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煥一聽,只覺着渾身都泛起了寒顫,體內熱絡的血液迅速凍結,每根汗毛都警惕的豎了起來,自然而然的恐懼讓他此時壓抑得似要窒息。
那是他到死都不會忘記的聲音,是多少個午夜讓他驚恐乍醒的源頭,緩緩的轉過身子,終是瞪大了瞳目看清了讓他毛骨悚然之人的模樣,蹌踉的退步,脊背生寒,怎麼會是她?不,不可能的,一定是產生了錯覺,對,一定是錯覺。
緩緩而來的女子,着一身涅白色的長裙,綾袖處,綠金絲勾勒的嫩葉上繡着幾朵淡紅色的傲梅,肩處披着一件流水輕煙紫紗,下着的擺裙,隨着曼妙的身姿輕移而層層散開,皎月下,燈映處,隨風紫紗輕搖,縹緲若仙,讓人不捨移眸。
此刻她神情悠然,步履從容,傾城的玉顏上看不出絲毫要被陛下懲治的覺悟,額眉淡掃,眸若含煙,櫻色脣瓣勾勒淺笑,卻是讓人莫名的悚然冰冷。
本就看姚煥好戲而靜了些許,此女子的傲然之姿出現,周圍則是一片靜謐,鮮少有人見過她,都猜着此女的身份。
帝王狹眸凝聚幾分森冷的怒意,邪肆的俊顏上掃過一瞬殺氣,這些該死的人,竟敢如此打量他的寧兒,隨即又邪魅的勾勒脣角,掀起一抹懾人心魄的誘惑,寧兒既是到了,那麼今晚的好戲也要開始上演了。
納蘭青宏看着姍姍來遲的女兒,真是又急又氣,元宵之宴,身爲後宮,她應一早就到,然她卻——,唉,偷偷的看了一眼那冷顏邪肆的帝王,忖着這罪過怕是又得添上一層了。
步履頓停在竹梅面前,臉頰上五個深紅的手指印讓鳳寧玉眸速沉,看向姚煥的神色自然變得怪異起來,冷漠的言道:“就爲了一份小小的點心動手打本宮的宮婢,您好歹也是宇碩大捷之將軍,與螻蟻一般狹隘的度量,還真是讓本宮刮目相看。”
她以本宮自稱,竟是帝王的宮妃?看着眼前身姿韻雅,卻語帶傲色的女子,雲浮的眉宇之間,攜足了讓他後怕的悚冷,“你——你——你到底是誰?”
夜傾風攜杯上前一步,不明白先前還得意志滿之人,爲何此時一臉的怔然與愕怯,想他一大將軍,應該不會因着鳳寧真正的身份而懼成這樣,心下雖有待解之惑,仍言道:“大將軍,您失儀了,此乃寧妃娘娘。”
“不——不——,你明明是——,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姚煥喃喃自吟,腦海裡邊境之景未散,靈光又忽然一轉,鳳寧?鳳寧?納蘭鳳寧?納蘭青宏的女兒,難怪聽着這名字有些耳熟。
“寧妃妹妹,今日你可是貴人事忙,又來遲了。”帝座旁,華貴妃尖銳的語氣倏然一起,衆人的目光都看向了納蘭青宏之女,可謂在帝宮兩起兩落的寧妃娘娘。
鳳寧輕斜身形,看着衣着顯貴的華貴妃娘娘,眸光的餘眸卻掃視着身置花叢冷情且邪美含笑帝王,盈盈欠了一禮,“臣妾叩見陛下。”怎麼也算是大庭廣衆之下,總得給某人一些面子,他的帝威也不是隨便能挑釁的。
鳳寧沒有應華貴妃的話,華貴妃狠狠的瞪了一眼拜下的女子,一雙水靈靈的眸子斜向了帝王,只見帝王蒼眸半斂,溢出幾許懾人的寒光,銳厲的神色直讓她覺着緊迫,薄脣輕啓,“媚貴妃。”
媚貴妃一怔,不是寧妃在向陛下請安麼?陛下怎麼與她說起話一來了,顧不得思慮,天聽示下,立即從帝王身邊起身走下了臺階,跪倒在地,“臣妾在。”
禮花不知何時放完了,御花園的光亮堪比天空銀河之中的星宿,連靜謐都是一模一樣。
衆人都不禁爲寧妃捏了把汗,雖是一同等陛下玉語金開,然華貴妃跪在地上,而寧妃卻是欠着身子,如此一來,不是擺明了寧妃不分尊卑,目中無人麼,都覺着這寧妃膽子太大了,同情的眸光四起,卻都不是看向寧妃,面是朝着納蘭青宏而去。
“記得當初賜封你爲貴妃之時,朕就說過,讓你好生打理後宮之事,如今寧妃一而再三而三的挑釁朕的帝威,若要罰,可是連你一起?”
是一向慵倦隨意,卻威嚴十足的腔調,帝王如此一言,媚貴妃自是驚得不輕,連忙俯叩下身子,綾制的錦袖,如秋風中顫弱的枯葉,“臣妾知罪,但臣妾叩請陛下聽臣妾一言。”
鳳寧不禁略擡眸,帝王的可怕她清楚些,玉面書生何書文遭遇的殘忍便是親眼所見,只是當着文武百官,他會如何狠情,倒是不曾見過,眼底滑過一絲狡黠,心下不免生起一絲期待。
陛下未言平身,寧妃還是盈着身子,這媚貴妃好像是有下情呈湊,都不禁豎起了耳朵,認真仔細聆聽,害怕錯過了一絲一毫。
“哦——,是嗎?”帝王像是來了一絲興趣,坐正了身子,邪魅的勾起脣角,淡淡的笑,卻讓周圍的空氣都朦了一層悠然的危機,“說來聽聽。”
“是——。”媚貴妃斜視着鳳寧,隨即仰眸看向帝王,“陛下有所不知,不是臣妾抗旨,而是這寧妃定然是在宰相府嬌縱慣了,根本就不聽臣妾的管束,先前她還是貴人時,她就常以有恙在身爲由,拒絕向臣妾請晨安,臣妾好心前去探視,卻被她拒之門外,有幾次發現她不在宮中,臣妾想以宮中禮法育之,仍被她宮中兩名侍婢阻擾,想想兩個宮婢,就若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擋臣妾的去路,這一切分明是寧妃指使的,陛下,臣妾有爲陛下分憂,請陛下明諫。”
媚貴妃說得太多,鳳寧有些糊塗了,她想表達一個什麼樣的意思,也猜得七七八八了,然,高高在上的帝王的呢?自己仍欠着身子,然他卻好似刻意於自己爲難,忽略自己的存在,他——想要做什麼?
周圍屆是對媚貴妃的同情之聲,此時她臉上的那兩滴淚珠,更是讓在場之人氾濫了憐憫,一直欠着身子,膝蓋有些麻了,既是某人沒有要讓自己平身的意思,那隻好爭取了,深深的嘆息後,鳳寧站起了身子擡眸,望向那王座上威儀且尊貴凜冽的帝王,言道:“回稟陛下,臣妾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