掉每一個出現在世人眼中的骨龍。
所以說,只有在這一片沉冤沼澤,在巨龍和人類都不喜歡進入的區域,纔會有骨龍活動的空間。而深藍,很不巧的就遭遇上了這麼一條,怕不是整個的提亞也就這麼一條了。
哪怕是死後變成骨龍,體型依然是足夠的龐大,每一步落在地上,只震得地面簌簌發抖,無形中爲它的到來增添了無可抵敵的氣勢。
蝶衣不知道自己還有什麼辦法好想,剛剛已經把魔力耗費的差不多了,頂多再能召喚出一兩條冰蛇,估計也就夠骨龍揮揮爪子,活動兩下的,還是藏拙的好。
可什麼都不做也不行,骨龍是不會發善心的,不說深藍,就連她這個元素戰偶,也不會被列爲挑食排外的選項,所以說還得搏上一搏。
就在蝶衣反覆斟酌考慮的時候,骨龍經過了數百米的奔馳,終於來到了近前,呲着一口青慘慘的利齒,仰天擺出一副吼叫的造型,可惜,它已經再沒有這個權利了,能做的也不過是一陣精神震盪,卻連深藍都沒弄醒。
這讓它覺得受到了極大的侮辱,還有人敢在它骨龍老大的面前擺譜,還在睡覺,這是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的,敢這麼做的人,就要有承受無盡怒火的心裡準備。
只是過於長久的呆立,讓骨龍一時忘記了究竟要怎麼做才能最大程度的表現出自己很生氣,不知是用前爪撕的好,還是用嘴巴咬更好一些,所以它有些躊躇。
它這一猶豫,可嚇壞了蝶衣,這樣近距離觀察骨龍的機會,實在是百年難遇的,不過蝶衣卻不覺得有什麼榮幸的,反倒是避之唯恐不及。
只不過現在不適合作出怎麼樣的激烈舉動,怕是萬一刺激了骨龍,雖然現在這樣傻站着也不是辦法,但總還活着,只希望這條傻龍多發一會兒呆,容她蝶衣再恢復一些魔力,就可以用足夠數量的元素戰偶拖住它,自己帶着深藍跑路。
想法兒不錯,骨龍也很配合,兩隻前爪一上一下的,就那麼定定的立在原地,要不是眼眶中那一雙鬼火還在偶爾閃動一下,完全就是一尊化石雕像。
一個穿着透明冰甲的蝴蝶美女,一個一身瑩白色堅硬骨骼的骨龍,還有一個睡得死去活來,怎麼也不肯睜眼的深藍。這樣一個怪異無比的組合,就這麼呆呆的立在晨際的陽光下,不言不動,不聲不響。
站了好久好久,久到蝶衣只以爲自己一直就是站在這裡的,骨龍則還是在想着,深藍也還是在睡着,讓蝶衣忽然覺得應該這兩個傢伙放在一處,而自己就該幹嘛幹嘛去,這樣就合了情調。
其實在骨龍來說,想一件事情通常都要很久很久的,反正保持一個姿勢對於它來說,是件很無所謂的事情,時間的長短就沒有必要計較了。
對這一點,周圍的亡靈和骷髏們,早已經習慣了,所以沒誰覺得意外,連旁觀的心情都欠奉,一個個的轉身挪回自己的地盤,繼續發呆。
於是呢,本來應該很激烈的場景,就變成了現在這樣,詭異的靜止着,直到其中的一方耐不住,先動起來。
太陽升到了頭頂,又開始慢慢斜着落下,灰濛濛的薄霧讓這裡不大受陽光的影響,畢竟亡靈是不喜歡曬太陽的的一個種族。
蝶衣覺得雙腿已經開始發麻了,揹着一個人,一動不動的站了一天,這份辛苦少有人領會過,只覺得渾身上下全都瘙癢欲動。一滴汗水緩緩的從額頭滑到臉頰,在轉到鼻翼處,慢慢的留下,蝶衣被迫的體味到了這一過程中的每一處細節,直到汗滴從滑落嘴角,滴在空中。
蝶衣稍稍的低下頭,用眼角的餘光,繼續關注着那一滴汗珠,看着它落在地上,發出輕輕的,噗的一聲。
一擡眼,卻對上了骨龍探過來的大頭,那一雙鬼火也正盯着被汗滴湮開的地面。
瞬間,蝶衣失去了一切反應,連呼吸都停住了。
早間那個轟隆聲響的印象太深,她怎麼也想到骨龍還有這麼輕巧而毫無聲息的動作,瑩白閃亮的碩大頭顱,就在眼前距離不到半米的地方停着,蝶衣別說呼吸了,就連心跳都不敢放了大聲音。
還好,骨龍只是對那一滴汗珠發生了一點點興趣,當水跡乾涸了之後,就有把頭收了回去。
前後不過十幾秒的時間,在蝶衣卻覺着要比整整一天更加難熬,中途好幾次都想要動手來着,可又擔心距離太近,放不出魔法,才放棄的。
一鬆一緊之後,蝶衣控制不住的開始冷汗連連,就算極力的控制,但汗珠還是接連不斷的滑落滴下。想像得到一滴汗珠就把骨龍引了過來,這淅瀝嘩啦的一陣下去……
“完蛋了!”
