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沉,天際似彎的銜月伴着輕輕的流雲暢流着銀河,璀璨的繁星相伴而行,盡顯縹緲朦朧之色。
在宴會結束前半個時辰,帝王與太子殿下便在劃破寂靜之夜的恭送之中離開了會場,一路上父王都牽着他的手,小滄雲內心雖然溢滿了開心,卻不敢表現在臉上,這是不表示,父王並不討厭他。
這不是回芸然宮的連曲廊,奇怪父王爲何拉着他踏着朦朧不清的月光走上了祁宇殿的方向,不管如何,他喜歡這樣靜靜的跟父王走在一起。
感覺到越來越熟悉的氣息,鳳寧攜笑走出了祁宇殿,竹蘭與竹梅相繼請安。
“母后的小壽星迴來了。”
有人不樂意了,吃起味來,不禁微微的皺起眉頭,他果真是個小麻煩,且現在還是個甩都甩不掉的小麻煩,鬆開牽着的手,薄帶不悅的盯着迎上來的心愛女子。
鳳寧意識到什麼,驟然無奈的擡眸對視,那狹長的眸子裡,分明寫着你膽敢無視我的存在,無視便無視罷,今日自是雲兒重要些。
拉過雲兒,鳳寧略微彎腰,語帶笑意,“今日乃是雲兒的生辰,母后送雲兒件禮物。”
語韻剛落,翠娘不知從何走了出來,懷裡抱着一個毛絨絨的小金色的球狀物體,紫滄雲只覺眼睛一亮,問出了聲,“母后,那是什麼?”
接過翠娘懷中的小金狼,此時還是小狼崽,自是有些怕生,在鳳寧的懷中不動都不敢動,“這是隻金狼,母后將它送給雲作禮物,雲兒可喜歡?”
紫滄雲靜靜的盯着狼崽那雙看似水盈盈的眼睛,自然是愛不釋手,朝他伸出手去,方纔怯怕萬分的金狼竟伸出舌頭添他的手指,難得紫滄雲展露笑顏,顯然他非常滿意這個禮物,抱了過來,“多謝母后,兒臣很喜歡。”
鳳寧說:“雲兒喜歡便好,給它起個名字罷,有了名字,它便永遠屬於你了。”
紫滄雲眨了眨純淨無邪的眼睛,看了看身側的父王,而父王的神色彷彿在說讓他自己決定,垂眸看着懷中的柔軟之物,金色的毛皮,金色的耳朵,連眼睫毛都是金色的,他相信在陽光下,一定如金子一般耀眼,“金金,母后,喚它金金可好?”
小孩子的內心就是如此單純,雖然這個名字沒什麼技術含量,卻也不乏可愛俏皮,“既然雲兒喚它作金金,那它以後就叫金金了,你以後可要好好待它,知道麼?”
“兒臣知道。”
小滄雲語聲剛落,有人便帶着幾分不耐煩的聲音吩咐,“很晚了,快將殿下帶回芸然宮休息。”
竹蘭竹梅立即上前領命,相攜着殿下離去,然而紫滄雲走了幾步後,又突然頓足回眸,“母后說的話可還記得?”
明日之事既是應下了,自然不會反悔,含笑頜首後,纔看到他淡淡的笑着轉身離開。
“莫非是之前在御書房外允他之事。”將鳳寧橫抱起來,語帶敬告與危險,“快告訴你與王兒相約了何事?”
攬緊他的脖頸,一雙深幽優美的澈目中溢滿了溫柔與愛意,“這可是臣妾與王兒的密秘,陛下就不必打探了罷。”
踏上臺階,一彎攏月從輕紗雲中游出,泄了滿庭的芳華與浪漫,帝王邪美的勾起脣畔,不懷好意的眸光在懷中女子身上游離,略帶危險的溫存立時糾纏在彼此的氣息裡,低沉而充滿誘惑的聲音響在漸漸灼熱的耳跡,“既是不說,朕今夜可不會輕易放過寧兒。”
苦笑着白了他一眼,就算說了又能如何?他也不見得會放過自己,後背已着柔軟舒適的絨榻,在脣葉臨近的寸許之間,淡淡的吐出兩個字,感嘆着此時的無以言表的心境,“妖——孽——。”
翌日晌午,鳳寧親自去太學院接出了正在課堂上,表情無趣之極的紫滄雲,當他看到母后的瞬間,按奈不住激動的心情,立時跑到鳳寧面前,眼神中靜靜的待候着母后對允昨夜應下他的諾言。
衆多的學生大多無緣得見帝后之面,此時皆愣愣的盯着這彷彿從天而降的脫俗女子,她便是滄雲殿下的母后麼?一時間,羨慕,崇拜,無不彰顯在張張小臉上,若大的太學院,靜得連鳥雀之音都聽聞不見。
納蘭青宏已是太傅之身,叩拜下來,“微臣兄見帝后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他知道鳳兒不屑於這套虛禮,可如今他爲人師表,此舉應該在禮儀上讓學生們記牢。
她的爹爹呀,永遠那麼古板,扶起他起身,“爹爹又來了,你總是如此讓女兒如何是好?”
