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城殿外的小院,新土翻翻,那些藥草藥苗雖是栽種後經歷了一夜,但卻有了那麼幾分活氣。
傾城站在寢殿門外,眸光懶懶的掃視了一遍面前那些藥花葯草,心頭不由咋舌,這皇宮內養花的花肥,倒是上等呢!想她惜月宮的那些藥花葯草,可是得經她秘方調理,方可一夜間呈現出此等頗有活氣之貌呢!
慢吞吞的伸了個懶腰,傾城透過打開的殿門往裡瞧了一眼在軟榻上睡得正香的花紫魅,而後緩緩擡步,往不遠處那道院門走去。
說來,這花紫魅昨晚又欲在傾城閣蹭睡,她雖威脅他睡軟榻,哪知三更半夜,他竟爬上她的牀,而她一向淺眠,自是被他驚醒,毫不留情的將他踢到牀下,那時,花紫魅那廝便老實了,一直到現在,他也是乖乖睡在軟榻上的呢!
一想起這些,傾城懶懶的蹙起了眉頭,不得不說,花紫魅這廝真是奇怪!放着東宮這麼多的侍妾侍寵不招呼,偏偏來她傾城閣蹭睡,這不是自討苦吃麼?莫非,這廝私底下就喜歡被虐?
慢吞吞的走出傾城閣,傾城微微深呼吸了一番,直往閣外不遠處那個頗大的湖行去。
不知爲何,她今日倒是醒得早,在牀上輾轉反側,還不如早起外出瞧瞧。說來,這幾日倒是常在傾城閣轉悠,這閣外的風景,她倒是沒怎麼仔細瞧過。
行至傾城閣外不遠處的湖邊,風微蕩,使得湖中漣漪陣陣,游魚隨意淺遊,柳絲搖擺,倒是讓傾城看得有些感慨。這等風光,細賞之下倒是令人舒暢。
不得不說,花紫魅那廝倒是享受!這般如畫的東宮,真是景逸萬千。
隨意的攏了攏衣衫,傾城再度細細的打量了一番湖邊之景,而後慢吞吞的往東宮的前殿走。她知道,繞過前殿,便是出了東宮了。此番時日尚早,她自是不想早早回去對着花紫魅再度展開新一輪的冷嘲熱諷,畢竟,花紫魅磨嘴皮子的功夫太過厲害,而她霧傾城又本是懶人,不想與之動氣,更不想真正領教他的三尺紅綾,畢竟,打來打去也非兒戲,傷着他倒是小事,若自己稍有不慎被他所傷,那就虧大了!
按着記憶力的路線,僅片刻功夫,傾城已經繞出了東宮。然而,剛一出東宮,她便發現面前之景與東宮之景大不相同。說來,她從傾城閣出來,一路上卻沒見到什麼宮女,僅是在那偌大的湖邊,看到一兩個疾步閃過的宮女,而出了這東宮,面前硃紅長廊中宮女如雲穿梭,宦官疾步來往走動,倒是一派人氣
旺盛之景。
見狀,傾城心頭再度想咋舌,花紫魅那廝,不會真有喜靜的怪癖吧?可轉而一想,又覺得甚爲矛盾,若是花紫魅喜靜,他又怎會喜歡留戀青樓楚館?
望着前面長廊,又撇了撇一旁的落花小徑,傾城心頭微微一嘆,眸色裡也生出了幾縷茫然。此番,該往哪邊轉悠?說來,她對這皇宮的確不熟!
止步,傾城在原地微微思量了一番,終究是轉身朝那條略微人少的落花小徑踏去。
不喜人多,不喜人雜。她現在也僅想隨意走走罷了,並不想引起這些宮女宦官的注意。
這幾日呆在傾城閣裡,的確清閒得令她渾身不適,她霧傾城雖然懶散,但一直呆在傾城閣當活脫脫的懶人,怕是要生黴了!
一直循着那條落花小徑踏去,周圍花樹縈繞,微香陣陣。然而,傾城走了些許遠後,才突然發覺,剛剛前部分路段上,雖然宮女甚少,但終究是有那麼幾個宮女,可這後面的一小段路,倒是不曾見到一個宮女的影子。
莫非,她真的走得很遠了。這條幽深的落花小徑,究竟是通往何處?