這個念頭剛一出現,耳邊就傳來一連串的清脆碰撞聲,原來是過分的緊張讓蝶衣不自覺的放出了少許寒氣,直接就把冷汗變成了冰珠。若說之前還有一絲的僥倖心裡,那這會兒就什麼也不要想了,先下手爲強啊!
當骨龍還在爲冷汗冰珠疑惑的時候,蝶衣已經悍然出手,並且一上來就是寒冰暴彈,同時一隻冰蛇也已成型,直接撲上去纏在了骨龍的身上。稍退一步之後,雪狼破空現出身影,蝶衣麻利的一個前衝跨步,落在狂奔而起的雪狼背上。
這一系列動作她已經策劃了整整一天的時間,反覆了推演了好幾遍,確認是最佳的組合技,成功率接近於五成,值得一試。
寒冰暴彈的飛行速度不快,厲害處是在那個暴字上,一旦被攔擋碰觸,它就會突然炸裂開,散發出致命寒氣的同時,迸散的冰塊也具有一定的殺傷力。
再加上冰蛇的纏繞阻隔,應該可以爭取到十幾秒的時間,而十幾秒就足夠雪狼跑出超過三百米的距離了,應該來得及衝進前面的那一片安全區域。
想法很好,前半段也沒發生意外,只是冰蛇並沒有完成任務,僅僅爭取了不過五秒鐘的時間,就被骨龍一掙崩碎了。
這樣一來,就算雪狼跑得快,也不過能拉開百米的距離而已,以骨龍的大步,難說跑得過它。
事實也卻是如此,馱着兩人的雪狼根本跑不過骨龍,只一會兒就被追了個收尾相連,背後骨龍踏地的聲響震耳欲聾,而且還有越來越快的趨勢。
蝶衣盡力把自己的雙翅收攏起來,以求減少阻礙,同時不斷的向後面拋扔着亂七八糟的初級魔法,希望多少能減緩一點骨龍的速度。可惜,沒有皮肉的骨龍根本就不在乎這些,只顧着玩命的追,就連冰錐砸在腦袋上都無所謂。
很快的,距離已經拉近到骨龍的攻擊半徑之內了,一張巨口兇狠的撕咬過來,米許長短的利齒閃着青色的磷光。
蝶衣已經感覺到了死亡的味道,似乎下一刻就要被撕成無數的碎片,被轉移到身前的深藍估計也只不過多活上一秒半秒的,一樣逃不過這一災。
辛辛苦苦熬了這麼久,卻也只是把死亡的時間延後了一些,蝶衣只覺得萬分的委屈。
萬分緊急的時刻,胯下的雪狼突然爆發,只一竄,就拉開了與身後骨龍的距離,讓那一撕咬落在了空處,只發出喀嘣的一聲,沒撈到什麼收穫。
還沒來得及感受險死還生的滋味兒,一竄過後緩了速度的雪狼就又被骨龍追了上來,然後就是再一次的撕咬。
不出意外的,雪狼又一次竄越開來,仍然讓骨龍只咬住了空氣。
接下來的一百多米中,骨龍和雪狼重複了四次這個過程,直讓蝶衣狠狠的享受了一把生死極限上,腳踩邊緣的刺激。
正當她以爲就這樣就可以捱到安全所在時,雪狼卻在第五次的暴竄之後,不支倒地,連續的透支,讓它無以爲繼,只能遺憾的停在了只剩下區區十幾米的地方。
突然的停滯,讓狼背上的深藍和蝶衣狠狠的摔了出去,跌做一團,不過倒也多挪出了幾米遠。