納蘭青宏恭敬的立在一旁,“微臣貴爲太傅,此乃規矩,自是不敢逾越。”
小滄雲輕輕的扯扯母后的袖角,對於這位嚴厲的外公兼太傅,因着受不了他特殊的約束,所以向來沒什麼好感,此時更不願在此耗費時間。
鳳寧會意的寵溺淺笑,拉着他的手,“爹爹,今日雲兒的課就到這兒罷,女兒先帶他回宮了。”
納蘭青宏聞言,神色微滯,隨即拱手言道:“啓稟娘娘,太子殿下今日課業未成,書本未看,請準微臣所奏,讓殿下用午膳時再行回宮。”
那言外之意,分明是在言說自己太縱容孩子了,她理解父親的固執,此時軟下話來,休想帶走孩子,不禁略微嚴謹了神色,沉了些許聲調,“納蘭太傅,殿下今日的課程,本宮會讓陛下親自教授,現在課堂上還有學生在久候,請您回去授課罷。”
雖不知鳳寧出於何種目的,但卻是留不住太子殿下了,心下無耐的嘆口氣,“微臣遵旨。”
母子倆心照不宣的相視一眼,隨即默契的轉身離開,自然不曾見到納蘭青宏那無可奈何又驕傲非常的複雜神色。
出得帝宮,待靠近喧譁的大街時,鳳寧白紗掩面,抱着小滄雲下了軒車,吩咐廝人將軒車趕走,坐在軒車裡逛街,可不見得是件有趣的事。
今日身邊由竹蘭跟着,此時正忐忑不安的走在主子身側,陛下雖快要下朝了,但卻是不知娘娘與殿下出宮之事,想到陛下若知道此事時,那冷冷充滿冰寒的表情,她就隱忍不住打顫,而且現在能做的,只是期待小主子儘快玩,然後儘快回宮。
“孃親——,糖葫蘆。”母后吩咐過,到了宮外,自己要喚她作孃親,那糖葫蘆母后曾帶過一次回宮,自己嘗過,記得那酸酸甜甜的味道。
大街之上,衆人聽得一聲清脆的童聲朗喚,皆不由自主的側眸,想着看到糖蘆有何奇怪?只見那把聲的主子衣着不僅上乘,就連那根短短的束髮帶都不是富貴人家所能比擬的,且生得風華月貌,誰家的孩子擁有如此的天姿玉容?
他身旁的年輕女子,絲毫看不出是個孩子的母親,白紗掩面看不清玉顏,但凡見到那孩子,便可得知是如何的傾城脫俗,亦然,那雍容華貴的身姿,透着讓人不捨移眸的氣質,步履優雅從容,讓人直覺如行雲流水般自然愜慵。
另一女子侍婢模樣裝扮,一襲淡淡的水紋花裙着身,娟秀亮麗的顏容直教人耳目一新,只是那雙美麗的眼眸中,透露着謹慎與危險之色,讓人不禁怯怕不敢冒然近身。
那賣糖葫蘆的小販聽聞有人喊糖葫蘆,立即頓步回身,嬉笑滿顏的抽出一隻遞到那讓他一眼有些訝然的小孩手中,“小公子,給你糖葫蘆。”
竹蘭掏出銀錢遞給小販,卻不料殿下徒然問了句,“竹蘭,你給他的是什麼東西?”
她到是不記得了,殿下從小錦衣玉食,何曾見過銀子,“回殿——少爺,這東西叫銀子,除了您的糖葫蘆,民間還有許多的東西都得用銀子來買賣。”
似懂非懂的盯着鳳寧,想不透徹便不願去費神,顯然此時他對另一事又感上了興趣,“孃親——,爲何那麼多人都在回頭看我?”
拉着孩子的小手,鳳寧眉彎似月,攜着濃濃的溫和笑意,“因爲他們沒有見過雲兒,所以盯着雲兒看呢。”
一路逛來,小滄雲彷彿已習慣走在那裡都有人仔細盯着自己看事實,他到是隨意的玩得開心至極,不時的跑到這個小攤看看,又跑到那個小攤看看,那些奇形八怪的玩意好像讓他頗具興趣。
竹蘭緊緊的侍候在側,不敢有絲毫懈怠,鳳寧只是在後面不緊不慢的跟着,雙眼也只是靜靜的看着孩子在前面玩得興起,在帝宮中,如此輕鬆的小臉是不可能出現在他身上的。
思緒過於深幽,她忽略了不遠處一雙複雜且充滿矛盾的眼睛,一直緊隨着她的身影移動,彷彿要將她深深的印在腦海裡,更加深深的加印那難忘的記憶,雖然他知道,這樣不可以,不可以——,三年了,她可有憶及過自己?那怕只是偶爾一瞬?招手喚來幾條黑影,淡淡的說出兩個字,“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