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6.(叄)

夙夭決定好要英勇獻身的時候, 擡頭卻看到人已經不知道什麼時候跑到了前面,不悅的跟了過來。他最討厭雅亦看着這片花的表情,真是的他堂堂妖王在他眼中, 居然比不上幾多破花。

這些花是好看, 可是有他好看嗎?夙夭憤恨的想, 當然他不會說出來, 他敢保證, 只要他說出來,一定會被冥王給無情的打趴下,然後丟出冥界, 從此不相往來!

“唉!”夙夭爲自己的苦命而很大聲的哀怨一下。

“你嘆什麼氣。”雅亦聽到了,扭臉問他。他也不可能聽不到, 有人在你耳邊唉聲嘆氣, 還嘆的很大聲, 你要是在不合作的給點問候,泥人都會冒火。

雅亦畢竟還是溫柔的, 所以他很配合的問了。

夙夭擡頭目光熱切的盯着他,說道:“雅,你嫁給我吧!”

雅亦微微一愣,面具後墨綠色的眼眸閃過一絲驚愕,失笑。“你在玩什麼。”

“我沒有玩, 我是認真的, 我愛你!”雅亦被他看的心微微一顫, 他垂下眼眸, 輕聲道:“我。”

夙夭看到他的脣形知道下一個說的是不字, 所以他迅速的打斷了他的話,故作無謂的勉強一笑。“哎, 你先想想嘛,不要這麼快給我答案,好不好。”

雅亦對他的期盼突然有點不忍,也就順着他的話,柔聲問道:“有多久的時間可以想呢?”

“嗯。”夙夭想了一下,沉聲道:“這個千年,這個千年結束之前,你給我答案,好不好。”

雅亦知道自己不可能給他答案的,可是他還是點點頭,雖然沒有對那個人那麼在乎,但是,他們畢竟相交千年,他還是不忍心這樣傷害他。

之後夙夭回到妖界,陷入沉睡。雅亦來到人界尋人,自此這是兩人最後一次心平氣和的談話,賞花。

極北之晶。

夙夭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時,是和君十七在極北之地下的一個小客棧,已經離開了極北之地的酷寒,稍稍開始變的溫暖起來。

君十七拉着他坐定之後,拿着扇子對着自己猛扇,對於生活在那麼冷地方的人,稍稍有點熱他就有些不舒服了。

“小二,來個極北之晶。”君十七搖着扇子大喊,一點都沒有走在路上的優雅。

“哎,來了!”那小二應了一聲,就向後面奔了出去。

夙夭一驚,這極北之晶不是傳說之物嗎?難道他不止睡了三年,而是睡了三輩子?居然在小小的人界都如此輕易可得?

只見那小二已經從剛剛離開的地方返回來,手中端着一個盆,蹬蹬蹬跑到他們的桌子前,咣噹一聲放在桌上。

“客官,您的極北之晶請慢用。”然後就跑去招呼其他要走的客人,開始收賬。

夙夭望着盆中的東西,不知道該說什麼,他從來沒有被人耍的如此徹底。只見盆內擱置着半盆搗碎的冰塊,冰塊中間放置着一些洗淨的水果。

君十七撿起一粒葡萄,丟到嘴巴里,冰的打了個哆嗦。“哇,好爽!”

“這就是極北之晶?!”

“對啊,極北之地的冰,也是凝結成的晶狀體嘛,這名字叫起來又精緻,大家就都這樣叫了。”君十七答的理所當然,不過看到他沉下的臉色時,才忽然想其一件事。

“你不會以爲是那個極北之晶吧,唉,那都是傳說而已,根本沒有的東西,至少。”他吞下另外一個冰鎮葡萄繼續接着說道:“至少我我在這個地方住了很多年也沒有見過,對那種東西我是不相信。”

“傳說總不是空穴來風,至少那穴中是有風的,只是到底是什麼風大家不知道罷了。”夙夭拎起一粒荔枝丟到嘴巴里,沒有想到這麼偏遠的地方,居然還會有如此江南的東西。

君十七好像看出了他的想法,笑道:“這些東西可不是用人力送過來的,是法術喲。”他神秘兮兮的一笑,“是精靈界的精靈幫忙送過來的。”

夙夭淡淡道:“又不是你送過來的,有什麼可興奮的。”

君十七摸摸鼻子,這人可真是——不好說話。雖然不是我自己,可是那些精靈也是我無邪宮的人啊。

夙夭也不理他,連吃了幾粒以後,淡淡的說:“味道不錯。”

君十七眨眨眼,不由想笑,突然發現這個人還蠻可愛的,就是太冷漠了點,唉,要是溫柔點的話,說不定就愛上他了,瞧瞧他的容貌,也沒有什麼不可以,嘿嘿。

夙夭是個行動派,在君十七暗想的幾分鐘之內,迅速的消滅掉了冰鎮的所有水果。君十七邊想邊伸手在盆中摸水果,結果摸來摸去卻只是摸了一手指的冰水,擡頭卻見某人愜意的揚着臉,眯着眼睛審視着外面不太亮的陽光,果皮,果殼都散落在桌前的盤子中。

君十七臉都快變成綠色的了,這個人……還是不要喜歡上的好,簡直是太能吃了!想他無邪宮雖然這幾年富裕了,但是,在着冰天雪地中,糧食還是最核心的問題。他絕對不容許自己喜歡上一個飯桶,實在是養不起!