怒氣值攀升到頂點的骨龍第一時間踏碎了委頓在地的雪狼,不過卻沒收住勢子,直接錯開了摔到一側的深藍兩個,只是揮了一下前爪,抓破了蝶衣的翅膀。
猛地一起身,蝶衣扯起還在睡着的深藍,隨手往肩上一搭,跟着骨龍後面就衝了過去。
骨龍剛剛跑得太快了,完全超出了平日裡的習慣的速度,這讓它一時沒有控制得住,順着慣性就衝過了頭,失去了一次最佳的攻擊機會。
當它好不容易停下腳步,轉回身時,卻發現目標不見了。稍一愣才找到,原來就在自己的身邊,或者更確切的說,是在腳下。
沒的說,踩過去就是了,一擡腳卻慢了半拍,讓兩個滑溜的小不點兒躲過了這一下,再擡腳還是慢了些,仍然沒有命中,第三次想要踩踏的時候,才發現,兩個目標已經跑開,逃進了那一片死靈不得涉足的區域。
事不可爲就不爲,骨龍是拿得起放得下,多看一眼的念頭都沒有,轉過身就離開了,幾步之間又恢復了速度,只留下幾片淡藍色的冰渣。
終於安全了,蝶衣任由自己摔在地上,連翅膀折了也懶得管,深藍摔成什麼樣就更加不關心了,她只知道自己還活着,深藍也沒有死,這就夠了。
其實元素戰偶是不怕死的,但蝶衣卻寧願辛苦掙扎,也不想動不動就死掉重活,這是根深蒂固的習慣,不是輕易就可以改掉的。
足足在地上賴了半個多小時,蝶衣才懶懶的爬了起來,拖着步子過去把深藍拎起來,半攙半抱的拉進裡邊一點的地方,擡手招出水牀,把深藍用力扔了上去,然後再把自己也摔過去。
“呼……總算是完成任務了。”
經過了漫長的苦難之後,回答曾經的出生之地,蝶衣心情大好,看什麼都舒服。
一片單純的灰色中,幾點突兀的新綠也不覺得礙眼了,古怪嶙峋的山石也變得別有一番味道。還有那石臺上,漂亮的蝶翼,死寂中的一點生機,簡直是完美。
等等!
蝶衣急忙把錯開的視線又挪了回去,再次看向那一副蝶翼,片刻之後,好心情立刻不見了蹤影。
記憶中,那一副蝶翼應該是屬於自己的纔對,也就是說,那是斑斕妖后的首領,金蝶女王的翅膀,是曾經蝶衣的翅膀。這會兒出現在石臺上,就標誌着新的首領已經誕生了,她蝶衣徹底的成爲了過去式。
雖然早就知道這是必然的結局,但親眼見到的時候,心裡還是很不舒服。自己完全沒有什麼錯誤,但卻落在了現在這個地步,失去了曾經的榮耀,新的替代者就在不遠處,讓蝶衣有種毀掉她的衝動。
反覆思量了許久,始終拿不定主意,考慮到她還有至少六七天才能睜開眼睛,清醒過來,就決定先放一放,或者問一下深藍也是個不錯的主意。
雖然已經過了好些天,但蝶衣對自己的身份還是不大適應,看到王位的競爭者,就下意識的想要滅掉她,維護自己的位置,再一刻纔想起來,那些已經跟自己沒有關係了。
於是失落,嫉妒,羨慕,凡此種種摻雜在一起,只覺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