冷宮?
一想到冷宮這兩個字眼,傾城心頭倒是微微一怔。說來,以前倒是聽說書的說過冷宮女人的遭遇,可若今日真尋着了冷宮,進去瞧瞧也未免不是一大稀奇事。
主意一定,傾城腳下的步子微微加快了幾分,直往小徑深處踏去。
正當這時,一縷緩慢悠長的琴音飄來,音色上乘,琴音飄飄浮動,清脆婉轉,頗有幾分引人共鳴之勢。然而,傾城聽着這琴音,一邊暗自讚歎彈琴人琴技的高潮,一方面,卻被琴音中夾雜的悲傷之氣所然,生出了幾分淡淡的冷然之意來。
究竟是怎樣的人,能彈出這等嗚咽悵惘,悲憫哀嘆之音?莫非,真的是冷宮中失寵的女人?
一想到這兒,傾城腳下的步子卻微微放緩了少許。她眸光淡淡的望着前方,又是一副懶散漫不經心的模樣。
呵,失寵了,便悲天憫人,獨自悵惘嗎?真不知這冷宮裡的女人,究竟爲何要這般自暴自棄!爲着一個後宮三千的男人牽腸掛肚,因他而笑,因他而哭,因他而殤,因他而盲,即便是被打入了冷宮,也僅是悲嘆嗚咽,就不能好好的照顧自己,好好的在冷宮中活得風生水起?
一想到這些,傾城心頭多少帶了點低諷之意。再聽着這琴音,也非初聽時那般悅耳和入神了。
慢吞吞的
邁着步子,待傾城走近那琴音傳出來的院落外時,卻發現前方的那座院落破敗不堪,連那道院門上的硃紅漆,也褪色不少。低低的院牆上,憑增了幾個參差的缺口,似是年久失修,若再不修修那院牆,恐怕隔個不久,那院牆便會全部坍塌!
此等破敗之景,已讓傾城在腦海裡刻畫出了冷宮女人生活之艱辛。她暗暗斂神,略微懶散的走至那道院門前,此刻,那琴音僅與她一門之隔,清晰悵惘。
傾城在院門外站了少許,才伸手緩緩推門。
她霧傾城雖懶,但好奇這個毛病仍是改不了。若不是因爲好奇這毛病,她又怎會惹上四大公子,從而還糾纏着他們與她比武!
傾城伸出來的手僅是輕輕推門,卻不料那院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似是因爲門也年久失修破爛不堪,待門被傾城推開時,它竟顫巍巍的來回顛簸了幾下,使得傾城竟以爲這院門絕對要倒下去!
見門未倒,傾城心頭倒是微微一鬆。再怎麼說,她此刻也是擅闖他人之地,若一來就弄壞別人的院門,定要丟面子了!
琴音繼續着,而彈琴之人似是完全未注意到小院有擅闖之人。
傾城轉眸循着琴音望去,便見不遠處的石桌邊,有一抹淡藍色的背影。剎那,傾城心頭微微一驚。沒想到,彈琴之人,竟是男子!
他三分之一的髮絲,僅有一根木簪在頭頂隨意繫了個髮髻,而他三分之二的青絲卻披了一背,他身子很消瘦,陳舊單薄的藍衣雖然大了很多,卻依然掩蓋不了他身子的瘦骨嶙峋。
然而再往下看,傾城更是一驚,沒想到這男子,竟是坐在木質的輪椅上!
剎那間,傾城微微一嘆,倒是明瞭他這琴音爲何這般意境了……
可憐人,奏可憐琴!一個男子,竟連雙腿都用不得,廢人一個,該是怎樣的哀嘆清怨?小院悽清,無處話苦,即便是有滿腹的壯志,又有何人聽?何人信?
此人,究竟是誰?若是皇子,又怎會落到這般地步?小院破舊,院牆失修,他獨自奏琴,身邊卻無一個服侍之人。剎那間,傾城望着那抹藍影,心頭倒是生出了幾分憐憫。
傾城當即感嘆,沒想到,此生竟還有人能勾起她心底已經快消失殆盡的憐憫,呵,真是厲害!
然而,此刻的傾城卻不知,就是因爲這一絲憐憫,她倒是陷入了另一層無奈的掙扎中,難以平息。當然,這僅是後話!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