夙夭從來不知道,大冷天吃涼的東西原來這麼舒服,唔……太舒服了,尤其是又看見了討厭的陽光,有點想睡了。

正在他昏昏欲睡之時,突然感覺到身後有人靠近,想都沒想擡手就把那人拍了出去。只聽一聲痛呼,然後就是重物撞在牆上彈回在墜地的聲音,幾乎有那麼半柱香的時間,這個小店裡都處於一種極其安靜的狀態。

直到倒在地上的人,等不上人來救助,再爬下去就可能永遠的起不來了。他只能用唯一可以動彈的嘴巴,虛弱的哼哼了幾聲。

地上之人正是剛剛給他們送冰鎮水果的小二,他不過覺得這兩個人是有錢的主,所以見他們吃完了,就跑過來問一下還要不要添。

誰知道,離那張桌子還有兩步之遙的時候,整個人就莫名其妙的被拍飛了,你說他是有多冤啊,你說你不想添就算了,咱又不強迫你,你用得着出手就要人命嗎?

君十七沒有想到夙夭會來這麼一下子,等他緩過神來差點沒有拖着夙夭逃之夭夭,要不是周圍在座路人的眼光,他真的想逃的很。

他今天是倒了什麼黴啊,一個不小心攤上這麼一個花錢的主。你吃的多就算了,那是必須的嘛,可是,你幹嘛平白無故出手打人啊,這是要賠償多少銀子啊。

君十七真的是心在滴血,含着淚眼睜睜的看着銀子從自己的荷包中一個個飛走,他今天早上才放進來的啊,都還沒有捂熱。

他不就是無聊想去看個美人嘛,這是招誰惹誰了,平白無故的弄個破壞狂來浪費他的銀子。

而他,居然還敢給他繼續睡!

君十七氣沖沖的拖起還在夢遊的夙夭,飛快的衝出了小店,他怕自己會忍不住把剛剛給出去的銀子搶回來。

之後,君十七曾問過夙夭,爲何突然出手傷人,得到答案以後他就決定以後再也不問這個人問題了。

因爲,夙夭很理所當然的說,是他先靠近我的,他若不靠近,我又怎會出手。

所以,小二被差點打死,也只是他自作自受,與他無關。

君□□怒,你說是這是人話嗎?你知道不知道花了爺多少錢啊!

夙夭拽拽的覦他一眼,我本來就不是人,說不說人話有什麼關係。

君十七徹底無語,他發誓,他真的發誓,再也不問這個人任何的問題!也絕對不會再和他抱怨,因爲,他絕對永遠都是最有道理的那一個!

月白風清,疏影斜倚。

君十七盯着巨大的黑眼圈默默的坐在半開的窗前,他雖然很無奈,卻不得不承認,他失眠了,而且失眠很嚴重。

前段時間跟着夙夭,每天都是晚上趕路,白天休息。因爲夙夭討厭陽光,他每天一看到陽光就窩去睡覺了,君十七可沒有那麼好的心情揹着他趕路,只好跟着他改變自己的作息。那段時間極其的痛苦,白天睡不着,晚上有很困。好不容易剛剛適應,夙夭那個神經病!居然又開始恢復正常,說什麼白天睡覺對身體不好!

有沒有搞錯,他大爺好不容易纔顛過來,現在又活生生的讓他倒回去。後果就是,黑眼圈不但沒有消反而日益嚴重,若不是他實在是打不過那個傢伙,君十七發誓,他一定會第一時間暗殺掉他!

“唉……”君十七再次嘆了口氣,怎麼會這樣啊,他實在是不明白自己怎麼會如此遷就這麼一個突然冒出來的傢伙。

也許是太過於寂寞了吧,想要找個人來陪,不管那個人是怎樣的,只要有人在,有人在就好。

也許是真的年紀大了,開始害怕寂寞。以前也一直是一個人的,卻從來不會想到要人來陪。

只是這一次,突然覺得身邊需要一個依靠,不想在那麼的強大,想要有個人來照顧。以前一直是自己在照顧別人,不論是在被師傅撿到之前,還是在接受無邪宮之後。

好像所有的人都習慣於什麼事情都要他經手,即使宮中一個普通的弟子成親,都得由他來主婚。

沒有一個人當他只是一個少年,一個如今纔不過十九歲的少年。所有人都覺得,他該承擔一切,因爲他有那個能力。

他沒有見過所謂的母親,從有意識以來,就一直是寄人籬下,苟且偷生。不要說可以在親人懷中撒嬌,即使稍稍快樂一點的童年他都沒有。

自從被師傅收養之後,他就一直在努力,努力吸收所有的知識,學會所有的殺人手段,他要比人別人強,只有做的人上人才不會被人欺負。

在做殺手的那段日子,每一個死在他手下的亡魂,在臨死之前都會央求看一下他的容貌,每一個人都想知道,自己到底是被誰殺死的。

他都答應了,所有人的反應都是如此的相識,連留在世間的最後一句話都是一樣。

——原來只是個孩子。

是啊,他只是個孩子。可是,從沒有人在乎過。每一個人都有自己要關心的東西,每一個人都不曾把他放到過心上,就連師傅,也不過要的只是他的虛名而已。

而夙夭,雖然他跟在身邊主要目的是混吃混喝,外加習慣了他鞍前馬後的伺候,闖了亂子由他善後,不要說有什麼好處了,簡直就是個禍害。

可是,他卻是單單純純的跟着他,並沒有什麼功利性的目的,也沒有給自己什麼壓力,和他在一起自己就是一個普通人。

所以,纔會默認他的任性妄爲,不厭其煩的跟前跟後。

君十七眯起熊貓眼微笑,做個普通人,真好。